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说到象牙贸易，永远是一样的故事：白人是好人，非洲黑人是坏人，中国人则是极坏的坏人 | 黄泓翔

SELF讲者

哥伦比亚大学硕士

动物保护主义调查员

他是黄泓翔，1988年出生，

30岁的他有多重身份。

他多次参与野生动物保护的卧底调查；

2014年创立了第一个

关注中非关系可持续发展的社会企业；

2016年参演纪录片《象牙游戏》，

成为唯一一个公开露面的中国卧底调查员。

他从复旦大学新闻学毕业后，

远赴哥伦比亚大学读国际关系学。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出入华尔街，

人生一片坦途。

一次非洲之旅，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世界对中国人在野生动物保护上存在偏见，

我觉得我需要去填平这个鸿沟。”

带着这份责任，

他走上了野生动物保护的道路。

 “去吧，他们听到你那浓重的带着亚洲口音的英语，一定会放下警惕的。”伙伴奥菲尔的话不知道是让他该喜还是该忧。黄泓翔，这个中国小伙从奥菲尔手中接过了一瓶辣椒喷雾，攥紧了手，这是他2014年第一次接受涉及逮捕的卧底任务。他想，“如果走私犯朝我开枪，那么这瓶辣椒喷雾应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象牙贩子眼中中国人都是买家

与非洲的第一次接触，黄泓翔参加了非洲野生动物保护调查。当时的他不明白，非洲的调查机构为什么会招募一位中国记者。那一次的任务结束，他懂了，“因为我是中国人。”这次非洲野生动物保护的任务，使得黄泓翔第一次对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中国身份，有了些许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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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泓翔走进非洲的贸易市场，周围的商贩都盯着他。“在他们眼中，我就像是一个行走的‘钱袋’。”小贩凑过来，偷偷地拉开身上黑色的袋子，问道：“老板，象牙要吗？犀牛角要吗？我们都有，不贵。”由于象牙禁令，他们平时都不会轻易拿出来，当中国人走来，他们就眼睛放光。黄泓翔熟练地摸着象牙，拿起手机拍照搜集信息，没有人怀疑他。

“那些小贩什么都和我讲，象牙、犀牛角从哪里来的、价格多少。我拿着手机大摇大摆地拍照，他们也没有丝毫的怀疑，只因我有一张中国脸。”黄泓翔说得很沉重。那些小贩并不会说中文，但是“象牙要吗”这句话说得极其流畅。他们的眼中，中国人就是“财神爷”。

野生动物贸易，

0.1%的中国人参与都很可怕

在非洲，只要有市场需求，有些非洲人就会去猎杀大象获取象牙。根据数据统计，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象牙市场，世界上70%的象牙流入中国，佩戴象牙成了中国人财富的象征。

很多人都觉得象牙是一个昂贵的精致的装饰品，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大象失去了象牙就是失去了生命。一个成年大象，象牙有三分之一是长在脸里面的，如果要获取象牙，就要把大象的脸给削掉。失去脸的大象，血肉模糊，很快就会死亡。在非洲，猎杀一头大象能赚两三百美金，市场上一公斤象牙倒卖能赚几千美金。

（被削掉脸的大象）

在非洲，不是所有的民众都喜欢中国人。只有那些卖象牙的小贩才会喜欢中国人这个“财神爷”，在野生动物爱好者眼中，中国人就是恶魔。

几年的调查下来，黄泓翔发现，如果你问一个当地人“犀牛角去哪儿了”，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去了中国”。在中国，99.9%的人都不会去佩戴象牙、不会去吃穿山甲。由于人口基数大，就算只有0.1%的人有这样的想法，那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大多数中国人对于自己的国外形象并不知情。我们觉得自己走出了国门，但是没有真正地走进世界。起码在野生动物保护的领域，我们没有很好地融入到非洲当地的一个可持续发展之中，很多时候没有获得世人真正的一个尊重。”黄泓翔在非洲深刻地认识到这些问题带来的影响，他尽可能地参加志愿活动，扮演卧底，帮助国际组织破获了多起象牙倒卖案件，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在野生动物保护上，

我希望能够填平中国和世界的沟壑”

近年来中非开展野生动植物保护论坛、国内建立了大批的野生动物保护区，组织了很多野生动物保护的活动。但是在外国人眼中，中国人不会热衷于野生动物保护，是一切猎杀者罪恶的本源。

2014年，奥地利导演基夫·戴维森正开始拍摄一部关于象牙贸易的纪录片。影片用了新闻调查的手段，通过卧底调查员来讲述故事。黄泓翔在合作伙伴奥菲尔的介绍下，参与了卧底调查和影片拍摄，这部影片也见证了黄泓翔作为一个卧底的成长历程，戴维森评价黄泓翔：“他是中国的007。”影片到后期剪辑的时候，导演联系黄泓翔，“黄，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们可以给你的脸打上马赛克。”然而就是这样些许瘦弱、戴着眼镜、一副男孩脸孔的黄泓翔，在沉默了一会后，坚定的说：“我不需要。”最终，这部名为《象牙游戏》的纪录片入围了奥斯卡，引发了全世界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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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作为一个野生动物保护的调查卧底，这也意味着黄泓翔的脸成为了更多象牙走私者的“公敌”。国际上做野生动物保护的朋友有些心疼他：“你知不知道像这样一位中国调查卧底在国际上有多么珍贵？”

“大家说到象牙贸易、野生动物保护，永远是一样的故事——白人是好人，非洲黑人是坏人，中国人则是极坏的坏人。如果这一次有一个中国人能在象牙战争中做一个好人，那么情况将会变得不一样。”黄泓翔说。中国和世界之间存在着一个沟通隔阂，黄泓翔想要做的就是告诉全世界，中国有有很多人在做野生动物保护，“这场抵制象牙贸易的战斗距离我们并不遥远，我们也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2016年11月，在NGO的众筹晚宴上珍·古道尔介绍了黄泓翔和他的《象牙游戏》。她握住黄泓翔的手说：“you are my hero”，那一刻黄泓翔热泪盈眶。

“走吧，到非洲去”

黄泓翔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多中国青年人都能做，而国际上有许多问题——不只是野生动物保护问题——其实都需要更多中国青年人的参与。2014年，在担任卧底的过程中，黄泓翔在肯尼亚建立了组织“中南屋”。这是历史上第一个由中国青年在非洲成立的关注中非关系可持续发展的社会企业。

黄泓翔常自嘲，他的任务就是“忽悠”中国的年轻人来到非洲参与各种项目，诸如野生动物保护，社区发展，中非关系可持续发展的研究。而通过这些中国青年人，中南屋带着当地的华人组团去参与剪盗猎者设立的铁丝网、解救被铁丝网缠住的斑马，也在当地与社区发展组织合作，建立割礼救援中心、援助本地孤儿院等。

中南屋的创立侧重于培养一代具有国际视野的中国青年人。在黄泓翔看来，这些中国青年人一方面了解中国，另一方面也能够更开放地与世界对话。他们能成为中国与世界之间的沟通桥梁。

“非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来非洲的人也没必要把自己看成勇者。” 黄泓翔希望能有更多具备国际视野的年轻人来非洲，寻找自己向往、有意义的人生。

黄泓翔期待的是他的这些努力能够给更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带来影响和改变，他说：“如果真的想要保护动物，就一定要影响人，特别是青年人，他们是未来的关键。”中国和世界之间的对话需要依靠青年一代慢慢改善，在野生动物保护还有其他国际领域，也将会有更多的中国人参与甚至成为了引领着。黄泓翔希望，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更加自豪的地说“我来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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