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机正传
上一篇推送，《战神的爱情故事》，很多人看得过瘾。
有人看到的是GTR，有人看到的是爱情。
有人跟我留言，她的男朋友开超跑，还老花她的钱，如何抠门又装逼。
有人喂我狗粮，她的男朋友虽然没车，但对她一诺千金，幸福又温馨。
有人给我抱怨，她的男朋友就开了辆入门级的豪车，却是顶级的花心。
你们男朋友都是老司机！
那我今天就写写老司机。
第一个老司机：老周
座驾估值：150W
老周算是我的忘年交，十岁那年认识他，再有交集已忘年。
从小到大，我都佩服车技好的人。
车技要好，坐着普桑也能睡着。
车技不好，坐着超跑也像坐牢。
车技多好和多好的车无关。
小时候，见的世面不多，觉得世界上车技最好的，莫过于开公交的了。
偌大的车厢，在狭小的马路挪转腾移。一边避着自行车，一边留意行人。有时候为了躲避不自量力野蛮变道的小轿车，还要让着人家。从我的视角望去，车头都要撞到马路牙子上的树了。可最后鬼魅一般地回到原来的轨迹，四平八稳，安然无恙。
一天要经历无数诸如此类的险况，却仍毫发未伤。寡言，缄默，笃定地开过一站又一站。
比起地铁，公交车是有人情味的。
小学的时候，作为“差生”，我经常被班主任留到很晚。一直留到万家灯火通明时。
肚子饿，加上馋。兜里的两块钱经不住校门口台湾香肠的蛊惑。
这下没钱乘车了，大不了走回家，可偏偏下起暴雨，没有带伞，寸步难移。
恰好119路公交车在站前停了下来。我硬着头皮上了车，我不过是因为上课和同学讨论奥特曼，就被老师留下来，批斗我品行不端，三观不正。我逃个票，没啥的。我以后要做很多配得上品行不端这个词的事情，逃票只是个开始。
可我看到老周鹰隼一般的眼睛，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支支吾吾，叔叔，钱，上车的时候，掉了。
老周没有理会，向里摆了摆手，示意我赶紧往里走，别挡道。
我心跳加速，这是我第一次在社会上撒谎。我做了坏事，老周的眼神，让我知道什么叫凛冽。再想想那个天天骂我差生的班主任，碰到开桑塔纳能带她下班的家长就眉开眼笑，像只穿着丝袜拿着红酒杯的兔子。我没做坏事，你凭什么天天留我，骂我差生？
我去你妈的。
下了车，我紧紧记住了车牌号，回去怕忘记，写在了备忘录上。
第二天上学，我把嘴巴抿得很紧，就怕被老师抓住把柄，又要想借口留我。那天天气好，老师心情好，下班早早约会去了，我也早早在公交车站候着了。
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我等到了老周的车，上去以后，我往投币箱里哐当哐当扔了四个硬币。
老周对我笑了，这小孩子，有点意思。
从此以后我成为了老周车上的常客，我被同学欺负了，回家跟我爸说只会又被打一顿，只好跟老周说了。
小学生的校园暴力，在我爸眼里就是不好好读书，瞎折腾。你不去惹人家，人家为什么惹你。以至于每次我的保温水壶被班里的“恶霸”当皮球踹成一堆废铁，回去总还要被我爸暴打一顿，说我不惜物。后来换了新的保温瓶，我就捧在手里，拼命爱惜。可我越爱惜什么，什么就命短。那些“恶霸”没事就爱往我书包踹上一脚，没多久保温瓶又千疮百孔。我问他们为什么老要踢我瓶子，他们说，好玩。对啊，十岁的小男孩，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结义和绝交，战友或敌人，都是一瞬间的事，好玩就够了。
可这道理我爸不懂。
我在公交车上和老周全盘托出，老周一边听我哭，一边专注地摆弄着方向盘。他说，人生啊，就像开车，不是别人让着你才算本事，而是你要学会去让着别人。
突然一个急刹车，老周喇叭长鸣。原来一辆自行车在路口横空出世，险些撞上。
老周把头探出窗口，破口大骂：X你妈的，不要命啦！
老周突然醍醐灌顶，他怎么能跟一个十岁的孩子探讨人生，他五十了，处处让人，可还不是猝不及防地被别人惹。他要不破口大骂，这人也不长记性，早晚悲剧。
老周说，他们再欺负你，你就还手，他们爸爸来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第二天，班里几个“小霸王”约好了一起来欺负我，盯上了我的保温瓶。我把瓶子死死抱在怀里，他们就开黑对我拳打脚踢。我红快没了，蓝屏到了极限。发了大招，把保温瓶朝带头的小胖子脸上轮去。
