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爷｜杀死一只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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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驰还有钱吗？

2004年伊始，地产界就议论纷纷。因为楼市正迎来房改以来最大一次逆流。

那时中国加入WTO两年多了。经济好不容易走出低谷开始新一轮增长，学术界却开始关注「过热」问题。京城学界四少之一的樊纲四处奔走，要大家注意经济过热苗头。还在中金的许小年写了篇《没有温度的高烧》，说不管是制造业还是地产业都过热，泡沫或将破裂。

国务院召集了学者和官员座谈听取经济意见。新总理在会上强调「中国经济正处于重要机遇期，我有主心骨，不会动摇」。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魏加宁在那年两会后的一个论坛上，却透露领导准备治理「过热」问题了。魏认为应该采取调节，而不是控制。

会后，郭广昌拍着魏加宁肩膀感叹：

「要是决策层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如果一切能计划好的话，计划经济就是世界最完美的经济，还要改革干什么？」

两个月后，郭广昌的建龙钢铁厂被重点整治。志在冲击世界500强的德隆，和江苏铁本更陷入难以挣脱的漩涡。掌门人锒铛入狱，商业帝国一夜间倒塌了。

那年3月，一本杂志卷首语的标题是「不必为顺驰担忧」。来自美国的中年男人孙宏斌谈到10年后的自己，说他看不了那么远，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孙宏斌那时的确看不了那么远。土地、金融政策在那年很快收紧，地产业和钢铁业一样沦为重灾区。几个月后，顺驰去香港敲钟失败。回到国内，潘石屹在给他们敲丧钟：顺驰九死一生，除非国家严控土地供应，导致顺驰高价土升值，顺驰才有点可能渡过鬼门关。

那年的博鳌地产论坛，孙宏斌发言，仍称顺驰当年销售保守估计能达120亿。只是台上他话音未落，台下王石大声说：「睁着眼说瞎话。这是吹牛！」

2004年12月的中国企业领袖年会主题是「民企过冬术」。闭幕式上，郭广昌临时决定发言。这位宏观调控中的幸存者走上台，带着一丝拘束说：

「我想跟民营企业家们一起来呼唤宽容，我们需要一个更宽容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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钛媒体昨天关于江西赛龙的报道，又引起了一轮民营企业家生存环境的讨论。

从1999年褚时健入狱开始，这个话题每隔三五年都要来上一波。去年年末，这种情绪又到了峰值。朋友圈里写失意企业家的文章，从野蛮人姚振华、首富王健林，到了赛龙代小权，篇篇都在刷新阅读量纪录。

北师大研究中心报告说，2016年新发生企业家犯罪案件1458例，涉案企业家共计1827人，人数是2011年的6.7倍。

但据此判定民营企业家的年景变糟，就有失武断了。从古至今，「士农工商」四大行业里，「商」在中国都排在最后。

做商人很难，做一个流芳百世的商人更是难上加难。不管是石崇、沈万三还是胡雪岩，当时富可敌国，后来却都不得善终，魂魄只能在野史里虚幻地徘徊。

连王朔这样的落魄自媒体人都在踩民营企业家。他说我最恨「成功人士」这个词儿，什么成功，不就挣点钱，被傻逼们知道吗？

所以正本清源，民营企业家所要的权力和尊严，应该是自己去争取和获得的。你以为挣了几个小目标，去世界一流大学谈笑风生，混了一个政协委员的头衔，就可以骄奢淫逸兴风作浪，这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赛龙代小权脑子里就装满了各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芬兰不呆，学人家回国开公司当企业家。做高科技企业就好好做高科技企业，不在深圳、上海、北京就算了，好歹你去苏州、无锡、杭州、宁波啊，最次也得南京、青岛、厦门。结果脑子还幻想着走捷径，利用三四线城市的招商发笔土地财，结果求锤得锤了。

「一个亿万富翁的老板对我生活的影响，也不如一个微末的小吏，背靠国家强制力量，而我被允许如何活着和怎样工作，完全取决于他的意志。」

这是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里说的。后来的代小权为何遭遇这么多，这段已能足够诠释。

