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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无法修正美国的国际关系

Adam Maida 稻草和飞花 2020-11-09

希望浮现!这是许多国家得知拜登(Joe Biden)即将成为美国总统,或者更确切地说,特朗普(Donald Trump)将不会成为美国总统的最深切的感受。至少从目前来看,北约安全了;跨大西洋联盟是安全的;全球自由贸易是安全的——我们所熟悉的世界是安全的,成年人回到了白宫。巴黎气候协议、伊朗核协议,甚至多边主义本身都将重获生机。对于那些相信这些东西的人来说,像特朗谱这样近代历史上最强大的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人物的下台, 显然是一个重要的时刻。

不过,这场势均力敌的竞选留下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即世界还没有看到特朗普的最后一面。就像寓言中的怪兽,他受伤了,但就在那里,潜伏着,准备报复。即使他自己无法从灌木丛中走出来,在法庭上宣告胜利,或者在2024年再次尝试参选,他留下的教条仍然存在。在新冠大流行和全球经济衰退期后,特朗谱的得票率居然和拜登如此接近,意味着特朗普主义依然顽强地活着。对世界而言,这具有根本性的重要性。


世界领导人得出的另一个结论是,无论特朗普和特朗普主义在未来几周或几年内发生什么,他们崛起的原因以及他们所表征的问题, 肯定没有消失。是的,这些领导人相信,特朗普过去是,或许将来还会是一个根本上恶毒、无知和危险的总统,但他不是造成美国与世界关系结构性问题的核心原因。在大选前夕,我与数十名美国和欧洲的外交官、官员和助手进行了交谈,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预计拜登会获胜,其中许多人由于讨论敏感的外交问题而要求匿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有关美国在世界上扮演何种角色的严肃问题, 不会因为特朗普下台而消失。总统选举竞争的结果比他们预期的更接近,这一事实更证实了这个结论。


“旧政治已经结束了,”一位欧洲领导人的高级助手在大选前告诉我。这是一个反复向我传达的信息,尤其是那些对拜登担任总统后的变革性权力持怀疑态度的人。在过去的四年里,柏林、巴黎、布鲁塞尔和伦敦已经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在诸如气候变化和贸易等问题上,他们不仅要与美国力量合作,还要与之对抗。我被告知,美国的盟友们也学会了如何处理由于华盛顿的冷漠而留下的空白,无论是处理白俄罗斯的危机,面对土耳其在地中海的军事行动,还是处理黎巴嫩的爆炸性破坏。美国过去常常扮演调解人或帝国救星的角色,如今却常常缺席、扰乱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目标和承诺。新总统可能很快就会入住白宫,但是对美国的任何决定都是安全的信心, 几乎是不再存在。在未来四年里,愤怒的特朗普(主义)会跟随并威胁拜登的一举一动,拜登能取得什么成就呢?


我在欧洲各地交谈过的大多数人都想当然地认为,美国的回缩政策实际上是在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治下开始的,尽管在特朗普治下紧缩力度更大。所以即使拜登—曾经作为奥巴马的副总统,能够把足够多的美国机构控制在他的领导下,  有一种分析认为,不仅仅特朗普不能信赖, 而是美国本身不可依赖。


英国战后伟大的外交大臣欧内斯特·贝文(Ernest Bevin)曾打趣道,“如果你打开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你永远不知道会跳出什么特洛伊木马。” 至少在欧洲,我们已经知道有一个想法已经跳出来了:从美国独立开来。


在支持美国独立的革命小册子《常识》中,托马斯·潘恩认为,“认定一个大陆将永远由一个岛屿来统治,那是非常荒谬的”。当然,当时他指的是英国对美国的统治。潘恩可能从来没有想到,美国有一天会成为统治欧洲大陆的地缘政治岛屿,欧洲的领导人被迫向伟大的美国主权请愿寻求保护。这一现实如今正是欧洲的政治精英们,尤其是欧洲大陆三个最大国家的政治精英们所反对的。


