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女郎向左，网红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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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这行，崔悦经常怀疑自己是否还正常。
反季拍摄是最常遇到的情况。每年的7、8月，太阳最毒的时候，秋冬的样衣刚定完版，开始进入生产和订购的环节。
与此同步进行的还有模特上身图的拍摄。有时候是棉衣、有时候是保暖性更好的羽绒服和皮草，反正，崔悦的工作是裹着他们出外景，在镜头前摆出甜甜的笑容。
室外是39度的高温天，地面温度更是高达60多度，出汗多的时候能把鞋头浸湿。
说来也奇怪，时间久了，身体居然自动开启了hard模式。
“今年夏天的一次拍摄中，裹着皮草拍了一整天，居然都没怎么流汗”，崔悦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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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悦专程到国外拍摄泳装
电商当道，改变了人们的消费习惯，也把淘女郎这个群体带到了视野中。
她们年纪轻，颜值、身材都远超平均线以上，除此之外，关于她们，我们除了那些过度磨皮的照片，知之甚少。
如果你上网搜索关键词“淘宝模特日常”，在点击量最高的视频里，或许可以瞥见一点她们真实的工作场景——崔悦本人称之为“疯狗模式”：
一间欧式装修的大房子里，身材高挑的东方女模特，身着最基本款的打底衫和包臀裙，借一个手拎包做配饰，正以每秒2种姿势的频率解锁各种动作，笑容甜美。闪光灯在一旁忙个不停，差点跟不上。
短短5秒钟，叉腰、撩发、收腿、拎包等各种正式不正式的拍照姿势出现不下10多种。
这个视频里的模特正是我的采访对象，资深淘女郎崔悦。
1
崔悦一头栗色长卷发，瘦削的瓜子脸，画着时下最流行的粗平眉，陷在沙发里笑吟吟得回答我的问题：我老家在山东。
那是个出产美女的地方，范冰冰、张雨绮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生于80年代末的她，在大学之前轨迹和身边的同学都是一样的。数十年寒窗苦读，考上大学。课余的时候，崔悦偶尔做做平面模特，接拍婚纱样片之类的，赚点小钱，也积累了最初的经验。
2011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崔悦接触了起步不久的淘女郎平台，发现这里的单子比原来多太多了。崔悦当时激动的心情，”就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似的。“
作为淘宝门户2010年的重点项目，淘女郎一推出即经历了野蛮生长。对于商家来说，这是一个寻找网模、推广店铺的营销平台，对于摄影工作室来说，成为淘女郎平台的合作机构，能扩大业务，提升声誉；这里迅速集聚起了一批人气，以及一大批意欲成为淘女郎的女生。
”当时门槛很低，只要注册一个淘女郎，不要长得太差劲，都会有人来找你拍照“，崔悦回忆起当时的市场。
总之，淘女郎队伍里有在校的学生，有兼职的白领，有刚入行不久的模特，一时间鱼龙混杂。模特的水准参差不齐，价格更谈不上规范。贵的一天千把块，便宜的只要两三百，相差数倍，而且价格一直在不断得发生变化。
有了这个平台的出现，大大减少了模特签约经纪公司的比例。以往，只有出了爆款，手拿代表作的网店模特才胆敢出来单干。
上大学的时候，崔悦接连拿到两个模特大赛的奖杯，得奖消息现在还挂在学校的网站，可以说是一次不小的荣誉。但是却没有在工作中派上用处，因为大家衡量淘女郎标准简单粗暴，首要并且是唯一的评判标准，就是能否出爆款。
虽然在崔悦看来，“从11年到13年，促进销售的主要方式是购买直通车，和摄影和模特没多大关系。”但是一个模特，出过爆款和没出过爆款，完全决定了她将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幸运的是，那两年流行OL风，崔悦的长相很适合这种打扮，产品一下子卖出去了几万件。直到现在，网上还有店主在用她的照片招揽生意。
照片在网上传开之后，循着照片上门找崔悦拍照的店主随即排了长队。
2
模特这一行向来是残酷的，人们追逐胶原蛋白，追逐清澈的双眸，尤其是身材的自我管理，丝毫不能松懈。
每次拍摄前，崔悦总有自己的突击减肥法。忍住10多天完全不吃东西，只喝水，“有一次用这个办法轻了15斤，镜头里看起来的确会苗条一点”。这种在常人看来几乎自残的减肥法，崔悦早已习以为常。
但更为残酷的一个事实是：大部分时候，网店模特的酬劳是按件计算的，拍一件衣服，攒一点工分。
并且，拍摄一件衣服获得的酬劳，大部分时候还是取决于模特的知名度。并不会因为拍得多，入行的时间久，就可以随意提价。短时间内，要想多赚钱就只能增加工作强度。
长远来看，每一次高强度的工作，都是消耗。
有一次，助理给崔悦密集安排了380件衣服的拍摄任务。早上六点半，天没亮就开工。“现在巨清醒，我怀疑自己不是拍出毛病来了吧。”拍摄直到第二天早上6点才收工，现场10个摄影师拍趴下。
崔悦在朋友圈发了这么一条状态，配图是她拿手机拍的一张照片，画面里太阳刚从远方的地面冒出头。
模特工作需要集中注意力，连续工作将近24个小时，拍摄衣服380件，这样的成绩，已经是崔悦职业生涯的新记录。
2011年是淘宝业绩井喷的一年，崔悦准备趁势起飞，她把自己以往的作品整理出来，排版、装订成模卡，四处分发给摄影师，客户，打开自己的客源。
这些年以来，崔悦没有签公司也没有经纪约，忙的时候，也只是花5000块的月工资招了个助理，替自己开车、接电话，安排档期。
“越是站在金字塔尖的网模，就越不会去签一家经纪公司”，崔悦缕缕自己的头发说，自己虽然没有签过经纪公司，但是对其中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一方面“挑活儿”的自由度会降低，一方面，经纪公司会抽成。
