如何培育真正的人
《世代》按:
这是颜新恩《三一论与教育》第二部分,首发于《世代》第1期(2017年春季号)。此部分题目及第一部分题目《早期教会为何人才辈出》,皆为《世代》所加。文章原题为:《根植与成全:三一论观照下的基督教教育理念浅探》。文章其它方面也有所改动。
一、“新示玛”:认识独一真神与耶稣基督 <7>
对犹太人而言,“示玛”是举足轻重的信条。就《圣经》神学而言,视为全部旧约的根基也无不妥。因为,全部希伯来信仰都是基于独一神论这一“磐石”。“申命记”的字面意思是“重申(律法)”,也就是摩西对在旷野里出生的新一代的嘱咐,但不是简单的重复律法,还包括对律法要点进行总结与解释。比起《出埃及记》、《利未记》、《民数记》的具体条文细目,《申命记》显然更具神学性(归纳)。《申命记》6:4的 “示玛”训导,可视为最早的信经形式。<8> 值得留意的是,其背景是作为教育下一代的纲要。摩西命令以色列人,这希伯来信仰的首要“信条”必须家喻户晓,父母要殷勤教导儿女。神人摩西如此强调,历史也可以证明其苦心及“示玛”的重大意义。以色列人从进入迦南至被掳期间,信仰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拜偶像。这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以色列家并没有看重“示玛”信条,将之训导下一代。
作为源自犹太教却又与之有别的基督教,其首要的教义是什么?毫无疑问是三位一体!从早期教会的三大信条,可见清晰的内在结构。《使徒信经》分别以第一人称动词“Credo”(I believe in,我信)宣告对上帝、基督 <9> 和圣灵的信仰。《尼西亚信经》也类似,《亚他那修信经》更是一首优美绝伦的三一颂歌 <10> 。完全可以这么说,这信条是基督教生存的根基、核心与终结。荷兰神学家巴文克(Herman Bavinck)指出,三一教义是基督教信仰的心脏(《我们合理的信仰》)。 奥古斯丁则说,“没有什么发现比这题目(三一论)更有益”。三一教义界定了基督教信仰的身份,人若要理解基督教信仰的独特内涵,就必须探究上帝本体之中的内在关系:三与一。
不过,三一教义的产生,不是为了建构一套玄奥的神学体系,而是早期教会所面对的内外因素使然 <11> 。首先,基督教要存在与持续,必须回答一个难题:如果像基督徒声称的,基督是上帝的儿子,那么,如何与旧约独一神论调和?换句话说,如果三一教义不成立,基督教信仰(耶稣是上帝儿子)就是违背示玛信条。唯有基于三一论的奠定,基督教才能被称为《圣经》(独一神论)的信仰。虽然直到特土良(Tertullian)才新创一个拉丁词 “三一”(Trinitas),但绝不意味着三一教义不是《圣经》的信仰而只是教父们的哲学创意 <12> 。
事实上,正是特土良首先发现了《约翰福音》10:30(“我与父原为一”,ἐγὼ καὶὁ πατὴρ ἕν ἐσμεν)的系动词(be)是复数(ἐσμεν, unum, are),这显然不适合运用在一个人身上(persona,位格)<13> ,而“一”(ἕν, sumus)是中性(neuter)<14> ,是指本质同一而不只是指数字上的和。因此,上帝之“位格有别,本质相同”的信条得以建立。<15>
旧约同样有上帝不同位格的启示,只是犹太人囿于严格一神论的思想而“无法”理解。两约之间的著名拉比菲洛(Philo)对逻各斯的描述几乎触及了具有神性位格的边沿,但他仍然不敢相信 <16> 。
《马太福音》记载的一段耶稣与文士的对话(22:41-46),非常生动地表现了犹太教师的神学困境。《诗篇》 110:1 早已记载,“大卫的后裔”同时也是大卫的主。除非上帝自己被生在大卫家,不然预言就不会实现。这是法利赛人所“不敢”明白的《圣经》。在犹太人最为重视的五经中也有关于上帝不同位格的记载。《创世记》19:24非常明确地启示了耶和华位格的不同,“耶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耶和华那里,降与所多玛和蛾摩拉”。 《以赛亚书》的相关经文里,“神子弥赛亚”的观念更加明显:以马内利的应许,以及“一婴孩为我们而生”,但他的名却是“全能的神”、“永在的父”(赛7:14:9:6)。
