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又开了

灿红如火雪中开

文/冬凝 

爸爱花，最喜山茶。小小的院子里，他独自垒石砌砖建起一座花房，花房里种的，全是山茶花。那时的我并不觉得山茶花有多么珍重，亦不喜欢，也从不曾认真欣赏过它的繁花密朵，记忆最深的，只是一树树粉白浓翠，不合时宜地开在平凡人家的俗世生活里，因为过于高洁，而显得凄清而落寞。

不被珍惜的相遇，对于彼此，不过是匆匆的过客。

而我爸于我，他健在之时，年少的我并不觉得与他感情有多好，但年岁渐长，却越发觉得他的性情处事，影响我至深至重。他于我最后的印象，是已经病重之体，却仍在花房照料山茶的样子。因此很多年后，在我心底，仍是很固执地认为山茶花是爸的花。所以爸去世后很多年，我仍睹物伤情，即便偶遇，也从不肯忍心细细端详她。

星转斗移，那个冬日，我冒昧闯进舅舅的花园，却见一排排比我还高的山茶，树树繁华累累，或如胭脂，满树红粉，或是艳红，深夺晓霞，娇柔的圆形花瓣简简单单地重叠，是一种深深的婉静，雍容的典雅。那一刹那，天地竟是如此安静，仿佛世间万物都屏去，世间只留下我对着山茶，就如一次期待了千年的凝望。

当年爸走后，满花房的花儿辗转零落，舅舅不舍得，将余下的尽数收留。

从当年的一朵到此刻的一朵，已经走过二十年。我不知道哪一棵是爸曾经宠溺过的，可她们精心盛开，如此妩媚，就好像我多年的行走就为了重逢这一刻，也好像她们绽放给我看，是为了告诉我生活并不只是颠连困顿，世界如此华美，还有繁花似锦，就如绣满山茶的漫天锦缎。

我从来都不曾想到与爸离别之后还会与山茶独对。而这样美好的重逢，又意味深长，她们向我透露人生启悟那一刻，那么美丽，又那么忧伤。

原来我如爸一样，亦是爱极了山茶。

山茶，山茶科，山茶属，又名耐冬、曼陀罗树，同一属类，又有很多不同花色形貌的物种。山茶寿命经久，可活成古树，树干高耸，树阴浓密，那样的气度，不是牡丹玫瑰可以相提并论。它经得住苦寒，优雅高洁，再加上花期长久，历代诗人不知为她费去多少笔墨，北宋大诗人苏东坡便有诗描摹：“山茶相对阿谁栽，细雨无人我独来，说似与君君不会，灿红如火雪中开。”其对山茶之爱，溢于言表。它在冰雪之中初绽，一直到春日桃李芳菲落尽，仍有新花生出，陆游故而赋诗赞叹：“东园三日雨兼风，桃李飘零扫地空，惟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

秋去，那棵最大最茂盛的山茶安静又从容的结了苞，一点点忧伤的深红，缀在花蕾的最顶端，盈盈欲滴。清晨去看她，那些绚丽的颜色向枝头一点一点漾开，我甚至听得到花蕾轻轻的爆裂。花树之下，我的眼泪哗的流下来。是的，我怎样才能告诉你，它纯净的几乎透明的深红，正是埋藏在我心里的颜色：是年轻的爸为我买的娃娃的裙色，是年轻的妈唇上的光泽，是年幼的我默写全对的一百分的颜色……

此刻，我正赴一个山茶之约，带着童年的回忆带着爸的期许。那天清晨，所有人都以为是院子里的公鸡唤醒了太阳，我却知道真相，是第一朵山茶绚丽的独唱，将天空划出了一个明亮的缺口，然后，夜幕褪去，阳光涌起。

青苔要开花--第7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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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善意接受生命的馈赠，或苦或甜，每一笔都是了不起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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