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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关于“大世界”的故事

2016-01-14 老周 老周望野眼

今天看到媒体报道:空置多年的“大世界游乐中心”将于2017年重新开业。“大世界”对于上海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当年“白相大世界”的愉悦,绝不亚于玩一次迪斯尼乐园。一提起“大世界”三个字,上海人难免眉飞色舞起来。哈哈镜、戏曲、曲艺、魔术、杂技……旧时代人想得出来的娱乐项目,“大世界”应有尽有。




但“大世界”这幢建筑,空关也有十几年了。究竟什么原因,我们小老百姓无从知晓。曾经和朋友聊起过,有位老师认为:大世界如要恢复,没有停车场的问题必须解决。否则那么大的场地,人家进门要玩一天,没有停车怎么办?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次“重新迎客”,这个问题不知将会如何解决。




不过,“老周望野眼”这个号,照例是要讲讲历史的。大世界的历史太悠久,从1917年由黄楚九创办,到后来老板变成黄金荣,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直到1937年8月14日,发生了一件惨案。当天下午4点35分,中日在上海刚刚开战第二天,一架国军轰炸机低空飞过来,投下一枚100多磅的重磅炸弹。登时血肉横飞、尸横遍地,断臂残肱四处飞溅。




是日为周六,那时可不兴“双休日”,周六是工作日。周围写字楼的职员还有半小时下班,幸而逃过一劫。但前一天闸北开始打仗,风闻公共租界可能关闭,数以万计的难民携家带口穿过苏州河上的新垃圾桥(现西藏中路桥)到租界里避难,正在大世界门口排队候车,另外还有不少例行前来游玩的游客。在这个前胸贴后背的地方投下一枚炸弹,其惨状可想而知。




事件的来龙去脉,第二天早上出版的《申报》就登得一清二楚:国军空军飞机被日军高射炮击中,造成炸弹架损坏脱落,飞至大世界门口所携炸弹脱落,造成这一惨案。虽然事件才过去十几个小时,但半个版面的新闻,已经有了充分的调查:死亡人数为445人。伤员人数还在增加,主要在哪些医院救治,清楚明白。国民政府和租界当局都发表了声明,善后处理工作也在进行之中。



《申报》对大世界炸弹惨剧的报道


但是,关于此次投弹事件,一直以来都有各种民间传说不胫而走。首先是关于爆炸的动机,有人说国军投弹员雷天眷是因对英美殖民者不满,这才投弹泄愤的。关于死伤人数,有的说一千多,也有的说两千多,当时报纸上登载的人数445,反倒很少有人提起,总之越说越玄。还有各种趣闻,比如说有一位黄包车夫脑袋被炸飞了还在拉车,直到有市民惊呼“阿哥,侬只头倷?”这才恍然大悟,倒地身亡。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吧……




回想当年这件事的过程,值得人们深思。即便死伤人员大多是没有登记过户口的难民,但市政机关只需几个小时就能把死伤人数精确到个位数,而没有含糊其辞地说什么“失联”啊,“疑似”啊,而是清楚明白地报出了数字。国民政府和租界当局的调查报告,第二天上午就能登在报纸上,没有说“我们还在调查”——当然,反动政府和帝国主义殖民者的话你信不信,是你的事。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数以万计、十万计的难民,并没有多少人识字,即便识几个字恐怕也没有心情去看什么老《申报》。过期报纸包油条,那倒是有的。人们获取信息的来源还是口口相传。各种“当事人”、“亲历者”、“有花头的朋友”……添油加醋外加眉飞色舞,虽然过去了80年,国人不还是那个德行吗?



雷天眷(左三)留下唯一的一张照片


后来,大世界变成过“青年宫”,又变回“大世界”,最终成了一座废弃的游乐场,现在又神奇地“复活”了。冒失的国军飞行员雷天眷参加了对日本的“纸片轰炸”(即空投传单),于1942年在兰州殉国。大世界门前幸存的难民,从闸北、虹口逃难过来的人,他们的后代在这座城市活了下来,一代又一代。只要没有炸弹炸到头上,他们就满足了,喝杯小酒,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至于有没有一张老《申报》可以看,那是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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