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大院离奇谋杀案
军工大院离奇谋杀案
一提起“军工大院”,人们自然会联想到位于哈尔滨市南岗区东北隅、毗邻文庙的哈尔滨工程大学。那里是军事人才的摇篮,其前身是1953年成立的“哈军工”,1970年,哈尔滨船舶工程学院在“哈军工”原址组建。那时的“军工大院”前后设有两道岗,有解放军战士荷枪实弹24小时把守,然而,1973年,住在大院的胡乔木侄媳妇船院教师常晓峰却被离奇谋杀。一时间,坊间谣言四起,有人说,间谍打入“哈军工”,专门暗杀高干子女;也有人说,常晓峰将军事科技情报泄露给特务,故招来杀身之祸……那么历史的真相又是怎样呢?
1973年10月27日下午3时许,天高云淡,市建一公司五队木工鲁长德和14岁的儿子推着手推车,来到“军工大院”门岗左侧约30米处船院基建工地,准备将5个树根拉回家取暖用。到达工地后,爷俩发现大树根没了。儿子眼尖,在附近的一口枯井中发现了树根。儿子拽着绳子顺到井下,把树根系上,老鲁在上面往上拉。当系到第四根时,儿子突然发现树根下露出一只脚。儿子大惊失色。老鲁慌忙将儿子拽上来,儿子指着枯井说:“那下面有死人……白花花的大腿……”老鲁不由分说,带着儿子直奔船院保卫处报警。
半小时后,市公安局相关人员赶到现场。只见该枯井深3.04米,直径0.94米,尸体面部和头部朝下,两个树根压在上面。死者系女性,身高1.60米左右,1.27米长的绳子绕颈3匝,一条1米长的裤腰带勒栓在颈部,系窒息而死。死者头部左侧有一处10厘米长的钝器伤,手上戴有白色线手套,上身穿着破棉袄,第三粒纽扣已经脱落,背心撸到乳房上方。其灰色外裤被脱掉,贴身穿的毛裤、线裤、内裤均被扒至膝盖下方。井底的石头、砖头和树叶上都染有斑斑血迹。现场遗留一副带浅褐色镜框的近视镜,右镜片已碎于井下。
哈船舶工程学院保卫处处长郭勇和四〇二系主任刘大伟确认,死者为该系教研室教师常晓峰,家住“军工大院”文庙街65号,为人正派、能干,30岁,已婚,膝下一子,目前正研究一项世界性的科研课题。家父为江苏省淮阴地区公安局局长。丈夫胡怡志和她是大学同学,也是船院教师,他的叔叔是毛泽东主席的秘书大名鼎鼎胡乔木。
16日,保卫处开锁进入常家,看到屋内饭桌上杯盘狼藉,有吃剩下的鱼刺,两把椅子放在桌旁,常晓峰平素上班穿的灰色上衣放在椅子上,衣兜内有5元9角钱,手表放在箱子上。
案犯如此嚣张,竟然在警备森严的“军工大院”痛下杀手,令人始料不及。市公安局副局长敬毓嵩挂帅,刑侦处处长王福指挥,专案队队长彭兰江具体负责,抽调30人,立即成立专案组。
专案组成立后,压力很大,先是中央领导秘书打来电话,询问案件侦破进展;其次是“哈军工”原院长刘居英打电话要求迅速破案;再就是,常晓峰的父亲忍受丧女之痛,不远千里从江苏来哈,督办破案。
在案情分析会上,警员分析说,被害人确系他杀,案发时间是在1973年10月13日晚8时30分到10时30分之间。案发地点为“军区大院”头道岗哨内,距二道岗哨120米处,院内驻有省军区、船舶工程学院等18个单位。为熟人作案,案犯可能就住在“军工大院”内。为此,王福处长决定采取“公秘”和“点面”结合的措施破案,这些想法得到敬毓嵩的支持。
侦破工作随即开始。常晓峰“人脉”甚广,是个热情而善于交际的人,仅在她的三个通讯录中,就密密麻麻记录有四省十几个市县400多人的名字。警员有所侧重,锁定专人调查走访。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王福和彭兰江来到了原“哈军工”教师宿舍楼65号楼常家。所谓65号楼,其实就是平房,院内有小庭院和菜窖。彭兰江敲门后,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把门打开。该男子中等个头,貌似憨厚。彭兰江误以为是常晓峰的丈夫,开门见山地介绍说,他们是公安局的,来调查一下情况。