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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年味儿

当阳融媒 2022-10-25

作者:郑凤玲,当阳市玉阳三中教师。她相信,把希望降到最低,每一次遭遇都是惊喜。遭遇文字,让每个整装待发的重新开始,都能年轻余下的岁月。

年的味道


新年逼近,总是想起儿时的年味——那应是源自母亲浓浓的仪式感。

一年的盛事,始于腊月。腊月刚进,母亲就掰着指头计算天气计算空闲日子,然后,安排杀猪。我从来不看自家杀猪,总是躲得远远的。每每被叫回家帮忙时,晒场上总是污泥一片。硕大的缸里,热水腾腾,猪毛收在一个框里。案板上,已经过称的猪肉堆着。杀猪的当天,都会有设宴喝血旺汤的。乡民纯朴,母亲也高义。我们家喝血旺汤的客人,也不歇着,帮着母亲整理肉块。切碎了做香肠的,分块了腌制的,为蹄子猪头退毛的。拿着自家带来的镊子,一群人,坐在那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我们老家,过小年送灶神也没有具体拜祭的仪式。只是一定会在之前打扫卫生,恭恭敬敬地迎接各路神仙。母亲是一个做事极致到刻板的人。每一年大扫除都是我们家浩大的工程——屋里屋外,屋上屋下,甚至波及每个床脚,估计母亲恨不得连被絮拉出来洗一洗。我对此事,本来觉得没有必要,对这样的繁忙自然是苦不堪言,但是此事之于母亲,是具有神圣仪式感的所在,所以这份繁忙每年都得复制。 

一晃,就是腊月末。于是乎,磨汤圆粉、打豆腐、炒豌豆、炸油条、粘米果糖、炒花生、做薯片,妇孺一起上阵。有太阳的日子,阵势最是浩大——家家的晒场上,帘子簸箕全出动。两条凳子,几根木棒,便能支起一片天地。老人们抱着暖手的乌罐,坐在向阳的墙壁下,或者是稻草垛边,照看着自家的门前香肠腊肉等年货。如有他人经过,便会仔细精确地介绍制作的原料和过程方法。

母亲种田是全能,磨豆腐却点不了卤水。一般在腊月二十八九,她洗好石磨,泡好豆子,磨了豆子,摇出豆渣,恭恭敬敬地请人来点卤水。也是神奇,明明在锅里翻腾的豆汁,舀到缸里,一瓢卤水一下去,就看着它凝结成豆花。趁着这时,母亲便如孩子般地雀跃,拿出几个大大的海碗,一碗碗舀满,然后,拿出她珍藏的糖罐,毫不吝啬地给我们加上白糖,喝得我们满胃满腔都是豆味。

我们一边喝着豆花,一边盯着点卤水的师傅把颤巍巍的豆花一瓢瓢舀进搁在桌上的方框里,裹上纱布包袱,满满之后,四角收拢,盖上木板。在木板上,压上沉沉的石头,于是乎,略带绿意的水,便会从包袱里冒出来。

四四方方的豆腐块从包袱里出场时,满载所有人的热望:师傅得意地捋起衣袖,拿起刀,伸出油画《父亲》般的手指,在白花花嫩生生的豆腐面上轻轻一拍,便下刀了。我们双目紧盯,那神情,颇有战斗片里侦察敌情的桥段光景。一块厚厚的豆腐,被分成一个个小方块,归到母亲的竹篾盛器,它们还是亲密地挤在一起——似乎在叙说着出世的新奇与喜悦。
腊月二十九晚上,母亲仍是忙碌。一遍遍清点盘算三十团年饭的所用之外,她还得炸油条、炸豆腐、炸肉丸子。

炸豆腐炸丸子,母亲都拿手,唯独炸油条,还是只能请隔壁婶婶。母亲平日节约,过年却不简约。麦收时留下的麦子早已磨成麦面,透明的矾已经砸碎了,拿出全年从嘴巴里省出的一瓦罐油,请来隔壁婶婶。入黑,我们家的厨房,就成了“军事重地