奔着实现自由最大化，崔悦选择放手相信助理，自己只管把工作出色完成就好了。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助理不仅拿客户和摄影师双边回扣，还把找上门来的客户介绍给别的模特。等到东窗事发之时，已经对自己的信用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她开除了助理，并下定决心，从今以后自己不再放手。
3
2013年，电商持续爆炸性增长。那一年，崔悦从学校毕业，来到杭州成为了一名全职网模，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一面发展。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2014年，女装电商的格局逐渐发生了变化。
以张大奕、雪梨为首的网红店铺展示出了惊人的销售趋势，并在淘宝2015年的“6·18”活动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销量前十的淘宝女装店铺中“网红”店铺就占了7家。
这只是淘宝女装的一个小小的缩影。越来越多的店铺正在向人格化转型。
店主即模特的模式弥补了淘女郎缺少辨识度、无法和顾客之间形成长久有效互动等致命的缺陷。以分享个人的时装经验，私服分享的形式，吸引顾客，然后让她们为认同感买单。
和3年前大量精致的图片把直通车比下去如出一辙的是，网红店主的风头正在逐渐盖过淘女郎。
淘女郎页面里，有人留言抱怨说自己两个月之前提交的申请，到现在还没通过，透露出了一丝平台已经很久没人搭理的信息。似乎是完成了使命，这个平台正在以想象不到的颓废速度，退出这个历史舞台。
彼时淘女郎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生意网，不再依赖平台接单。但网红的崛起给他们带来不小的一个冲击是，爆款出现的几率越来越低了。
当这种模式遍地开花时，淘女郎队伍又一次面临清洗。流失了一部分人，梦想成为下一个网红，一部分则被迫改变生产方式，学习商业的规律。
像是提前预料到了这场变革，3年前，崔悦开始建立自己的甜品事业。亲自监督装修现场，亲自画图研发新品，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足以可见她的用心。
▲ 崔悦和同为模特的男友王辰
第一家店的地址选在滨江，一个住宅区的沿街商铺，一方面离自己工作的地方近，方便打理，还有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互联网气息很浓。来这里坐坐的是清一色的年轻人，据崔悦长期观察得出的结论，他们大部分是住在周边酒店式公寓里的模特、网红。
他们可能被店里360°全景厨房，或者造型简洁，用料扎实的甜品吸引，有时候拍模特图也把地点选在这里。
▲ 甜品店二楼
在线下日渐式微的互联网时代，开一家实体店不被看好，只是为了圆自己儿时的一个梦未免显得有些欠缺考虑，“这家店只是我们的形象店，我们的初衷是希望可以做一家有互联网的甜品店。”
把线下当成一个跳板，最终目标还是做大。开店两年来，崔悦的计划正稳步进行中。
这个向来炙手可热的淘女郎，正在有意识得减少拍照占用的时间。“毕竟想要达到财务自由，这种搬砖的工作只能创造第一桶金，不能作为一项长技“。
她和同样是模特出身的男友，用崔婶和王叔的昵称，在微博上开了同名账号，秀恩爱、晒日常。有时候也自制小视频，比如教大家做一款蛋糕，记一次日本旅行的好吃好玩。视频没有固定的频率，想到了才会出。
也有孵化器的捕手主动来谈过合作，但是崔悦嫌弃他们的方案都是老套，跟自己想要有所创新的理念丝毫不符合。
▲ 日本之行，崔悦和男友做了详细的记录，做成视频、攻略一并上传到了社交网站
2010年，还在南昌航空大学上大二的崔悦对做模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因为良好的外形条件，她几乎每个星期都能接到活。每个周五的夜晚，等查寝的老师一走，趁着夜黑风高，偷偷翻出寝室的围墙，赶一班从南昌去杭州的绿皮火车，成了她那段时间的常态。
因为是学生，每次对方给的报酬并不高，但也已足够让崔悦带着同寝室的姐们儿搓一顿，有时还有盈余。这个小小的动力让崔悦一直坚持了下来。
第二年，有人鼓励她参加电视模特比赛，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报了名。没想到一路过关斩将，连续从地区选拔赛、地区决赛胜出，晋级到全国半决赛，有机会和来自全国的新人模特角力。但是之前的比赛已经让崔悦在学业上落了不少进度，为了能够让学校批准假期，崔悦跑了无数次辅导员的办公室，并保证自己会用空余的时间赶上进度，这才获得准假。
多年后的教师节，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得说，“那些批评我要好好读书，长得美不能当饭吃的老师们，你们还好吗？”崔悦曾经怀疑过自己是否可以以此为生，但当年这场比赛的亚军名次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知道自己是能吃这碗饭的。
当时崔悦已经想好了，做模特是为了赚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在合适的时机再行择业。
现在具体在做什么，崔悦选择暂时保密。只是说，这是她一次大胆的常识。
“摸着石头过河，总有人看不懂你在做什么。想要走一条别人没走过，不敢走的路，就一定要有不摔到头破血流，不回头的逼格。”对现在正在走的路，崔悦有一腔热血，还有一些天然乐观。“保不齐摔倒了河底还能见到块儿金呢”。
▲ 店里的甜品都由崔悦亲自设计研发
崔悦一边忙着张罗自己的新事业，一边不忘抽空接点单子拍几张照片。
蛋糕店投入了她不少钱，做模特赚来的钱还能补贴一些。
距离实现财务自由的梦想还有一些距离，但崔悦的姿态还是令人欣赏。
她在微信朋友圈里告广大客户知：近来仿款有所增多，请个别客户注意，仿款一律不拍，加钱也没用！
和对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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