该男子听罢,眼神里掠过一丝惊慌说,他是常的邻居。屋内坐定后,王福说:“你就是崔学礼?”“对,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说话间,崔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崔说,爱人到外地出差去了,他和爱人住一间房,家母住在另外一间。10月13日晚8时10分左右,他在屋里听到常家传出锁门和推自行车出门的声响。次日晨起,他发现常家屋门紧锁,而室内通明瓦亮。15日,见常晓峰依旧未归,他便向院领导反映了情况。
随后,王、彭走进常家。此时,常的丈夫胡怡志正翻箱倒柜清点着什么。胡怡志身高1.81米,是个大块头,蓄着平头,文质彬彬的,英俊的鼻梁上驾着一副度数很高的近视镜,学院范儿十足。他说,9月,他带孩子去江苏岳父家省亲,得知妻子失踪后,10月21日返哈。他清点家里物品时,发现丢了一架海鸥牌照相机,还丢了其他什么物件,他一时半会儿再也弄不清楚。对了,妻子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被丢弃在新发街4号,新发派出所找到后,马上跟他核实了。
他说,常晓峰和崔学礼同在四〇二系工作,又在一个科研项目小组里,关系处得不错。崔一直租住在新发屯附近。大约一年前,常晓峰借给崔学礼2间暂住,两家共用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和洗手间。初来乍到时,两家关系还算融洽,可后来不知何故,关系就淡了。
常晓峰出事以后,四〇二系谣言四起。有人说,常的丈夫胡怡志去南方省亲后,她在家召集“哈军工”同事或在读的高干子女在家里聚餐;有人说,常晓峰还与一些身份不明的人过从甚密;还有的说,常晓峰经常夜不归宿……可警方的调查结果显示,常是绯闻的绝缘体,这些谣言全系空穴来风、子虚乌有。查来查去,谣言的真正幕后推手正是崔学礼。他如此这般,意欲何为?
常晓峰被绳子勒死,这根2.7米长的绳子不是地产货。为此,专案组召集四〇二系教职员工全体会议,要大家看看想想,在哪见过?这一招果然灵验。保管员张玉祥回忆,一个多月前,江西海洋科技研究所邮寄来的讲课仪器,包装箱子就是用这种绳子捆绑的。他开箱时,随手将绳子拽下来。张玉祥从库里取来一条不到一米长的绳子,侦查员一看,和案发现场的绳子一模一样。是系里“内鬼”顺走了这条绳子。教师周天航回忆,国庆节前夕,系里分苹果,崔学礼的苹果是用纸盒箱子装的,他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后,从张玉祥那里要了条两三米长的绳子,帮崔学礼将箱子捆牢了。这个“内鬼”就是崔学礼。
崔学礼家里是否还留有剪下的绳子?敬局长建议,为便于搜索,对崔学礼实施“调虎离山”计。于是,学院派出系里两个老师与崔学礼去牡丹江“公干”。为了防止案犯狗急跳墙,专案组派擒拿高手米景福、张希臣暗中便装尾随。次日,专案组便在崔学礼卧室床底下发现了一卷绳子。经技术鉴定,勒死常晓峰的那段绳子,就是从这条绳子上剪下来的,其茬口、材质完全吻合。
案犯爱沾花惹草
这边厢,专案组取证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在北上飞驰的火车上,刘玉高、陈守田两位老侦查员正赶往瑷珲建三江兵团,找张领弟核实照相机的情况。此前的上周一,王福已请示敬局长,对崔学礼实施了全方位监控。有关部门随后查扣到他的一封信函。信中写道:“我唯一想念的崔大哥:这里的天气愈发寒冷,每到晚上,我会想起你那温暖的怀抱……那日夜晚,你在火车站送我的情景,总是在我的脑海里闪现,让我挥之不去……你送给我的那架照相机是我不会用还是相机本身出了状况?照出来的照片总是模糊不清。”
