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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静定说瓦松

冬凝 青苔要开花
2024-09-05


是在山后大块的岩石壁上邂逅那片瓦松的。


彼时它们花开正酣,丝毫不担心花后的生命消亡。那一株株抽的长长的花茎上,挤挤挨挨开满了粉色的穗状花序,清彩白面,蛮风野素,微带一点霞红。族众数百,却井然有序,在乱风中簌簌有声。


瓦松,景天科,瓦松属,别名瓦花、瓦塔、瓦莲花、向天草、屋上无根草。


且不说晚唐诗人郑谷对它的鄙夷与轻视,便是唐代崇文馆大学士崔融为瓦松所作的专属辞赋,亦是以“高不及尺,下才如寸”做比,所以“桐君莫赏,梓匠难甄”,也真让人唏嘘不已。也是,瓦松的大名小号,多与房瓦有关,仿佛注定是无根之物,给人一种寒碜之感。


瓦松生处简陋,其实它却又是极挑剔的。虽说风餐露宿,但它只在那种人气旺盛的屋顶生长,倘是空巢的老屋顶,则绝对没有生机勃勃的瓦松。矛盾的是,瓦松又是极泼实的植被,那些土壤稀少,保水性差,养分匮乏的贫瘠之地从来都不乏它的影子,就连岩石瓦缝,都是它的安居之处,且向来神采熠熠,不孤独不孤僻。它们粗服不掩挺秀,线条明爽圆润,简略旷放,叶片飞起的栗色里,有着素野的轻彩,一大群一大群,热热闹闹地抱团生长着。


鄙夷又如何?轻慢又怎样?瓦松还是原本有性格的瓦松。


童年记忆里,瓦松长在外祖母的房檐之上。古旧的老屋,黧黑的碎瓦,瓦垄之间,是密密匝匝的属于瓦松的丛林。那些瓦松,有的如半个松果稍显单薄,有的已经长成浑圆的莲座,它们茂密的针叶厚厚实实,饱含生命汁液,坚挺地向上,被湛蓝的天空晕染着,通体闪烁着蓝萤萤的光泽。也怪不得外婆叫瓦松是蓝瓦精,想必是那一棵棵站在瓦上的小小植物,听风看雨修成了精灵。切莫小看瓦松,它清热解毒,利湿消肿,外婆说,我小时候得过湿疹,就是她老人家用瓦松做药医好的。


小时最喜疯跑,口干舌燥之时,闲走房檐之下,必是费尽心力,去得到一朵粗粗胖胖的瓦松。一片入口,小试酸甜,瓦松味道奇妙,午时偏酸,但清晨的瓦松,却有苹果的味道。吃完一朵,踢两脚碎石,走两步回头,把视线再投回房檐,还想再食一朵。滑软多汁的瓦松,在童年的记忆里有着无限温暖的情意绵长。


而我喜欢瓦松,倒还不在于它的个性它的情意。瓦松的美,更在于它的节度知有终始。


秋去,瓦松花谢便是消亡,而它会在时间里,坚韧从容地把自己还原成小朵的侧芽繁衍,而后母株抽穗开花,如同一棵绝色的粉红圣诞树,美到惊为天人。静对一树繁花,你看不出它已被褫尽生命,小小的花瓣饱和分明,一朵一朵端正华美地傲然盛放,周正到一丝不苟。


生死成灭,起未起,终未终,生也安寂凋也安寂。


此时此刻,风声簌簌,世界都在,任波澜回环,瓦松从容静定,恬丽清简。


生命的内涵,也大抵在于此了。

青苔要开花--第32篇

心怀善意接受生命的馈赠,或苦或甜,每一笔都是了不起的财富。



冬凝,70后,在梦想中一意孤行,想任性却又终究不敢的威海女子。擅写植物静默,也道生活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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