神子基督论的信仰要求合理解释“除了上帝再没有别神”的诫命(上帝不同位格之内在合一关系),这成为神学逻辑的必然诉求。对这问题,早期使徒们并没有进行哲学化处理,而是见证他们所见所闻的基督如何显明自己是上帝的儿子。对他们而言,这是不可抗拒的生命经验。尤其是基督复活。保罗大马色路上的经验,是他对新信仰的皈依,同时也是神学的根本转向。与主耶稣的对话中(“用脚踢刺”指与上帝作对), “主啊,你是谁?”显示他在神学上的困惑:自己既为祖宗所信的上帝发热心,怎么会成了逼迫上帝的?这究竟又是“哪一位上帝”?主耶稣的回答,使他认识到那“也是上帝”的一位。随后领受圣灵的经验,使得保罗的三一信仰根基得以立定。《以弗所书》1:3-14 有非常明显的三一结构,4:1-6 明确论到上帝一位,主(基督)一位,圣灵一位;而《哥林多后书》13:14 则是新约中最清楚的三一论经文之一。他往普天下去所宣扬的“新道理”,即三一上帝所成就的福音(《罗马书》1: 1-4 对“福音”的定义,三一结构呼之欲出 <17> )。
三一教义不仅只是关乎基督教在《圣经》意义上的合法存在,也是真正的福音故事。如上文提过,如果说旧约中上帝命令以色列要教导下一代的是“出埃及”(拯救事件),新约则是“新出埃及”的救赎故事,那么,教义史上所说的“救赎三一”(Economic Trinity)<18> ,就是基督教言说中的主要内容。
换言之,基督教教育就是讲述基督的故事。当然,以基督为中心的福音,不可能忽略“三一”的同工,如贾玉铭经典的归纳:“圣父计划、圣子实现、圣灵施行”(《完全救法》)。建立三一信仰而不是以“得救”或是“幸福(感)”作为基督教信仰的核心,对于今天的时代是一个极为迫切的任务(第三小部分详述)。完全可以这么说,三一论是基督教的第一基石,确立了教会作为上帝子民的身份。在这层意义上,任何能被冠以“基督教的”言说与实践都不能离开三一论。基督教教育如果名副其实地具有“基督教的”内涵,就必然会是“三一式”的教育。
基于三一信条的教育,不仅回归基督信仰的根本,也提供一种完整生命图景。根据创造与护理的教义,我们学会去欣赏并爱护“天父的世界”;即使我们是生活在堕落世界中,也不绝望,因着基督的救赎而“盼望犹存”;做基督徒(在盼望过程中)并不意味着没有艰难与试探,但可以因着圣灵的临在胜过人性的软弱。
二、人是谁:做基督徒就是为成为真正的人 <19>
教书是为了育“人”。对人的认识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教育方式。中国儒家性善论(孟子)与性恶论(荀子)所持立场与教育方式即是最好的例子。现代教育强调以学生为中心,激发其潜质而非灌输一套既有的知识。如果从古代文明角度看,这是一种希腊学院“论辩式”教育传统,和犹太、中国要求背诵大量经典截然不同。不过,我们在肯定希腊式教育传统的同时,需要留意一个事实:犹太、中国的文明是源远流长而没有中断的。犹太和中国传统的共同点之一都是以经典诠释作为生活规范。对于经典,我们既不能全盘授受,也不能认为任何人都具有超越经典的创造力。在20世纪西方“最具有独创性和代表性”的哲学家之一怀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看来,西方哲学虽然极力强调创造性,但其两千多年来也不过是“柏拉图的脚注”。 如果从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所言之“轴心时代”(Axial Age)的角度看就更是如此。基督教信仰则更进一步:人自身绝对无法发明与《圣经》启示相等的思想。更何况,人已不是原初的完人而是堕落了的罪人。