信里暴露了崔学礼一段隐情。崔学礼下乡时,在兵团与哈籍知青张领弟相识。崔比张虚长两岁,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彼此互生好感。多次发生性关系后,两人立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之后,崔应征入伍。可转业回哈后,两人未能修成正果,崔背弃了当初的盟誓另娶她人。
想想为崔学礼两次人流,最终又遭无情劈腿,张领弟精神几近崩溃。可崔学礼生性就爱沾花惹草,他婚后不忘旧情,死乞白赖,每周都给张写两三封措辞火辣的信,并常给张汇款或寄些衣物。张动情飙泪,那颗冷冻的心渐渐融化。国庆节期间,张专门回哈与崔私会。10月14日,张返回兵团时,崔到火车站送行,一并呈上一台海鸥牌照相机。
经胡怡志辨认,果真是他家丢失的相机。
距谋杀常晓峰的时间刚好一个月,在牡丹江“公干”的崔学礼被尾随其后的两名便衣警察戴上了冰冷的手铐。当时他只淡淡地嘟囔一句:“我活到头了……”
在七处的大预审室里,彭兰江主审崔学礼,肖笙在旁边记录。崔学礼,30岁,汉族,初中文化,河北省固城人,1967年,下乡到瑷珲建三江兵团,一年后参军,1971年转业后被分配到船院四○二系当后勤工人。在部队他曾因盗窃战友现金被开除团籍。到船院后,因偷系里弹簧椅子,被保卫处批评教育过。
崔学礼的杀人动机很荒唐。自从认识常之后,就被她的气场和容貌吸引。他使出浑身解数想博得美人芳心。工作时间他主动和常没话找话,还帮助打扫办公室、卫生间和“泊车”。这招还真凑效,常“引狼入室”善意地将房子借给他暂住时日。
可崔“醉翁之意不在房”,他想占有常的肉身。搬进常家后,他不时对她进行言语暗示,她很有定力,在她眼里,崔是同事加邻居,仅此而已。两个人的家庭背景、文化修养差距太大了,崔对常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特别是每逢节假日,常家高朋满座,而他永远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不在被邀请之列,他的心情是羡慕嫉妒恨。
9月中旬,胡怡志带着儿子去江苏省亲,崔学礼的妻子恰好也外出公干。崔认为时机到了,再度燃起了欲望的火焰。他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这天,他早早地回家,精心烧制几道菜肴,在餐桌上摆好,另外还准备了佐餐的果酒和饮料。之后,他内心忐忑地等待天使归来。他听见外屋门有声响,刷地涨红脸,起身迎将出去说,今天是他生日,炒了几个菜,到屋一块吃点吧。常笑了一笑说,最近胃病犯了,吃不下饭,还是自己吃吧!说完,眼神闪烁,推门躲进自家屋内,将他晾在那儿。崔学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彻底绝望,顿生杀机。
经过两天的筹划,他决定13日晚动手。当天晚饭过后,崔见常在厨房刷碗,便谎称,菜窖土方都塌下来了,需要用红砖将窖口砌牢才好。常晓峰不知有诈,随口问可从哪里弄砖?崔学礼说,他白天看到,离家不远的基建工地上有红砖。晚9时多,常穿上旧棉袄,随崔来到基建工地。就在常埋头搬砖时,崔学礼偷偷抄起白天藏好的一根木棒,猛击常晓峰的头部。常应声倒地,接着他又用砖头连击数下,之后用事先备好的绳子在常的脖颈上狠狠勒了几匝,再抽出死者的皮带,加勒几圈。见常晓峰已经气绝,崔学礼决定奸尸,在她身上发泄不满。事后,他抛尸附近枯井里,为掩人耳目,将附近五个大树根扔到井里。回家后,他将常的自行车抛在新发屯居民区院内。
如此,他觉得圆满了,但也有点恍然若失。直到在牡丹江被铐上那一瞬,他才顿悟:杀死常晓峰之时,他作为公民的生存权利已经被剥夺,他是自己挖坑自掘坟墓。
一个月后,崔学礼以反革命杀人罪被处死刑立即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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