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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热分子:群众运动圣经》摘录 |埃里克·霍弗

2016-12-18 梁永安 译 保守主义评论


编者按:埃里克·霍弗(Eric Hoffer,1898 ~ 1983),美国社会哲学家、作家,1983年荣获总统自由勋章。代表作为1951年的The True Believer,即中文译本《狂热分子:群众运动圣经》(梁永安译)。本书风格类似于马基雅维里的《君主论》和勒庞的《乌合之众》,对政治观察入微,尤其对群众运动的运作机制有独到见解,值得推荐阅读。兹摘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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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群众运动会吸引到一群追随者,不在于它可以满足人们追求自我改善的渴望,而在于满足他们自我否定的热望。p.39


失业者宁愿追随贩卖希望的人,而不愿追随施予救济的人。p.43


社会低等成员之所以能对社会产生重大影响,是因为他们对“现在”全不尊重。他们认为他们的生活和“现在”都已败坏到无可救药,所以随时准备好把二者加以毁弃。他们也渴望通过某种惊心动魄的集体事业,去掩埋他们已经败坏和了无意义的自我:这是他们倾向于集体行动的原因。因此,他们总是一场革命、集体迁徙、宗教运动或种族主义运动的最早皈依者之一,而他们也会把自己的色彩烙印到运动之中。p.56


在一个极权社会中,革命会爆发,一般都不是因为人们对压迫和困苦的怒火趋于沸腾,而是由极权架构发生松动所导致。p.71


凡是有几种新教条互相竞争信徒的地方,会胜出的都是集体组织最完美者。p.79


最有利于群众运动兴起和传播的环境,是一个原本就有紧密组织但却因为某种理由而处于解体中的社会。基督教兴起和扩散的时代,就是“一个有大量人流离失所的时代。那些原本紧密的城邦被一个大帝国所吞没……而旧有的社会与政治群体不是已经弱化就是已经解体”。p.80


健全的集体结构会对群众运动免疫,而瓦解中的集体结构则是群众运动萌芽的最佳环境。p.80


碰到苦难和死亡的威胁,个人是无法依赖自己的勇气的。他仅有的力量来源不在他自身,而在于他隶属某个伟大的、光荣的、不可摧毁的集体。这种信仰主要来自认同;通过认同,个人不再是他自己,而成了某种永恒之物的一部分。p.111


克里姆林宫的理论家大概已经意识到,要让俄国民众顺从,就不能让他们有丝毫机会认同俄国以外的任何集体。铁幕的作用,与其说是阻止间谍与破坏者的渗透,不如说是为了防止俄国人与外部世界接触(包括思想方面的接触)。p.113


在现实中,激进派和反动派的界线并不总是分明的。当反对派开始着手复古时,他的表现就会俨如激进派。他心目中的“过去”,与其说是实际的“过去”,不如说是他理想化的“过去”。p.126


群众运动喜欢鼓吹不切实际和不可能的任务,这也正对失意者的胃口。那些一般事情都做不好的人,喜欢去做不可能的事。那是他们掩饰自己无能的手段。p.127


但凡“忠实信徒”都具有“闭眼掩耳”的能力,对“不值得看或听”的事不屑一顾,而他们所以能够无比坚定不移,力量亦是源于此。他们不会因为危险却步,不会因为障碍重重而气馁,不会因为有反面证据而困惑,因为他们根本否定有危险、障碍和反面证据的存在。p.133


教义不是让人去理解的,而是让人去信仰的。p.134


你无法用理性或道德上的理由,去说服一个狂热者抛弃他的大业。他害怕妥协,因为你不能让他相信他信奉的主义并不可靠。但他却不难突然从一件神圣伟业转投另一件神圣伟业的怀抱。他无法被说服,只能被煽动。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不是他所依附的大业的本质,而是他渴望有所依附的情感需要。p.141


