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程火力新“三驾马车”看朝鲜人民军装备发展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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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由于2019年“特金会”成果不佳，国际社会（尤其是美韩同盟）对朝制裁持续高压、韩方引进F-35战斗机等“挑衅行动”严重影响朝鲜对美谈判预期，朝鲜逐渐转变18年“零射弹”的克制性策略，自夏天起，逐渐恢复弹道武器试射，对其称为“超大口径火箭弹”“先进制导武器”“新型战术武器”等新型武器进行试验和示威射击，引发外界媒体关注。
显然，系列弹道武器试验是有所控制的，通过有限刺激，在不至激化半岛局势的基础上，表达了对朝美对话态度不满的复杂考虑；而试射的武器本身，也反过来体现了人民军技术装备的发展水平和动向，同时对潜在敌人实施了威慑。随着2020年春朝鲜再度对相关武器进行试验，相关武器已逐渐走向成熟，即将作为人民军现役装备，构成半岛双方技术武器装备的重要影响因素。
第一部分
“三驾马车”的基本情况
简单地说，朝鲜自2019年中起试射的武器大致可分为三种，亦即被戏称为“金斯坎德尔”的中短程弹道导弹、获得高度评价的“精密操纵武器”中近程弹道导弹，以及朝鲜自称为“特大型操纵火箭炮”的远程火箭炮。三种武器性能各异，发展进度也略有不同。
最早成熟的中短程弹道导弹
被朝鲜称为“新型战术制导武器”的中近距弹道导弹因其形状和性能特点同俄罗斯“伊斯坎德尔”导弹高度近似，也被外界戏称为“金斯坎德尔”。虽然在这几型武器中，其射程最远、威慑力最强，但却是最早出现的一个。其早在2018年就通过建军节阅兵式首次公开。
在停止远程核导实验后，朝鲜对该型武器的威慑作用十分看重，其两次射击的名义都是具有威胁意义的“示威射击”，试图在发射导弹事件之外， 通过新闻报道的形式加深对美韩的威慑，突出其弹道导弹发展成就。例如，该弹的首次公开试射就是2019年7月，为抗议韩军“运进尖端攻击型武器，热衷于企图强行军演”并对其进行“适中警告”。金正恩指挥和观摩了该“新型战术制导武器”的两次试射。
事实上，该型导弹性能也的确令人印象深刻。为了适应半岛西部相对平坦、东部多山的地理特点，该型导弹具有轮式、履带两种底盘，表明朝鲜高度重视该型武器的机动能力。发射数据上来看，该型武器射程在1000千米水平，拥有在半岛任意一点打击韩国全境和日本一部的能力。飞行过程中，该弹还展示出了高度机动性，飞出了“低高度滑翔跳跃型飞行轨道”（朝鲜报道用语），展现出了一定的对抗反导系统能力。
该型武器成熟度较高。2019年7月试射时，导弹从西海岸起飞，飞跃整个朝鲜半岛后落入朝鲜东海（日本海），表现出朝鲜对该弹可靠性的自信。而根据朝鲜官方说法，该武器当时尚处于“即将被作战部署”状态。有理由相信，经过8个月左右的快速发展，该型武器已逐渐开始列装部队，甚至形成部分战斗力。
"决战域外"的“新型战术导弹”
相较于“成熟”较早且基本形成战斗力的中短程弹道导弹，“新型战术导弹”虽然射程更短，但得到的关注却一点不少。在2019年7月，金正恩指导该型武器进行第二次公开试射时，朝方媒体就用了“在朝鲜劳动党英明领导之下，为强化自卫国防武力而开发的‘事件级’成果”这样的题目对其进行定性——要知道，这种先定性，再报道领袖动向的新闻标题，通常只出现在极其重大成果（洲际导弹、核试验、卫星发射等）的报道中。
随着该型武器试射图片公开，外界发现，该型武器使用履带底盘，采用背负式结构、携带两具导弹发射箱的结构特征，酷似美国研制的ATACMS“陆军战术导弹系统”，因此该型武器也得到了一个“主体ATACMS”的绰号。根据2020年3月29日试射时通稿，该武器当前应正处于交付部队前的最后验证阶段，最近一次试射的操作方依然为武器开发部门——国防科学院。
从试射数据来看，该型武器相较美军ATACMS的射程更长，典型射高下射程超过250千米；同时还具备一定程度的变轨能力——《朝鲜日报》就报道，在该弹近期进行的试射中，该导弹“进行了多次变轨机动”，具备“一定程度的对抗反导系统能力”，显然是朝鲜面对美韩配备的“爱国者”末端反导系统所作出的选择。这一点同ATACMS区别较大，后者基于成本、部队需要和现实威胁等因素的综合考虑，仅采用了简单的抛物弹道。
“一弹多型”的“超大型火箭炮”