《圣经》的人观是独特而完整的。教育的对象既是人,基督教教育自然需要对“人”有合乎《圣经》的认知。《创世记》1:26-27 说到,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造的。传统神学认为,基督教独特人观的关键正在于“人是按上帝的形象造的”,因此有别于一切被造生灵。而对“上帝的形象”的解释,多以人能分享上帝的道德属性为核心。在进一步理解“上帝的形象”的意涵之前,我们先要留意,在上述经文中,上帝自身以复数的形式出现:“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20> 奥古斯丁充分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在《论三位一体》第八章“从镜子返照”中,特别阐释了人是按照三一形象造的,理解人自身之内的“上帝的形象”,也几乎是理解上帝存在奥秘最重要的进路。如标题所示,人是一面镜子,反映着上帝本体的影像。在随后的篇幅里,奥氏以灵魂中真理、善、公义与爱的渴望说明,透过灵魂受造所赋予的特质,可“瞥见”造物主自身的崇高本性。
从上帝三一团契的角度理解人身上的上帝形象,对于培育一个“像上帝”的人格具有重大启发。因此,基督教教育绝不能只是知识的灌输,而是生命关系的重建。如果人被赋予了与生俱来的“群体”生活渴望,健全的人就必须活在亲密的关系中。就如《圣经》所记,上帝觉得“那人独居不好”(创2:18),亚当自己也期待 “配偶”(创2:20)。但人是按着上帝(内在关系的群体)形象造的,他/她对关系具有双向的渴求:和同类的生命以及自己所出的源头——上帝——联合。
对这一点,我们需要更进一步探讨。认为独身优于建立家室,人需要以离群索居作为一般的灵修原则,是有悖《圣经》和人性的。我们不能忘记,即使亚当在没有堕落前和上帝亲密同行,仍然渴望与人有亲密的关系。这是为什么有家庭、社会、教会存在的重要原因。当然,我们并不否认使徒保罗所说,有特殊个体蒙召过独身生活。但也正如保罗自己一样,他尽管独身却不离群,将自己深深系于教会与社会。真正属灵情谊的发展,是每一个基督徒的需要。早期教会即使有普遍的独身传统,也是群体修道而不是独居。
今天,西方泛滥的个人主义与人际疏离,使得彼此委身的真正团契生活(koinonia)严重缺失。同时,这并不是因为人太注重“独自面对上帝”[祁克果(Søren Kierkegaard)],而是流于一种形式化的社交生活(无意识也无交感的集体)。按爱德华兹(Jonathan Edwards)的话说,就是宗教情操的失落。在新教传统中,这种危机更加严峻。大部分神学院和教会大学专注于知识灌输、 专业训练和事工实践(当然这些是应该的),忘记了与上帝的亲密(而这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多数院校几乎没有留给学生可以“悠闲”独处的时间以及相关的训练与教导。
让我们回到“三一”形象的题目。根据三位一体每一位格既独立而又彼此互寓(perichoresis)的奥秘(父在我里面,我在父里面), 彰显上帝荣耀形象的人,应该是既有独立的人格又融于群体之中。《圣经》对于我们生命与上帝合一的描述,甚为奥妙。虽然绝大多数新教徒不接受东正教的“神化”成圣观 <21> ,但也不能否认我们有份于上帝自身的团契之中。因为,“与主联合的,便是与主成为一灵”(林前6: 17)。基础神学告诉我们,上帝与人之间有绝对的区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分享上帝爱的团契。 <22> 首先,神圣三一在创造与救赎中向人敞开(想起巴西耶稣像), 就如父母拥抱儿女入怀,也如情人间爱的相拥。我们固然不会成为无限的神,但我们因为与上帝的合一而“与神的性情有份”(彼后1:4),不仅是个人与上帝合一,所有圣徒也从一位圣灵受洗而成为“一个身体”(林前12:13),连于元首基督。我们进入教会团契(作为属灵的整体),在基督里被接纳进入上帝的圣爱社群。这种双向的团契,正契合一切 “先知和律法的道理”:爱上帝并爱人如己。这是人作为上帝形象应有的荣耀见证。
总之,基督教教育就是培育与神亲密的神人/圣徒,同时是面向他人的教会人/ 社会人。
三、访古道:再思教育的内容与方法
