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系列之身前事与身后名

如今回想中小学时代，最令人怀念的除了寒暑假之外，就得数每年的春游秋游了。全班出动乃至全校出动，到公园里去玩上一天，那可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不过有一年，忘了是春游还是秋游，却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起因只为了一句话。

那次是去的虹口公园（现在改名叫“鲁迅公园”），全班站在鲁迅墓前默哀。不知哪个同学突然问我：“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躺在里头？”这个问题现在想来可笑，当时却着实让我感到恐惧。原先课本里那位“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鲁迅先生，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一具……就躺在……越想越怕。有了这个念头，再看周围的松柏和围廊，用现在的话来说，“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后来我语文成绩一直不大好，只要一读到鲁迅先生的文章，那个声音就在我耳畔回荡：“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躺在里头？”什么中心思想、段落分析……全都搞不拎清了。

鲁迅先生的墓原来在虹桥万国公墓，倒也是块风水宝地。墓碑上“鲁迅先生之墓”几个字，是他当时10岁的儿子周海婴所写，充满稚气。解放后形势需要，就迁到虹口了。虹桥虹口一字之差，意义大不一样。鲁迅墓成了虹口的一个纪念碑，墓前还有鲁迅先生坐在藤椅上的雕塑。“鲁迅先生之墓”这几个字也改成了伟大领袖的墨宝。墓地这样搞法，鲁迅自己怎么会想呢？哦，他已经“躺在里头”，不会想事情的了。即使能想，恐也身不由己。君不见鲁迅先生的文章在中学教科书里进进又出出，何曾来此地征求过他老人家的意愿呢？

鲁迅的兄弟周作人后来曾经写过这么一段话：“现在人人捧鲁迅，在上海墓上新立造像，我只在照相上看见，是在高高的台上，一人坐椅上，虽是尊崇他，其实也是在挖苦他的一个讽刺画，那是他生前所谓思想界的权威的纸糊之冠是也。恐九泉有知不免要苦笑的吧，要恭维人不过火，即不至于献丑，实在是大不容易事。”

周作人

呃……说到这里，不如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