三种武器中型号最为繁杂、试射次数最多、研究价值最高的武器，无疑是被朝鲜官方称为“大口径火箭炮”和“超大型火箭炮”的新型远程火箭炮了。如果说前两型武器还能在外部世界中找到参考的“原型”和“依据”，该型武器则完全体现出了朝鲜对远程火箭武器技术价值的独特认识，展现了朝鲜基于现有技术，独立自主地开发符合需要的远程火箭武器的能力。
通过分析，外界普遍认为，该型武器是一型口径为500-600毫米、质量在8吨左右、长度约10米级、具备连续发射能力和一定制导能力，具有轮式和履带两种三型底盘、射程在250千米以上的远程火箭炮系统。火箭炮已公开技战术性能不仅在各国发展的远程火箭炮中名列前茅，甚至超过了不少国家的短距弹道导弹。也无怪朝鲜自豪地将其称为“最强的朝鲜式超大型火箭炮”，表示该型武器对“实现党中央的国家防卫新战略意图”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自试射以来，该型武器就受到朝鲜各级的高度关注，朝方通稿称其为“最强的朝鲜式超大型火箭炮”已属罕见，劳动党中央军委更是多次直接指导试验发射，由军事部部长李炳哲（航空军大将、原航空与反航空军司令员）亲自带队，督导解决该型武器列装人民军部队的重要问题。金正恩本人更是多次亲临指导，从试验场一直跟到部队训练场，可以说“亲手”把这型武器送入了人民军部队。
说金正恩是“宵衣旰食”指导武器发展也不为过
从朝方稿件来看，该型武器已部分列装“前线远程炮兵”，并通过金正恩的临时抽检，具备一定程度的战斗力。然而由于研制进度紧凑，武器系统性能似乎仍存在一些问题：在金正恩3月9日亲自指导部队射击后的3月30日，朝鲜又以武器研制方——国防科学院牵头，对火箭炮系统技战术性能进行“再确认”，指导试射的李炳哲更“了解人民军部队列装武器系统方面的问题”并“下达国防科研部门和军工厂要完成的对策任务”，显示该型武器列装前的所有试验科目似乎尚未完成。
第二部分
“三驾马车”使用场景和可能配备情况
从上文我们可以看出，人民军在2018年不再试射洲际导弹后，其弹道武器试射的重点转向了远程火箭、中短距弹道导弹为主的新型武器系统，加速了相关武器系统的研发进度。朝鲜为什么要在“核武器研制大业”已经完成的大背景下，继续研发威慑效费比低于核导的常规武器系统，并推广装备部队呢？
第一，这是实现对美韩多层次、多领域威慑的最直接手段。
纵观各型的技战术性能我们可以发现，其最远射程不超过1000千米，最近射程为200千米级，属于预设战场均为朝鲜半岛本土的军团/预备炮兵支援武器。朝鲜选择在突破核导技术后选择进一步突破这一级别的远程火力技术，体现了实现对韩的威慑升级的客观需求。
众所周知，在朝核问题逐渐走向冰释的2018年，为了化解韩国“使用核武器对付同族”的担忧，朝鲜曾公开宣称本国是“负责任的核国家”，承诺在任何情况下不对韩国使用核武器。尽管这一承诺是否可靠有待检验，但朝鲜现有的常规威慑武器，在面对韩国日趋成熟的“杀伤链”快速打击能力时，的确面临着反应速度缓慢、机动性能不足等弱点，威慑力日渐降低。
主体炮看起来很威武，但射程、反应速度都已大大落后于时代
通过发展高机动、全域型中短程弹道导弹，人民军既可在不放弃核武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提高所有炮兵部队机动能力”（金正恩语），在“杀伤链”系统成熟和“爱国者”导弹系统部署的背景下，实现对韩国的多层次、多烈度威慑，确保在半岛任意一点覆盖韩国全境的精确打击能力，也可以在去核协议完成，朝鲜放弃核导（尽管目前看可能性非常低）的最坏预期中，实现常规武器领域的对韩威慑，保障半岛双方军事力量不因朝鲜去核导而急剧失衡。
第二，这是对人民军炮兵部队现有装备体系的技术升级。
从几型远程武器开展试验、部队配属和观摩人员组成来看，朝鲜“超大型火箭炮”将实现军团级以上火力的完全更新，成为人民军预备炮兵（独立炮兵旅）未来一段时间的通用主战装备，增强部队遂行军事任务能力的水平；而新型短程弹道导弹系统（“主体ATACMS”）和新型中短距导弹（“金斯坎德尔”）也很有可能加入人民军炮兵作战序列，实现广义炮兵技战术水平的强化。
对前线部队而言，超大型火箭炮的支援，意味着进攻火力支援水平的极大提升。这是因为，攻势部署在三八线附近、战时担负突破韩军防线的“人民军前线部队”在得不到航空兵或战略军加强的情况下，队属炮兵以及可能的预备炮兵火力几乎是其唯一的支援。
长期以来，人民军军团炮兵射程极限不超过在30-40千米水平，二线部队甚至还在用二战时期的ML-20之类火炮充当军属炮兵的重要组成部分，武器装备亟待升级。即便在620炮兵军团解体，所属远程炮兵旅被加强到各军团的今天，军团炮兵在安全距离上依然难以对本部全作战纵深提供足够火力支持，即便不考虑双方前线航空兵的巨大差距，人民军军团进攻层面的火力支援水平，也弱于装备正版MLRS、ATACMS和HIMARS的韩美军队。