不同类型的狂热者看似南辕北辙,但他们事实上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要一个狂热的共产主义者转变为狂热的法西斯主义者、沙文主义者或天主教徒都不难,但要他们转变为冷静的自由主义者却难上加难。p.142


没有了可供热烈献身的对象,他(即狂热者)感到漂泊和被遗弃。在他看来,宽容是一种软弱、轻浮和愚昧的象征。他渴盼那种来自完全顺服的心安理得感,渴盼全心全意依附于一种信仰和主义。对他而言,重要的不是一个运动的主张和目标,而是它可以让他完全献身,并与一个集体发生联系。p.144


在受到强制而皈信的人之中,暴力也可以孕育狂热。有证据显示,受强制而皈信者,其对新信仰的狂热程度,并不亚于受说服而皈信者,有时甚至犹有过之。p.173


一个领袖最神秘的能力之一,与其说是能掌握群众,不如说是能控制甚至魅惑一小群能干之士。p.184


在自由社会,一个领袖与其说是领导人民,不如说是追随人民。他必须找出人民的意向,以便可以领导他们。要是一个自由社会的领袖变得瞧不起人民,他或迟或早得出一个错误和要命的想法:所有人都是蠢材。这样的话,他垮台是指日可待的。p.191


群众运动用什么手段来强化和维系其依附者的不完整感,值得一提。其中一个手段是把教条提高到理性之上,这样个人智慧就没有用武之地。另一手段是通过经济集权和故意使生活必需品稀少,让个人产生经济依赖。p.202


旧政权让群众不满的不是它的邪恶,而是它的软弱;不是它的压迫性,而是它无法把人们敲打成一个坚固有力的整体。言辞人(man of words,可以理解成文人或知识分子)打动群众之处,不在于它们揭示出现秩序的卑劣,而在于揭示出它无可救药的无能。一个群众运动所取得的直接结果,往往就是群众渴求的结果。他们并没有被骗。p.225


催生群众运动的知识分子的悲剧根源在于,不管他们有多么讴歌群体行动,本质上都是个人主义者。但一个群众运动一旦成形,权力就会落入那些不相信也不尊重个人者之手。他们会得势,主要不是因为漠视个人让他们敢于冷酷无情,而是因为他们的态度和群众的激情是完全一致的。p.225


如果狂热者是鱼,混乱就是水。当旧秩序开始崩溃,他会全力搅合进来,对可憎的“现在”施以猛烈无情的打击。他为一个世界突然走到末日而雀跃不已。让改革见鬼去吧!现存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垃圾,而改革垃圾是了无意义的。对自己一心一意制造的混乱状态,他有一个自圆其说的解释:没有破坏就不会有建设。p.227


狂热者是打哪儿来的?大部分来自没有创造力的言辞人之间。……马拉、罗伯斯庇尔、列宁、墨索里尼和希特勒都是有无创造力的言辞人蜕变为狂热者的。菲尔埃克(Peter Viereck)指出,大部分的纳粹头子都有艺术和文学上的野心,却没有实现的能力。p.229


真正的言辞人不会愿意长时间压抑自己的批判意识,日子一久,他无可避免会扮演其异端角色。因此,除非他能适时与操实权的行动人联合起来或早早寿终正寝,他对最后下场很可能是引退、被放逐或遭到枪决。p.230


对一个群众运动的发展来说,狂热者的危险在于他永远静不下来。一旦取得胜利,新秩序开始成形,狂热者就可能会成为一个乱源。p.230


一个群众运动一般都是由言辞人为前驱,由狂热者实现,再由行动人加以巩固。p.232


极端独裁看来在一个组织的诞生阶段和衰落阶段都是最容易出现的,因为它可以让尚未定型的东西成型,或让行将解体的东西暂时稳住。例如,“教皇无错误说”是伊里奈乌斯(Irenaeus)在教皇初创期提出的,但到了1870年,也就是教皇制度看来摇摇欲坠的时候,庇护九世(Pius IX)又把它重提一遍。p.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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