一千年前，山东郓城优秀的民营企业家宋江到了江州，一个狱卒敲诈不成，怒骂宋江：「你这黑矮杀才，倚仗谁的势，要不送常例钱来与我？」拿起讯棒，便奔来打宋江。

宋江道：「便寻我失，也不到得该死。」

那人怒道：「你这贼配军，我要结果你也不难，只似打杀一只苍蝇！」

黑格尔说：所有伟大的历史事件总会出现两次。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闹剧。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教授、国家特级电焊工、我的朋友刘俏老师认为：在中国，历史永远是连续剧，周而复始。

一千年后，民营企业家仍似「苍蝇」般被打杀。2004年，站在中国企业领袖年会的讲台上，37岁的郭广昌心头涌起的，大概也是这种悲凉。

但到了2017年，这种状况据说将大有改善。上个月国务院下发了《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

这些年经历过牢狱、兄弟反目和无数次调控的郭广昌表达欲弱了很多，但这个意见出台，他忍不住想说：提振了企业家们的信心，充分反映了对企业家群体的重视。

这位复旦大学哲学系毕业生是深刻懂得辩证法的。他后面还加了几句话：

「应该让企业家知道什么鼓励做、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不要让凭空的猜测伤害企业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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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广昌是今年被凭空猜测伤害的企业家之一。这个企业家名单里还包括王健林、陈峰、叶简明……

但据权威人士透露，被凭空猜测伤害最深的企业家，是乐视的贾布斯先生了。

自7月初贾布斯抛妻弃子、甩下乐视网的烂摊子跑到美国后，「他什么时候回国」这个问题，正和「楼市泡沫什么时候破裂」、「景甜为什么这么红」、「王石到底看上田朴珺哪一点」、「张磊睡没睡彭于晏」、「趣店是不是约炮软件」、「金拱门板烧鸡腿堡怎么这么好吃」、「王思聪下个女友长什么样」、「兽爷为什么这么帅」一起，被列为中国经济界的十大未解之谜。

就算跑到美国，贾布斯发现自己也不得安生。先有一个想红的顾博士拼了命怼他，以至于他不得不以忧郁症向美国法院起诉。然后又是那个钛媒体，在贾布斯每天在微博上晒FF汽车照片的时候，在台下大声说：这是吹牛！

钛媒体上周五称贾布斯在香港1.5亿美金甩卖乐视汽车85%股权。FF汽车已经停摆很久，根本没有生产，几千名员工也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贾跃亭数月前就计划向美国联邦破产法院申请FF破产，通过破产重整把公司卖给其他投资人。

一年前，乐视汽车首轮高调融资10.8亿美元，估值80亿美元；一年后，FF估值只有当时的2%，还没人要。那些80亿美元估值进去的机构、散户，你们愿意相信这个爆料吗？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FF颜值那么高，贾布斯这么有梦想有底线，怎么可能舍得卖给别人。

为了证明FF汽车并没有停摆，几千员工也并非空穴来风，贾布斯又开始发微博了。上周六他发了九张图片，说当天是FF家庭开放日，近千名员工和家属参观总部、车间、办公区并提前共庆万圣节。

忙着造车的贾布斯发完微博外，还不忘给微博下所有力挺他的评论点赞。不过大部分评论是质疑他的。一个网友评论：假总，我数来数去也看不到千人，也就百余人吧。

这位网友，你数学是英国人胡润教的吧？不会四舍五入吗？百余人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呀。贾布斯很谦虚地说少了，只说近千人。

贩卖梦想是一门生意，但贩卖虚假梦想的人，生意终归会丢掉的。研究完贾布斯的微博，兽爷对「互联网汽车」有了深层次理解。「互联网汽车」，就是只能在互联网上看和说的汽车。

昨天，财新传媒报道称，多名涉及乐视IPO的发审委委员被查。

有人因而说，乐视是一家昔日充分借助了权力寻租获得资本市场眷顾的公司。失去了权力寻租的基础后，靠着不断炮制话术和难以兑现的故事撬动资本，把「市梦率」玩到极致，制造了巨大资产泡沫的公司。