虽然这一部分是关于实践方面,但依然需要解决一个神学前设的问题。对新教徒而言,以《圣经》作为根基的教育,是不容置疑的。但“唯独《圣经》”(sola scriptura)的意思不是“只有《圣经》”(Bible only),改教口号“回到根源”(ad fontes, back to fountains)中的“根源”是复数,意即回到《圣经》和教父们。但也不是指“教父”与《圣经》具有同等地位,而是指对他们关于使徒所传福音信仰的传承,包括对信仰要义的澄清所形成的信条,是具有权威的。所以我们非但不可丢弃这些传统,更有责任去继承和弘扬。教父们解释《圣经》也许不合现代学术潮流(精细的技术活),但是他们所奠立的信经信条没有可能被超越。
自近现代《圣经》神学研究成为显学以降,对经文的分析之精微前所未有,但也有一个相伴而来的副作用,那就是缺乏整体性的神学视野。例如,我接触到一些新约学者(包括美国人和华人),他们都知道亚他那修,但对他的认识基本上止于他是新约书卷目录编辑者。至于他反复斟酌一生,为什么最终选定这些书卷 <23> ,以及他在《尼西亚信经》以及《亚他那修信经》中举足轻重的神学贡献,他们则不感兴趣。这一点为什么重要?因为,今天所谓以《圣经》为基础的教育,知识严重碎片化或简化信条,以“得救”作为《圣经》神学首要主题了事。我们相信,人没有可能从浅薄和分崩离析的教导中建立健全丰盛的生命。真正的《圣经》信仰教导事工,就如文章的第一部分,必然以“新示玛”(三一信仰)为根基。
在基督教教育里,无论是大学、神学院或教会,背诵信条应该成为优先的考虑。容许我大胆说,只有熟记“金句”是远远不够的。就《圣经》理解层面,离开了上下文的经文,很容易歧义丛生。虽然对经文的解释不可能提供简单的“标准答案”,但断章取义的祸害有目共睹。而且,分散的零星记忆,很难让学习者掌握信仰要义。如果我们学习早期教会从三一信条出发 <24> ,将立定永久的信仰根基:一次交付给圣徒的真道。“立定根基”的意思不是指人听了就一定会信,而是指信了的人(基督教教育的最主要目标人群是信徒及其子女)可以立下一个永固不易的神学框架,而不需要经常在次要的问题上改弦易辙作所谓的神学模式转换。因为无论学习者未来有什么样的理解,都是对原有信念的丰富,也就是对三一上帝认识的不断深化。在早期教会的洗礼传统中,预备受洗的人必须学习信经,直到熟记于心,否则将不被允许接受洗礼。奥古斯丁决定受洗时,其过程也是如此(参《忏悔录》第八卷)。奥古斯丁后来的神学发展,也是深深根植于信经之中,尤其是381年的《尼西亚-君士坦丁堡信经》。他在牧会时也多次在讲道和要理问答(通常是儿童宗教教育)中讲解《圣经》,或者为预备受洗的人讲解信经 <25> 。加尔文(John Calvin)也深受信经的影响,其代表作《基督教要义》就是按照使徒信经的结构写成。
上帝的存有奥秘是难懂的,熟记三一信条,将在很大程度上激发基督徒的智性潜质,帮助我们活出“尽意爱上帝”的命令。对华人基督徒而言,尤其需要智性传统的建造与深化。以极端理性(主义)穷究信仰,并不是我们的信念,因为人心智有限,而我们信仰的上帝是无限的。试图以有限格知无限,必然会在“逻辑”上跌倒。诚如奥古斯丁所言,上帝(本体)是人所不能认识的。但是,这里有一个非常美妙的反合性(paradox):认识上帝的不能认识性。 “认识了其不可认识性”,就在某种程度上认识了那位“不能被认识的上帝”。因此,神学研究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认识上帝的不能认识以及认识自己没有能力认识上帝。但这认识“不(能)认识”的过程,与简单否定理性探索的口号截然不同,因为前者理解并感受了为什么不能认识:上帝与人的绝对鸿沟。我们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圣经》的认识并不是一种纯粹的理智活动,而是亲密会遇(《创世纪》中的“同房”原文是“认识了”,英译“knew his wife”)。在理性的尽头,唤醒我们对崇高上帝的诚心敬拜。