去年在接受《经济学人》采访时,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表示,欧洲需要明白,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一个在战略问题上如此迅速地背弃我们的美国,没有人曾经会相信是可能的,”他说。马克龙说,这种关系的腐蚀开始于奥巴马,他未能对叙利亚使用化学武器进行干预,这是“西方集团崩溃的第一阶段”。因此,欧洲的防御、安全和经济主权需要重新考虑。对于法国来说,美国的退出并不是一种威胁,而是一个机会,不能因为一个更好的美国人接管了白宫(指拜登当选)就错过了。法国一直在寻求通过欧盟重建失去的全球影响力。


(当年的奥巴马,对欧洲也有自己的担忧。在他任职最后一年接受《大西洋》杂志采访时候,奥巴马打出了许多如今看来是川普主义的牌, 他攻击欧洲“搭便车”,并警告英国,如果英国没有承诺花费更多的国防支出,她再也不能享受“英美特殊关系”, 奥巴马要求欧洲加强分享更多的全球领导力的负担。他并轻蔑地谈到欧洲和阿拉伯国家“拉着我们的衣角,而都是我们在战斗。)


在愤世嫉俗的英国人看来,马克龙并没有重新思考任何事情,只是简单地重申了戴高乐主义的教条,即法国必须被视为在不真正离开“狗窝”的情况下,牢牢牵制住美国的权力。然而,面对拜登政府,英国也有自己的一系列潜在问题。在奥巴马时代,总是有一种特别的不安弥漫在唐宁街, 奥巴马政府缺乏对英国的忠诚补偿。据一位接近鲍里斯·约翰逊的人告诉我,过去近二十年, 英国与美国共同战斗,为之流血,包括在阿富汗和伊拉克, 英国在国防方面的投入比任何其他北约成员国都要多。但英国得到了什么回报呢?尽管奥巴马明显对欧洲盟友感到愤怒,但他很乐意与德国的默克尔(Angela Merkel)搞好关系,尽管她在国防方面的领导能力非常缺乏,


法国和英国对白宫的民主党人也有特别的政治担忧,因为两国都讨好过特朗普政府,或者寻求某种程度上独立于美国的外交政策之外。一名前法国外交官告诉我,鉴于马可龙支持欧洲不受美国控制的战略自治,以及对奥巴马的激烈批评,马克龙担心自己在拜登团队中不受欢迎。同样,英国推动与美国达成贸易协议的努力,以及试图与欧盟达成脱欧协议,从而危及《耶稣受难节协议》(Good Friday Agreement)的明显意愿,让伦敦的官员担心他们会被认为与特朗普的关系过于密切。


在这方面,美国两党势均力敌给拜登带来了另一个问题。过去四年来,许多欧洲国家一直在等待特朗普下台,保留各种国际条约,希望未来的民主党总统能给这些条约注入新的活力。鉴于民主党以微弱优势获胜,其他国家是否也会那样应付拜登,在情况下等待共和党的回归?


然而,如果英国和法国给拜登带来新的问题,德国事实上会是一个更大的困难。尽管默克尔与特朗普的紧张关系表明,柏林将会最热烈欢迎拜登当选。欧洲一个主要国家驻欧盟的大使告诉我,推动欧洲从美国获得更多自治权的动力来自德国,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德国公众态度的深刻转变,以及德国对进入中国市场的日益依赖。


与我交谈过的两名欧洲高级官员表示,德国从过去12年汲取的教训很清楚:无论谁入主白宫,美国正在远离欧洲。其中一名官员表示,尽管特朗普并没有真正做多少回缩的事,但他传达的信息很明确:美国要离开这里。第二位欧洲官员更进一步说,德国和欧盟同意奥巴马和川普的观点,欧洲需要为自己的防务做更多的事情。这位官员表示:“说到底,这是我们欧洲人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然而,这位官员指出,支出更多,才能做更多决定。无代表,不纳税。


1942年2月,约8万名英帝国军队在新加坡向日本投降,当时首相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称这是英国军事史上最严重的灾难。英国深陷欧洲和北非泥潭,无法保护这个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海军基地。对英国来说,这次失败是一种耻辱,但对澳大利亚来说,这更糟糕——这是一种生死存亡的威胁。突然之间,整个安全战略的关键被交给了敌人。当新加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最终被夺回时,澳大利亚没有忘记它所得到的教训。到1951年,华盛顿正式接管了对澳大利亚国防的支持,这是一种模式的开始,这种模式将在全世界复制。