从金正恩带领各“大联合部队”亦即军团司令员观看“超大型火箭炮”的试射来看，我们可以认为，该型武器将成为军团进攻的直接支援火力，甚至可能被列装于各前线军团的远程炮兵旅中。如果这一构想实现，大量具备高机动性、射程高达250千米级的远距离火箭炮将有能力实现对军团全进攻纵深进行支援，弥补队属火力射程不足的缺陷，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填补前线航空兵的缺位，对进攻当面之敌实现一定程度的火力遮断。
对预备炮兵而言，“超大型火箭炮”“主体ATACMS”乃至“金斯坎德尔”的加入，则将重新定义其在人民军陆战体系中的地位，重塑其远程打击能力。
朝鲜采用的“预备炮兵——队属炮兵”体制，将炮兵分为伴随炮兵和集中掌握炮兵两部分。其中，早年被称为“108训练所”的炮兵指导局，不仅是朝鲜火箭炮兵的最早用户，更是在后来诞生出战略军的远程火力摇篮。而随着战略军在朝鲜内部军事学说中地位的不断提升，真正的远程炮兵却因为620炮兵军团的分拆、108部队（战略军）的独立而沦落到只剩一个518炮兵师团（虽然是军团架子）的惨况。
拥有“超大型火箭炮”后，预备炮兵部队重新具备200千米级火力打击能力，火力投射水平相较早先的“主体炮”乃至旧型大口径火箭炮都提高了相当的水平。是具备战役/战术打击能力，兼顾战略打击能力的独特兵种，在朝鲜未来的军兵种火力打击能力上具备特殊的地位。倘若后续事实证明“主体ATACMS”乃至“金斯坎德尔”也最终加入预备炮兵，而非战略军序列，预备炮兵独特的“准”战略打击能力将进一步突出，成为最高领导层可直接掌握的、仅次于战略火箭部队的第二类威慑力量。
金正恩早先曾说“现代战是炮兵战”时，国内不少军事爱好者一顿耻笑；但如果将目光聚集到朝鲜半岛范畴，他的这一论述绝非如此可笑：从现在的发展来看，金正恩所说的“炮兵战”正是南北分裂后无数次发生，未来也必然不断重复的，包含了身管火炮在内，囊括远程火箭炮、短距弹道导弹等技术装备在内的典型战斗模式。
从试射图片来看，几型远程火箭武器均采用了高机动性轮式/履带越野底盘，“超大型火箭炮”更对轮胎、8负重轮履带和10负重轮履带三型机动平台进行了测试，这表明朝鲜炮兵已充分意识到“在民用重型卡车上装备远程火箭炮”模式带来的机动性短板，试图建立一支“拉得走”也“打得出”的、装备高机动、高射程战役/战术级火箭武器的预备炮兵部队，而这显然也将成为朝鲜语境下打赢“现代战争”的重要“准战略性”力量。
结语
人民军武器装备发展的历史进程
自2011年底金正恩猝然上台至今已有接近10年时间。朝鲜人民军在新任最高司令官的指导下，植根于现有技术水平和经济能力，对人民军武器装备体系开展了富有特色的现代化探索。
从优先度来说，人民军大致以战略军—炮兵—特战军—航空军/海军—陆军前方军团的顺序，对其武器装备进行了力所能及的改进。重点突破了具有战略威慑能力的洲际导弹与裂变增强/聚变弹头技术，实现了对美的实质威胁；同时，以战略军发展带来的技术进步为基础，推动预备炮兵装备的火箭化，试图构建核常兼备、射程衔接的对美日韩同盟的火箭武器威慑体系。
除强化战略军之外，人民军还试图通过整合现有资源，使人民军现行体系更加符合未来战场需要：首先，整合陆军特战军团和空海军狙击兵，辅以新建少量精锐部队的形式，组建了人民军特战军，构建了更加统一的特战部队指挥系统；其次，改组空军为“航空与反航空军”，通过强化“闪电-5”等防空导弹系统，尽力抵消美韩空军的绝对优势，力图实现“以地制空”；同时，加快海军新造军舰的进度，先后下水新型轻型护卫舰、气垫式导弹艇的装备，试射“金星-3”新型反舰导弹，增强海军抵御海上威胁的能力；最后，通过向下加强炮兵部队、开展实验性合成编组（105坦克师装甲加强团）等形式，探索陆军大联合部队、尤其是前方军团合成化进程，优化指挥效率，提升部队遂行任务能力。
尽管人民军武器装备，受限于朝鲜国内较为孱弱的经济技术水平与外界的高强度制裁，整体上依然处于较低的水平，但其在这一过程中展现的总体目标和实施方式，已经很大程度上颠覆了外界对人民军“规模庞大、装备落后”的固有形象。
有理由相信，随着朝鲜外部环境的不断变化，朝鲜人民军将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通过采购、仿制、自研等多种方式，着力提升其战斗力水平，确保对朝鲜半岛的攻势部署，以及对美日韩同盟的核常双重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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