小胖子嘴巴马上见了血，憋屈了太久，见血以后，我的兴奋战胜了恐惧，又朝小瘦子小猴子轮了过去，他们发疯似地逃。
最后小胖子自己去了医务室，跟老师说，打球不小心砸到的。然后他主动跟我道歉了，叫我别告诉老师以前他欺负我。不然老师要告诉他爸爸，他爸爸就要打他——尽管被打的是他，但他要不惹我，怎么会被我打。他爸爸是这么想的。
我开始理解我爸爸了。00年的时候股市好过，我爸卖了套房子去炒股，后来股灾，全被套牢。所以教育不再耐心，对我拳打脚踢。而小胖子的爸爸，卖了3套。
股票没惹他们，他们不去惹股票，又怎么会被套牢。
老周不懂这个，也没想着发财。在自己的轨迹上度过平稳的一生。
后来小学毕业，就没再见过到老周。
老周那番十年以前我听不懂的话，现在历历在目，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
自己开车以后，一直文明驾驶，处处让人。宁等一个灯，不抢一根道。
除非有撞到我脑门上的。
我摇下车窗，我X你妈的！
第二个司机：老头
座驾估值：5W
老头叫什么，我不知道。
只记得他是个两鬓斑白的老头，车技很好。
支付宝刚出来的时候，还有很多出租车司机没跟上节奏。
一次酒吧玩至半夜，身上的人民币发小费发光了。面对门口排起长龙的出租车，我一辆一辆地问司机，能不能用支付宝付款。
被一众年龄不大的青年司机回绝，他们有的还没有加入支付宝，有的，对支付宝根本信不过。
小伙子，我这里可以用支付宝，上车！于是我上了个老头的车，途安。
这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名副其实的老司机。我跟他说了住址，他立马规划出一条最短的路线，征求我的同意。
我喝多了，但不傻。这个点叫车，遇见过太多绕远路跟你搞脑子的司机，像老头这么实在的，遇上就是运气。我说，师傅，听你的。
一喝多，话茬一开，故事也来了。
我说，老师傅，你年纪一大把了，还出来上夜班啊，身体不要吃不消。
老头说，他原来是国企给领导开车的，退休以后，闲不住，就出来开开车，不在路上，不习惯。
更主要的，他突然笑了起来，我当爷爷了。他给我看了看他的手机屏保，一个可爱的大胖小子。
现在奶粉尿布那么贵，国产的又不放心。小两口工作已经很累了，工薪阶层在上海结婚生子哪有容易的。当爷爷的宝刀未老，就重出江湖，给小孙子赚点奶粉钱。
他说现在的小青年，都哈无搞（瞎折腾），玩到半夜不睡觉，但也要谢谢这些小青年，让他孙子能喝上进口奶粉。他笑得合不拢嘴。
下车时，支付宝付车费，他调侃起自己，原以为自己老了不中用，没想到为了小孙子走到了时代的最前沿，那些小青年，都没他时髦。
我在车费一栏里输了100块。老头一看，脸色变了，立马找了60给我，问我，你这是干嘛。
他说，他不希望小孙子的成长，寄托在别人的恩惠里。
下车后，我朝慢慢驶去的出租车深深鞠了一躬。
酒早醒了。
第三个司机：阿汤哥
座驾估值：5000
我报名的驾校里，阿汤的生源是最好的。
点名要拜师的，络绎不绝。为了保证教学质量，阿汤从不扩招滥招。
为什么阿汤人气那么旺？有人说他鼻梁高，卖相好，戴上墨镜，就是好莱坞的那个阿汤。
有人说，阿汤厨艺好，他烧的糖醋排骨，只要一开锅，防盗门也锁不住这个香味。吵架的夫妻闻到这味道就歇战了，小孩闻到这味道，根本没法做功课。每次有学员拿到驾照，阿汤都会带过来分享。
也有人说。是因为阿汤教得好，他教出来的学生，拿到本就敢上路，和别的教练带出来的不一样。
阿汤成为了驾校里的神话。
生源太紧，我没这个福气做他学生。我跟了阿赖，驾校里另一个教练。
学车嘛，无所谓。
香烟送了不少，饭请吃了不少。阿赖每次教我的时候都在打王者农药，或是斗地主，心不在焉。他说，年轻人嘛，聪明来兮的，琢磨琢磨就会了。
我靠惊人的天赋，自己学会了倒车，侧方，S弯。阿赖也在游戏里解锁了新的英雄。
才上了两次车，他就给我报名了小路考。
结果小路考，我考了5次。
第一次，压左边的线。第二次，压右边的线。第三次，溜坡。第四次，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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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赖你从来没教过我啊。我哪知道考试场地哪个点要打死，哪个坑要注意。我甚至从来没有进去模拟过一次，而你总说，下次注意点就好了，年轻人嘛，聪明来兮的。