今天无论是美国、韩国还是华人教会,在崇拜上普遍失落了诗章、礼仪等传统(谭静芝博士甚至形容华人教会崇拜现象是 “礼仪的荒场”),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是苍白的神学观念使然。托伦斯(James B. Torrance)深刻地指出,今天福音派崇拜混乱与浅薄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遗忘了三一教义。<26>
人对上帝奥秘性的默想,不止提升敬虔情怀,也开启了迈向超越语言的经历:默观(contemplate)<27> 。福音派灵修神学泰斗侯士庭(James Houston)先生,因为受兹兹乌拉斯的影响,从内在三一(immanent Trinity,即研究上帝三位格之间关系)神学传统汲取亮光,从而开创了新教灵修新境地。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人一旦进入与上帝深交,无论什么样的经验,都会使人充满创造力,不觉间,诗词已从灵里涌出。我们可从《诗篇》和伟大艺术家的生命印证这一点。
有人以为学习信条非常枯燥且无用,两段最具生命力和深度的教会历史却展现出不一样的看法。教父时期和清教徒时期都特别注重学习信条,无论是儿童还是成人。而这两个时期对其后教会的奠基性作用,非某个宗派所能比。这两个时期对社会文化也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如前者对罗马,后者对英语世界中的苏格兰,尤其是美国。美国教会在清教徒之后,再无像哈佛、耶鲁、普林斯顿这样的大学出现。这些大学如今面目全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后来泛福音派丢弃了(以爱德华兹为代表的)清教徒精神。今天美国已经很少教会全年根据信条讲道就是个鲜明的例子。笔者在两间教会担任主日学校长的经验让我非常明显地看到这一点: 系统学习信条(例如海德堡要理问答)的孩子,比听零星故事的孩子成长得更快也更稳健。十几年前的那些小学生初中生,现在已大多是教会各层同工,且专职服侍的也不少。值得留意的是,他们几乎都是那几个学习信条的班级的同学(我任职不到三年)。这不是偶然的。有必要指出一点,我不只是强调仅仅解释三一信条。事实上,三一信条只是框架,还有整本《圣经》的“三一福音”故事。
根据上帝形象的“三一”特征,培育不应该只是强调知识,甚至仅仅指引学生亲近上帝,同时也必须鼓励学生“面向他人”。因此,基督教学校不应该只是学习知识技能,取得文凭证书的地方,更应该是充满属灵情谊的家园。如果教师与学生只有授业关系,学生与学生只是“课堂”同窗,绝无法培育《圣经》要求的“社会性”人格。在这种“育人”理念下,游戏、体育、小组、聚餐等其他项目,就不是“课外活动”,而是人格塑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可以和“念书”等量齐观。为师者应当尝试,尽可能地去培养学生在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中,都有反思的习惯。所谓“从无字处读书”。这样,才不会生产“百无一用”的书生。
至于方法,需要针对不同人群变通。限于篇幅,这里也不作个案分析。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内容空洞,再多巧计也是事倍功半。只有在具备厚实内容的基础上,思考方法的创新才有意义。无论如何,言之有物比什么都重要。就基督教教育而言,我们首先需要确保我们的教育是真正基督教的,不像许多有基督教渊源或保留名号的“教会学校”那样名不副实,甚至欺世盗名。其次,学校或教会务必基于《圣经》的人格理想,制定相应的课程与活动,帮助学习者认识人性之亏缺,在与三一上帝和社群的互动中迈向完全。
2015冬写于斯坦福旁寓所,病中。
<7> 《约翰福音》 17:3,“认识你独一的真神,并且认识你所差来的耶稣基督,这就是永生。” 这经文实际暗含了三一结构,因为唯有圣灵使人认识耶稣基督,因此得以亲近天父。
<8> 麦格拉思,《今日基督教教义》。
<9> 第二次用连接词“and in Jesus Christ”(et in Iesum Christum)。