母亲驱赶我们,我们却不惧热油溅出的危险,伸头探脑,扒在门框看。婶婶魔术般的,一团团面,变成细长的一根根,然后,一根根油条在热油锅里,迅速膨胀,僵直,变色,然后,被捞起,放在竹篾篓里滤油。不一会,一篓篓的满了,滤尽油,做事条理性明白得近似苛刻的母亲,又会十根一扎,分点清楚——她又在盘算,该送给哪家几扎。
无一例外的,第一批油条,母亲定然是不会谋算的,即使烫得拿都拿不住,母亲还是会用筷子小心地夹出,递给我们。一根,一根,极为酥脆,极为香甜,那时,我以为,这就是世间极致的美味了——摒却味道,只论心情,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确实再也没有那时吃油条的热望吃东西了。
大年三十,母亲更忙碌。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火,打上四个荷包蛋,加上糖,端到祖母的床前——轻轻说:您吃吧。祖母呢,躺着躺着,等来了母亲的荷包蛋,才会起床挽发洗脸,然后象征性地喝一口。再后,分发给我们孙辈吃。我总是分得最多——与我是她唯一的孙女有关吧。

母亲煮猪头肉,约摸要个把小时。屋里满是猪肉香味时,猪头肉已经装满了一簸箕。这天,我们可以随意地吃猪头肉。有时急了,烫得皱眉裂齿,母亲就会含笑横眼:“慢点,谁抢了你的啊。”
母亲做团年饭,父亲带着我们爬高踩低贴对联、贴门画。一群人聚集一起,“高了”“低了”“歪了”的喊叫,母亲忙忙出来,刚要说什么嫌弃的话,忙忙闭嘴,又朝厨房奔。
母亲一遍遍清点她的“四大六小”,我们一起忙着把菜端到八仙桌上,椅子、凳子、碗筷、酒早已摆好,再请祖母上座,父亲在外面就会喊:“好了没有?”母亲也会长长地拖腔:“好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屋里的就餐仪式才启动。第一项,还是母亲动筷子给祖母夹菜,我们也跟着给祖母夹菜,祖母说“我的碗里都堆成山了”,又把菜夹还给我们,在祖母、父母给我们压岁钱时,别家的鞭炮声,也相继响起了。我家的团年饭,到底抢在前面了。
团年饭毕,母亲就拿出给祖母给我们缝制的衣物鞋袜。我呢,则是多了头饰:母亲偏爱红色,常常会找裁缝要一点红绸边料,缝上几针,绾上结,两朵漂亮的红花,就会飞上我高翘的发辫。

母亲打扮好我们,就逼着我们到别家拜年。之前,她会教我们说“恭贺好三十”之类的话;教我们进门就作揖鞠躬;教我们拜年时要一家家进去,“能漏一湾,不漏一户”;教我们,人家拿出糖果一类的东西,尽量不接,接也只能少接,——母亲说,家家都不易。

记忆中的除夕,都是晴天朗日。整个下午拜年仪式虽是繁琐,我却很是为我的红衣红帽红头花得意,在那长长的高高的大堤上行走,觉得天空都是被我的头花照红的。

回到家里,我们朝外掏塞满了荷包的糖果、花生粘、对渣饼。焕然一新的母亲已经在堂屋用很大的一口旧锅升好火。里面,是她在暑期挖的废弃的树蔸——三十的大蔸子,来年的大猪子。为了这些祥瑞吉兆,母亲总是早早地查看队里枯萎的树蔸,起早摸黑地挖了一个又一个,运回家,堆在墙边,经过一夏的烈日曝晒,已经干透,此时一点即着。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茶水换了一道又一道,母亲迎进送出,周到又细致。
除夕之夜,我们家常常有人留饭。母亲又会换上旧衣服,围上围裙。不一会,她的四大六小又出台了。父亲陪着客人海吃海喝,论着天下大事。我们却不能上桌子,只能端着碗,夹了菜,老老实实,坐在火塘边,开始守岁。
门外,终于黑沉。屋里,为了让我们不打瞌睡,祖母会讲蒲松龄版好人好报的故事;母亲若是有时间,就会给我们唱《洪湖赤卫队》;叔叔呢,也会拿出红色的琵琶,或者是银色绿边的口琴,给我们演奏一曲又一曲,哪怕村落里接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也掩不了《红色娘子军》的曲调。“向前进,向前进,战士责任重,妇女冤仇深……”大概是没有歌词吧,谁都不记得阻拦叔叔,无论是祖母,还是我母亲,在火光的映照下,都是一脸的迷失沉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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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当阳市融媒体中心    编辑 彭丹凤

编审 肖秦倩  终审 周媛君  监制 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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