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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 “妖怪”站上舞台中央,这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2016-07-04 郏佳佳 人物LIVE


     

▶   如同卡夫卡的《变形记》,这天清晨,当我从烦乱不安的睡梦中醒来,走进蚂蚁的领地,发现自己进入的是另一个次元的世界。

 此地第一时间让人想起,电影《钢铁侠》里托尼·斯塔克的办公室。 漆黑的墙壁、漆黑的吊顶,抬眼看去,只有三根细长的日光灯管悬在天花板上,泛着光,围成一个周正的三角形。 墙壁的四周,环绕着比成人高出半个头的透明陈列柜,里面是蚂蚁和朋友多年的收藏,一大半是日系美少女,肤白貌美、蜂腰巨乳。 有一个柜子口味比较重,主题是裸女床笫,它专属于蚂蚁。在看到它之前,我差点误以为,这位前快捷酒店企业的市场总监,是个西装革履、“古板单调”的80后。 

不过,此刻,蚂蚁正半靠在自己那张可升降的办公桌前,白色草编帽,衬得大圆脸比实际年龄小好几岁,笑起来像是成年版的郝邵文。


身着日本女高中生制服,头发染成青色大波浪的萝莉,是他的助理。正挥着手中的毛刷,小心掸落桌上手办的灰尘,这是她每天工作的一部分。                                    ◀


 

      
▲ 蚂蚁的办公室里堆满了手办


你在虚拟世界喜欢的,是现实无力触及的

   

这是这位二次元骨灰级玩家、前cosplay摄影师一天的开始。遵循这个二次元世界人类的第一准则,即使以创立二次元社交平台JUJU著称,他的本名也早已湮没无闻。


十年前,蚂蚁还是一个在杭大学生,主修电子商务。课余他活跃在学校的摄影社团。


六岁时,他就跟着父亲外出采风,十几年来,摄影已经成了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社团的活动经费少,花样也不多,采风去的都是周边地区,时间一长,他觉得素材千篇一律,激发不了创作的兴趣,这时,刚好遇上杭州举办第一届国际动漫节,得知这个消息,他决定去现场看看。


年纪还小时,蚂蚁就喜欢看电视里放的圣斗士和变形金刚,有时候好不容易买到一两本漫画,也会觉得很兴奋。等到电脑出现以后,去网吧玩游戏之余,也首选看网站上的动画片。“那会儿不知道什么二次元不二次元的,只知道自己能够在这里面沉下心来”。


动漫节当天,现场一个cosplay比赛的主持人刚好是蚂蚁的朋友。去帮忙的他,仿佛下意识地,抓拍了coser很多照片,等到结束时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好玩,这是属于我的世界”。这个世界,填补了他最匮乏的那部分,于是欣然入“坑”。


他加入的304动漫社团,彼时在杭州已小有名气。如同Silence Snary(无声诱惑)所隐喻,这家以cosplay的社团,试图用一场视觉革命,颠覆人们对动漫刻板的印象。

 

这是条庞大而又完整的流水线。蚂蚁第一次去社团,有点被当时的场面吓到,——乱糟糟的道具和服装堆满了整个房间,服装道具的制作团队,化妆师、造型师、coser……火急火燎地忙着自己手头的事。


“他们都是忠实的二次元,通过cosplay,他们能更具象地接触自己喜爱的角色。“蚂蚁说,不过,因为coser对长相身材等条件有特殊要求,所以找一个自己擅长的环节参与进来,同样能获得这种快乐。”


在词典里,cosplay,就是利用服装、饰品、道具以及化妆模仿,装扮成动漫作品或者游戏这类虚拟世界中的角色,又称角色扮演。


但在心理学家眼中,它揭开的是另一层隐秘的真相,“角色扮演不仅可以用来治疗,也能帮助个体发现深藏于内心的感情。” 角色扮演疗法的创造者、心理学家莫雷诺曾如是说。


你在虚拟世界喜欢的角色,恰恰是你在现实生活中向往,却无力触及的那部分的映射。作为家里的独生子,蚂蚁亦有如是遗憾——他希望自己有个妹妹,这想法一直压抑在心里。



▲ 蚂蚁有一屋子高坂桐乃的手办


高坂桐乃满足了他对妹妹的所有想象。他回忆初见日本漫画《我的妹妹哪有这么可爱》,瞬间就爱上了主人公的妹妹,将其数年来的执念——不惜代价收集所有桐乃的手办,如同呵护一个活着的亲妹妹,乃至一尘不染。


这种热爱的力量,正一层层加码。蚂蚁被团员先是主动承担起给coser拍照的任务,将所有业余时间服务于社团。


接着,在工作和爱好之间,发了一场拔河较力。二次元先是占领了微弱的优势,一段时间的僵持后,以压倒性优势获取了胜利。蚂蚁从阿里巴巴辞职,成为社团的专职摄影师,直至走上商业之路。

 

 “很多人觉得我们是妖怪”