但兽爷跟孙宏斌一样，看不惯那些无脑黑的人。要对创业者心怀善意，没创业就不要指手画脚，尤其是一个有梦想并认真付出的创业者。王宝强还有戴绿帽子的时候，彭于晏也有出柜的时候，兽爷还有卖广告的时候。

不管外界怎么质疑，兽爷仍然相信这三点——乐视网会超越苹果，FF汽车会超越特斯拉，贾跃亭下周会回国。

当然，鉴于目前债权人情绪不太稳定，发审委委员也被查，为了避免被人当成「苍蝇」误打，回国前贾布斯先生最好先把名字从贾跃亭，改成新贾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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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布斯信誉几近破产，这个时候仍在为他鼓与呼的，大概也只有他永远的大哥孙宏斌了。

今年年初，孙宏斌入股乐视时说——

乐视的逻辑我觉得是挑不出毛病来的。

我给我的朋友说，我说老贾这个事即使败了，以后干下一个事还能成，就凭这种精神。

然后就是今年9月份融创中报的香港现场，孙宏斌飙了场哭戏，大骂抹黑贾布斯的键盘手：

他的确是失败了，可不能成王败寇论英雄。外界对他贬损太多，我非常不齿。

一把好牌打烂了，缺壮士断腕的精神，你看人家老王（王健林）！

融创中报香港发布会结束后，一个地产媒体人写到：

「要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一位商人，尤其是精明过头的商人。」

不知道那天贾布斯和王健林看了发布会实录后，内心戏是怎样的。贾布斯会不会暗暗骂到：永远的大哥，你这么公开说我，我还怎么给FF汽车找钱啊！

王健林则是有劲使不出：你老铁我要是能去香港，咔咔削死你信不信？

大概发布会还没哭过瘾，孙宏斌第二天还发了一条浓浓鸡汤味的微博： 

「心怀善意就是要宽容他人的错误和失败……心怀善意，世界也会善意待你。相遇不易，合作更是缘分，且行且珍惜。」

好一句「心怀善意，且行且珍惜」，孙宏斌的小作文课难道是马伊琍老师教的？

一个月半后，期待世界善意以待的孙宏斌，收到了港交所一纸不那么宽容的谴责函。

事发两年前孙宏斌收购佳兆业时，绕开融创董事会签的一个抽屉协议。

港交所判处孙宏斌接受培训26小时。 

现在才想起来，早干啥了？所以讲真，港交所是不是没有认真学习那份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的意见？

天上有马云，地上有孙宏斌。这都是发展经济的排头兵呀。

最近还有一条意味深长的新闻，把过去几年中国经济的排头兵全串起来了——在引进阿里投资失败后，乐视又迎来一位金主爸爸。王健林主动找到孙宏斌，要求投资乐视。

王健林和贾跃亭都深受凭空猜测之伤害。全世界也都知道万达和乐视现在的处境。所以这则新闻这时候跳出来很有意思。

上周彭博还称，万达旗下两个高尔夫球场遭吉林省抚松县政府取缔。由于万达商业的信用评级被下调至垃圾级，触发了一项提前偿还部分境外贷款的条款，目前万达商业正与各家银行商谈重新安排部分债务的事宜。

飞凡APP的营业额目标，也从2017年年初定下的9亿元调整到1亿元——先赚他一个亿，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目标吗？

最可怜的是万达电影的员工了。兽爷昨天翻看了下万达电影的三季报，发现他们在第三季度才发2016年年终奖……

那么问题来了，万达去哪找钱投乐视？

最近很多人说王健林没有大局观。但很少有人知道，春江水暖鸭先知，首富其实早就感受到了温度。

一年前，王健林就在海外中介机构兜售西班牙马德里竞技足球俱乐部的股权。5000万欧挂了一年，不过无人问津。

一位老万达人对兽爷说，钱多也不会这么造，王健林真要入股乐视，只有一种可能……

所以说，天朝是一片化腐朽为神奇的土地。在国内迷失了自己，去国外就对了；做事不行，入戏就行了；老虎和苍蝇很多，演员和观众更多。

是谁说不宽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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