二战后英国宣布,它将不再承担保卫希腊,所以,地中海国家面临落入莫斯科势力范围的威胁, 那个时候,哈里·杜鲁门介入了,宣布从那时起,美国的政策是“支持自由人民武装抵抗试图征服的少数民族或外部压力。杜鲁门主义诞生了,巩固了美利坚帝国时代。


如今,无论特朗普有什么过错,对于任何依赖美国安全保障的国家来说,都没有发生类似当年新加坡那样的大灾难:俄罗斯没有在领土上考验美国对北约的承诺,中国也没有尝试过挑战美国对台湾的保护。但与欧洲的外交官、官员和外交政策分析人士交谈,他们至少都认为,美国的承诺正在逐步消解。


尽管1947年的英国和今天的美国(后者强大得多)存在差异,但美国面临着同样的战略问题:鉴于其国内的分裂和相对的经济衰退,美国能否继续维持其作为欧洲和亚洲安全保障者的地位?就像20世纪40年代的澳大利亚和希腊一样,这个问题对今天许多国家来说都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它不仅关乎现任美国总统是否可以信赖,还关乎是否有任何一位总统能够长期依靠。或许更重要的是,美国选民会继续承受随之而来的财政负担吗?


杜鲁门主义提出70多年后,希腊的紧张局势再次升温,但这一次, 几乎没有迹象表明华盛顿方面对此予以关注。整个特朗普总统任期内,发生的故事都是类似的。在英国与布鲁塞尔就英国脱欧的斗争中,伦敦方面有些愤愤地注意到,美国人已经消失了,而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很可能试图充当调解人。与我交谈过的巴黎、柏林和布鲁塞尔方面的人士认为,即使美国有这个时间,欧盟也不会欢迎这种对其内部事务的干预。欧洲正在悄然扩张,而美国却在撤退。


因此,今天对欧洲大国来说,问题不在于拜登是否会重新致力于跨大西洋关系,而在于美国公众是否认同这种承诺。大选前,我与特朗普政府的一名前成员进行了交谈,他回忆起总统对欧洲在北约(NATO)成员国问题上缺乏灵活性的不满。看到每个成员国在北约的日常运营成本上花费的相对较低的数额,他怒不可遏,并开始专注于让柏林付出更多。尽管特朗普在德国及其贡献问题上的坚持,被他的顾问们视为古怪,但他们仍然相信他是对的,考虑到德国的财富、规模和对北约安全机构的依赖,德国对北约集体防御的贡献低得令人无法接受。然而,当面对美国要求其增加出资的压力时,德国官员退缩了,而且据我与之交谈的美国官员说,他们无法在本国纳税人面前为这样的举措辩护。在这一点上,美国人爆发了,抱怨华盛顿如何才能在纳税人面前为当前的形势辩护。


最终,德国确实同意增加其贡献,从而避免了潜在的危险局势,但这一事件提醒人们,尽管美国拥有巨大财富,但也不能免疫于管理一个安全帝国的政治和财政负担的影响。正如前英国驻美大使金·达罗克(Kim Darroch)告诉我的那样,美国人投票给特朗普是因为“主流政治家和政党没有实现他们认为政府应该实现的目标。” 而欧洲领导人声称他们理解了这一教训。


伦敦国王学院(King 's College London)国际关系名誉教授劳伦斯·弗里德曼(Lawrence Freedman)告诉我,20世纪40年代的澳大利亚和希腊危机与美国今天的盟友危机的区别在于,美国在二战后的霸权地位为英国的安全体系建立了现成的替代方案。如今,美国的盟友没有这样的选择。弗里德曼说,面对不受欢迎的特朗普带来的空缺,北京却用“巨大的失败”使用填补了这个空缺,而与此同时,欧洲勉为其难的取得了在制裁白俄罗斯方面的共识,而在积极激发斗志,利用既有机制,构建防卫机制来共同运作外交政策方面,更是乏善可陈。


拜登在大选前表示,他希望成为美国国内的“过渡性”总统。然而,对于美国许多盟友来说,几乎没有迹象表明拜登在世界范围内将向什么方向过渡。



来源:The Altantic

温克坚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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