<10> 希尔(Edmund Hill)指出,《亚他那修信经》称为“奥古斯丁信经”更恰当。
<11> 早期三大异端分别针对圣父、圣子与圣灵。
<12> 史瑞纳(Thomas R. Schreiner)在其《新约神学》中如此概括:“NT theology is God-focused, Christ-centered, and Spirit-saturated”(新约神学是以上帝为焦点,以基督为中心,被圣灵充满的)。
<13> 奥古斯丁也显然受他的影响。见《论三位一体》p168。
<14> 希腊文中性通常指抽象事物,若说明只是一 位应该用阳性(masculine)。
<15> 颜新恩,《约翰福音三一论》(未刊)。
<16> 他解释《创世记 》时,发现经文似乎暗示有两个上帝。但由于他的严格一神论信仰,迫使他必须努力自圆其说,强调有和没有冠词的“上帝”(θεος)是不一样的。但他也承认,这里是把“上帝”的称谓给了上帝的逻各斯。 参《菲洛原著选读》p112-113。另参颜新恩《第四福音 Logos 背景研究》(未刊)。
<17> 参见 Douglas Moo, The Epistle to the Romans (Eerdmans, 1996)。
<18> 另译“经世三一”或“福音三一”。
<19> 汉·斯昆《论基督徒》(Hans Küng, On Being a Christian)一书中对基督徒内涵的界定。 笔者非同意其全书立场,只援引这一颇有深意的提法。相对而言,加尔文《基督教要义》开篇把对上帝与人的认识作为“首要知识”,更加完整和深刻。
<20> 《创世记》1:1中的“Elohim”也是复数,有人认为是“三一论”伏笔。但希伯来文中的复数不只是有表示数量的功能,通常也用来增强描述对象,加尔文认为这里就是强调创造者上帝的威荣。但《创世记》1: 26、27则有些不同,传统认为这是“三一上帝自身之内的对话”(an intra-Trinity dialogue),参看马修斯(K. A. Matthews)针对此节经文讨论, Genesis, Vol.1A (The New American Commentary) .
<21> 用亚他那修的话就是,“神成为人,就是为了使人成为神”。
<22> 参见 Fr. Dumitru Staniloae, The Holy Trinity: In the Beginning There Was Love (Holy Cross Orthodox Press, 2012)。
<23> 其中两个原因备受忽略:一是符合古代教会传统(代代相传,在不同教区中的崇拜诵读),二是著作内容符合使徒教导(《使徒信经》雏形可视为摘要,2世纪爱任纽论源自使徒的信仰原则,已有清晰的信经结构)。
<24> 使徒时期的教导以“神子基督”为核心,才激发出此后几百年蓬勃的神学景象,三一教义也以信条形式确定下来。
<25> Augustine through the Ages: An Encyclopedia, “Creed”, General Editor Allan D. Fitzgerald, O.S.A (Eerdmans, 2009), pp254-5.
<26> James B. Torrance, Worship, Community and the Triune God of Grace (IVP,1997).
<27> 关于默观,参看傅士德(Richard Foster)介绍灵修传统的书《属灵传统礼赞》(Streams of Living Water: Celebrating the Great Traditions of Christian Faith),第二章专门介绍默观传统(书中他将历史人物分别归为六类,有些部分似乎太牵强)。
题图为2015年版奥古斯丁《论三位一体》(De Trinitate)拉丁语本封面(Mediatrix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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