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并不只是炙烤人类
很多年没有如此连绵的炎热了,去哪儿都逃不了,更何况我是从武汉去了南京,从一个火炉去了另一个火炉。
这次去南京,我不只是逛了红山森林动物园,朋友还带我跑了几趟南京的郊野。是,南京这么大一城市,还是有荒野的。如今并不算很郊区的紫金山,游人如织,山里有不少野猪、獐子,晚上打着手电上山,能找到许多有意思的虫子;找个水沟,就有许多两栖类;至于鼬獾啊、黄鼠狼什么的小兽,也不是碰不到的。
扁角叶甲、纺织娘和鞭蝎,怕虫不要向右滑。
我还去了一个湿地。在塘边,我遇到了水雉。
水雉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相对于常见的黑水鸡、白骨顶等一众水里的“鸡”,它要长得更纤瘦、飘逸。我以前是没好好拍过水雉,这次朋友带我去,我很兴奋。
但我也没想到,我先看到的是水雉蛋。
水雉的蛋,实在太显眼了。这些蛋通体褐色,要不知道是个野鸟蛋,你大概会认为是谁往塘里扔了几颗茶叶蛋。水雉下蛋的地方挺有意思,它们不做巢,会选择在芡实——也就是鸡头米——那带刺的巨大叶片中央产卵。芡实的叶片,直径能有一米多,稳稳当当的漂在水中央,要是我一脚踩上去,这叶片铁定沉。但水雉体重也就半斤,又有涉禽都有的长爪子大脚,它踩上去,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不过,叶片再大也有边缘,更何况叶片也比较平,没啥能挡住滚动的蛋。在这种地方产卵有个风险:如果起个风,来个浪,稍微一颠簸,蛋会不会滚下叶片啊?确实,这是个难题。但是演化给了水雉解决方案:它们的蛋一头圆一头尖,就算滚动,也会绕着尖头转一个直径很小的圈,这样就不容易滚下去了。类似的蛋,经常出现在各种在悬崖石壁上育幼的鸟中。例如北极的厚嘴海鸦,会在六角形的玄武岩柱顶端生蛋,那地儿,比芡实叶可小多了。
蛋居于赤裸裸的芡实叶上,深色的壳会吸收阳光的能量,这会帮水雉节约孵蛋的能量。但在如此火热的夏天,这些蛋会面临另一个问题:太热了,万一熟了呢,那不真成卤蛋了!
我也有这样的疑惑,没想到孵蛋的水雉,马上出现,给了我解答。只见它把身体浸在水里——这和它日常水上漂的动作完全不一样——还在不停的抖动身体,站起来时,胸腹带出一道水珠,然后快步走到蛋的上方,摇了一摇,将湿透、凉爽的羽毛,蹭在炙热的蛋上。
这是在降温啊。
这位爸爸——水雉是雄性孵蛋——非常辛苦。只见它也只是在蛋上凉了一两分钟,就再次迈步下了水,明显是觉得降的温还不够。如是再三,爸爸还是不满意,觉得开阔的芡实塘里饱受太阳直射,水温还是高,于是震动翅膀,飞到了旁边的芦苇丛里。
过了一会儿,浑身湿透的它又飞了回来,继续凉蛋。
水雉是种雌强雄弱的鸟,雄性的个头明显更小。个头大的雌性,会挑选自己的妻妾,在这个芡实塘里,看起来是一雌两雄的家庭。当然,雌鸟也不是生了蛋就不管了。我们发现,那只雌性在水塘里,承担了一些警戒工作。黑水鸡靠近了,打;喜鹊路过,赶,飞出了水塘区域也得跟一会儿。只是那喜鹊挺不服气的,站在了塘边的木桩上,看着面前的水塘。母水雉飞起来还是不如喜鹊灵活,它没法跳上木桩驱赶,只得气呼呼的站一旁看着。
最终喜鹊还是飞走了。不知是觉得自己犯不着来水塘里找食,还是慑于水雉的压力。
两只雄鸟的状态也不一样。凉蛋的那一只,身体状况明显比较差,它本该长长的尾羽不见了,脖子后面亮黄色的毛本该在太阳下闪着金光,也变得邋邋遢遢的。大概是因为照料蛋太累了吧。
另一只雄鸟,看起来就是个刺儿头。它吃饱喝足后四处挑事儿,赶得黑水鸡四处逃散。妹想到,黑水鸡逃走了,它就跑来招惹正在孵蛋的同僚,不知是不是想分个大郎二郎的座次。水雉是鸻形目的,打起架来和鹤形目的黑水鸡还真有点像,全都是拿脚蹬。不同的是,水雉更加飘逸,喜欢跳高高再往下踩。
那只老实凉蛋的雄性,就这样被踩到了水下。
等水雉们打完,我实在热得不行,溜了溜了。如果天再热下去,那四枚卤蛋,能有几个飞往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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