第四次考试关掉后我怒气腾腾地去找他理论，为什么从来不带我模拟，为什么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让我练习一次，结果被告知，他领好这个月的工资，被别的驾校挖过去了。
怪不得。
第五次，如果我继续关掉，那就要重新报名了，多付个8000块钱。想想就气，我拿出和阿赖的聊天记录，集结了几个朋友，有混社会的，有学法律的。一起陪我去找驾校理论，投诉阿赖。
由于动静太大，都过来看热闹了。律师朋友在讲道理，痞子朋友在装腔势，喋喋不休。驾校理亏，但也无可奈何。
这时候，一个戴墨镜的汉子拨开了吃瓜群众，头发卷曲，鼻梁挺直，夹克敞开，嘴角叼着根烟。
不是阿汤还有谁。
这个小阿弟，我来教，包你第五次，过！
从此我成为了阿汤的门外弟子。带我练了三次，考场里的点啊，线啊，坑啊，无一不如数家珍地给我比划。
第五次小路考，过。
我走出考场那刻，他比我还激动。后来他跟我说，小赖是他的徒弟，徒弟不负责，师父也有罪过。小赖有了新的方向，他祝福。小赖活不干净，他来擦。
他在帮助徒弟的徒弟的时候，也在救赎自己的徒弟。
阿汤的教练车，有点年代的普桑。阿汤爱抽烟，整辆车就是个巨大的烟灰缸。阿汤来接学员的时候，左手夹烟，右手握着方向盘，教导学员千万别学他这样，一边开车一边抽烟。如果可以，不要抽烟。
当然有学员送他香烟，他说不急不急，拿到驾照再送。
阿汤很幽默，再难听的骂人话，他说出来都像个笑话。他当然有脾气，也会骂学员。他反复再三地提醒我们，转弯的时候，要用眼睛的余光看看旁边有没有人。在一次大路的练习里，四周空旷无人，我自作聪明，在右拐的时候仅仅打了转向灯，并没有观察右边路况。
阿汤愤怒地踩了刹车，他问我为什么不观察右边，我说这里都是农田，四野无人啊。阿汤怒气平息后，长篇大论了一番养成好习惯是多么重要，利己利人。
从此以后，阿汤的学员每次过弯，变道，都会异常谨慎，大路考，阿汤班，一次全过。
考场外等阿汤的时候，和驾校老板吹起牛皮。我说，阿汤那么帅，阿汤嫂肯定也很美吧。
驾校老板苦笑，你汤嫂以前确实是个大美人，后来一次车祸里，断了条腿。现在天天在家里躺着。什么样的车祸？小青年，过弯的时候，只看绿灯不看人，把骑自行车的汤嫂给带到了。
后来嘛，阿汤叫上他的兄弟，全副武装，去找小青年事情，要他还一条腿。比你来找我们事情狠上一百倍，都是当时有名的混混。小青年那个后悔那个哭啊，阿汤想想自己如果惹事情进去了，谁来照顾老婆。于是就把举起的榔头放下了。为了满足老婆的胃口，菜倒烧得越来越好。
然后阿汤就辞去了原来的工作，来教人开车了。他说，现在教练都在乱教，光收香烟不教本事。光教技能不教态度。驾校教练教的是什么？是命啊。
阿汤从远处走来，戴着墨镜，叼着香烟，拎着一个巨大的电饭煲。
所经之处，香气四溢。
跑车，性，女人。速度与激情，江湖与情欲。这个社会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去写。
责任，爱，宽恕。信任与担当，忠诚与忍让。这也是这个世界，我今天就这么写。
故事里的老司机，都来自底层，却高大似巨人。
所谓老司机，并不是多会套路，多会算计。
知道怎么样违章不会被抓。
知道怎么样虚伪还算得体。
知道怎么样周旋在各个女人当中还能得心应手，片草不沾。
知道怎么样在不同的人面前戴着面具伪装自己，作践感情。
谁稀罕你车。
你算个J8司机。
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还能心平气和。
载着心爱的人，避开陷阱，饶过坎坷。
微笑面对危险，从容跨过困境。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有担当的男人。
才配得上老司机这个称号
老司机
不是在感情的空里见缝插针，而是在生活的路上坦坦荡荡。
Be man
作者：wiz
三流心理咨询师，努力成为一流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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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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