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给中央应对疫情领导小组的第三次紧急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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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武汉等疫区医院医疗物资紧缺告急的相关消息，特提出疫情应对的第三次紧急建议如下。

一、在疫情爆发前的正常情况下，各医院都有自己长期形成的医疗物资市场供应渠道。疫情爆发后，为保障医疗物资供应的高效运行，不应该马上放弃或破坏这个原有的供应渠道，而是应该考虑如何支持这个原有的供应渠道发挥出更大的力量。办法就是把救灾资金直接拔付给医院，由医院按自己长期的供应渠道加大采购，生产企业也会因此急速扩大生产，这样简单高效就把原有的市场渠道变成了救灾渠道。

二、考虑到恐慌之中，一些医院、公司、个人会非理性抢购，甚至有些机构囤积居奇，造成真实供求的严重不平衡，中央防疫领导小组可以下达应对疫情紧急命令：

1、要求企业必须首先保障来自医院的直接订单（例如规定60%以上销售必须是直接的医院采购，且规定其中80%以上必须是疫区医院采购）；

2、要求企业销售价格不能高于去年的平均销售价格；

3、要求企业把每次销售分成批次进行，不允许任何一家医院一次性采购全部产品（如同一些商店规定排队购买口罩，每人一次只准购买两只一样），按疫情严重情况，按需销售到各医院。

4、给医疗物资生产企业及医院发放医疗物资特别通行证，各地交通管理保障优先通过。

5、围绕这些目标，配套相应的严厉的罚款乃至刑事处罚的明确的惩罚指标。就算在疫情紧张时难以一一落实这些政策，但传达明确的原则，一定一追到底，秋后算账。这样政府的角色就是医疗物资的供求的立法者和执法者的角色，而不是直接的医疗物资的采购－运输－分配的角色。

三、正在进行的由政府下令直接控制企业医疗物资，由政府直接组织医疗物资运动和分配的作法是错误的，这等于完全抛弃和打乱了医院－医疗物资生产企业原有的成熟的医疗物资市场供求渠道，由政府官员自己直接重建一个由政府官员计划和运行的医疗物资供应体系。这就相当于在短短几天内新建一个政府计划供应体系（由军队直接接管医疗物资供求体系也一样）来代替四十多年形成的高效的市场供求体系，由于严重缺少专业经验和渠道，混乱和低效可想而知。例如，要求一个临时任命的外行（政府公务员或军人）要马上懂得呼吸器（符合美国NIOSH认证）、防护镜（符合GB 14866－2006标准）国内外供应、运输的专业信息，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原有医院和供应商则了若指掌。在医疗器械供求问题上，政府和军队完全替代不了医院和企业的专业能力，强行替代造成的不是帮助而是干扰。

四、这种大灾面前，一切医疗物资调动权力归政府的想法，背后有一个错误的判断，就是认为政府在道德和专业能力上是比企业－医院－社会公益组织强的。道德上，政府官员有救灾之心，但企业家－员工－医院负责人－医生－公益人士一样有救灾之心，爱心人人皆有，没有理由认为在应对疫情的爱心上，政府人比企业人、医院人、公益人、普通市民的平均爱心要高。因此重要的不是一切救灾权－救灾责归政府人，而是要调动每个人的救灾积极性和专业能力，这样就要把救灾权－救灾责放到每个企业、每个医院、每个人身上，形成群策群力救灾的局面。收了权力，也就无形收了责任，这就是目前政府人觉得自己很辛苦但人人骂政府的状态。道理很简单，权力收到政府，许多企业许多医院许多人无权主动应对，人人看着政府，等政府的具体指令，而政府人不可能完全靠自己来应对如此复杂多变的专业难题。

五、应对疫情过程中完全没有体现出大数据时代的大数据技术能力。疫区各大医院的医疗物资的供求，是可以清晰地形成一个大数据系统的，国内企业如华为、腾讯、阿里等企业完全有能力迅速建立起这样的大数据系统，能有效指导医疗物资的合理供求。这些企业都有爱心和责任感，它们不会拒绝去承担这样的责任的。前提是：赋权赋责任。这些专业事，政府和企业的效率都无法与企业相比。

六、现代工商市场社会是一个高度依赖专业知识和专业渠道运行的社会，是一个高度依赖社会专业化分工的相互依存的社会，这种专业化分工网络是在市场秩序中横向互动形成的，不是一个外来的纵向控制的政府力量能直接替代的。应对疫情首要要考虑调运这个多元专业化分工网络的力量，而不是以行政控制打乱这个网络。这就需要思考封城中如何保障市场运行，要反省医疗物资政府控制存在的问题。

七、疫情扩散的特点是网状多点爆发的，有效回应疫情的应对措施，也必须是建立网络的自发的多点回应系统。现代社会遇复杂网络，一环扣一环，不能被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传统小农社会思路控制。例如，集中的政府权力如何解决父母被隔离的在家的脑瘫儿童的保障问题。这种具体专业的事，不可能是政府官员能做到了，而本来社会中就存在专业服务脑瘫儿童的各种大小慈善组织，为什么不赋予它们足够的筹款和救护权力呢？又例如，父母是医生奋战在医院，家里孩子小，家里老人身体不好，谁来照料？这些也是政府官员做不好的事。又例如，要扩大生产某种特殊型号的医疗用品，谁比医院和企业更懂呢？为什么不由它们自己来决定呢？

重在调整思路，政府的直正作用，在通过立法和执法调动起市场和社会的力量，调动起企业－医院－公益组织－普通公民的力量，不在自己直接介入从事应对疫情中的具体的事务如医疗用品的供应。

杨鹏

[e-mail]

2020.1.31

附言

杨鹏：我要发出我给中央疫情应对小组的第三次紧急建议，有朋友说，这有什么用？谁会听你的。我说，我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我看到疫情应对中的问题，把我的思考通过网络公开出来，这是目前我作为学者能为救灾做的最重要的事。过去我在国家环保局工作，在当阿拉善SEE生态协会和深圳壹基金秘书长时，我可以直接进入组织紧急救助行动，现在从事学术研究工作，重在贡献思想，理清思路。做事，最怕方向错。方向对了，技术上差一下，都可能弥补。如果方向错了，越做越乱，做事就成了捣乱。如果真要问我说给谁听，我的回答是：手按良知，说给上帝听。

如果认同建议的观点，请大家转发。如果不认同，请转发并批判。目的就是理清思路。这是我们网友能尽的心。

阿信：杨鹏：以色列希伯来大学在读博士。愿疫情早日过去，住各位朋友平安，欢迎广为转发。

来源：阿信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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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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