坚忍或许是早期二次元玩家最优秀的品质。


对于一个coser而言,为了造成口干舌燥的天然模仿效果,他可以通过一天不喝一口水的办法;制作成本就摆在那,钱不够就节衣缩食来凑。因为,对二次元的“爱”,是他们最大的动力和热情之源。


强大的内心,还需要一次次对别人泼的冷水装聋作哑。


蚂蚁记得,有次社团去杭州有名的太子湾公园外拍。夸张的服装、道具还有妆容,吸引了很多路人围观。那时候玩cosplay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打扮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得知他们不是在拍戏之后,“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们。”


如同但丁《神曲》描写的“地狱”,“人生旅途走到一半时,偏离了大道,突然发现只身一人孤单单站在阴暗的树林中。”


“很多人觉得我们是妖怪,现在才开始有人慢慢接受。” 蚂蚁说,有些人因为没有接触过这个群体,所以对他们会有很多无端恶意的猜测。


还有的在论坛里直接开骂,异装癖,娘炮,难听的词全用上。即使到二次元已经主流化的2015年,还有媒体报道二次元时用了“动漫展有待规范”、COSER的衣着“过于暴露”的描述。


最让他们感到压力的还是来自家人的不理解。早期玩二次元的人处境之艰难,现在的coser难以想象。“最开明的父母即使不反对,但玩Cosplay的钱一分也不会给,大部分人都是自己打工去赚钱,来做各种道具。”


在获得主流社会的认可之前,走过一条长长的黑暗的巷道,已经成了每一段亚文化发展的必然规律。


这一条路,一走就是十几年,电竞文化如此,二次元亦是。


如同《山海经》中一群固执的国民,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护、践行自己的观念和生活方式。直至某次天启般的契机,一代人的亚文化,最终成为下一代的主流。


就像日本发生的那样,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二次元太寻常了,蚂蚁说,“在日本,到处都有人在翻漫画,6、70岁的老头也看。”

 

A或者B,在商业和兴趣巨大的钟摆间


顺着主流淌过的,是呛人的商业潮。如同空间的再度穿越,一觉醒来,2016年,“二次元”突然站上了创业的舞台中央。


这是一则典型的遵循二次元逻辑的商业故事。


2007年6月诞生,日后被称为A站的AcFun,是中国第一家专为连载动画而生的视频网站。它的竞争对手是B站。比它晚两年诞生的BILIBILI。


二者最大的贡献,是将弹幕变成视频网站的标配。直到2014年,《小时代3》《绣春刀》等几部电影相继推出弹幕版,将弹幕网站和御宅文化推到了大众的视野。



▲ 2016年杭州国际动漫节BILIBILI展台


一大波抱着好奇心的围观群众涌进了A站、B站。网站在线人数持续不断增加,但弹幕质量却持续下降。


 一些人开始把B站用户称作“小学生”: 瞧,那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的人。


 难以接受这样的变化,一部分资深用户用“出走”的方式表达不满。


“诸君再见,没人比我更爱这个网站。”当年7月,时任A站站长塞门如是表达自己的态度:由于同投资人理念不合,他将离开AcFun。在这之前,A站已经四度易主,最近一次是被创作喜羊羊和灰太狼的奥飞动漫投资收购。


A或者B,在商业和兴趣巨大的钟摆间,骨灰级的二次元同人,正迎接新的煎熬。


“二次元中有一部分人,他们因为极度想要保持二次元世界的纯净,因此极度反感二次元商业化,甚至把cosplay、手办这类周边也划到了二次元范围之外,觉得这是在商业化二次元。他们筑起一层厚厚的墙,企图抵御席卷而来的资本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蚂蚁如是说。


有些人想待在墙里,有些人则想要冲破到墙外。蚂蚁认为,“因为只有文化发展了,才能有更好的机遇。” 


他肉身翻墙,决定创业。他创立的二次元社交网络,名为JUJU。它更像是一个属于另一个孤立空间的微信,通过IM工具和朋友圈,以点对多的交流方式,最终建立起一个隐秘的封闭王国。


凭着多年积攒下的人脉,和两个圈内知名的coser合伙人,JUJU一上线,就获得了15万的用户,并保持着每天七八千新用户的增长。


尽管已经十分努力地适应了商业的逻辑,蚂蚁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大多数二次元都有“排外”的本能反应。为了保证更好的氛围,蚂蚁对JUJU的要求是“洗粉”: 当一个完全不懂二次元的人进入后,15分钟内就能做出把JUJU卸载的决定。


“这样,我们能足够纯正地保证整个APP里的二次元氛围,用户进来以后,不会被三次元的人打扰”。


这是蚂蚁做出的选择。


只要不加班,他还是会赶漫威电影的首映,或者包场请单位员工去看,代价是放半天假。


创业者的成功、更大金额的新融资,在那么几个瞬间,或许并不如,亲自策划、出演一部cosplay的作品,让人感到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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