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美国与自由主义国际秩序|迈克尔·安东

2017-03-07 万吉庆 译 保守主义评论

按:迈克尔·安东(Michael Anton,1970~),川普政府的国家安全官员。原文发表于安东上任之前,只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本文译自《美国事务》,译者摘译了原文的结论部分,对全文感兴趣的,可点击文章左下方的“阅读原文”。另,《美国事务》是一家新晋的美国保守派杂志,值得朋友们留意。


      导   读      


民主是一朵娇嫩的鲜花。它并非在所有地方都能生长。我们很容易发现,有些地方更适合生长仙人掌和杂草。如果民主之花正在某地努力绽放,而我们又有能力浇灌它,那么,帮助它符合我们的利益,至少我们会考虑这件事。但是,美国的利益在于维持既有民主国家的成功(或防止其失败),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将民主强加在那些几乎注定会失败的地区,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相反,民主一旦在这些国家失败,便会损害我们的威望。




1945年之后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


自由主义国际秩序诞生于1945年,当时,它有助于维护美国的和平、威望和繁荣。现在,70余年过去了,时代和形势发生了诸多变化。首先,让我们想一想1945年的情景。安全方面,美国的安全地位不容置疑。我们协助击溃了轴心国,美国的武装力量覆盖了世界半数国家,而且托庇于两大洋,我们有重要的军事缓冲区。不过,我们面临着苏联这个前所未有的劲敌,为威慑和遏制苏联,我们不仅需要组建强大的军队,也有必要成立强大的同盟。


此时,我们的繁荣也不容置疑:美国占据了全球GDP的50%。不过,作为一个商业共和国,我们的经济健康还取决于我们的贸易伙伴。毕竟,你无法把商品卖给破落户。因此,发明一套新的国际经济协议,复兴西欧和东北亚的经济,也符合美国的利益。


译注:马歇尔计划(The Marshall Plan),官方名称为欧洲复兴计划(European Recovery Program),是二战后美国对被战争破坏的西欧各国进行经济援助、协助重建的计划,对欧洲国家的发展和世界政治格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当时,我们的威望处于巅峰。但是,这种状况并不稳定。放弃我们的盟友,抛弃我们有能力解放的国家,默许苏联的扩张主义,我们很容易丢掉这种威望。因此,维持我们(对盟友)的承诺,甚至努力兑现承诺,也符合美国的利益。


在1945以及随后的数十年,通过缔造和维持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我们很好地维护了美国的三大利益。然而,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在当代的捍卫者已经忘了——或者没有完全理解——这一点。他们把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看成目的,看成美国利益的永恒体现,事实上,美国创建它不过是回应特定时代的挑战。难不成这些挑战永恒不变?或许有人这么认为,但事实上,较之于1945年,世界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所以,难道我们必须维持一成不变的外交政策?


现在,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是否依然有助于维护美国的三大利益?很大程度上确实如此,不过一些重大的例外则需要纠正。在冷战结束之际,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有了一套自己的逻辑,即要求原封不动地维持自身,而无需考虑美国的基本利益。重新定位美国的外交政策,未必要完全抛弃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诸多制度,而是要进行明智的改革。它确实不需要扩展为建立一个“普世同质的国家”,尽管有人想这么做。




改革自由主义国际秩序


如何维持美国的安全、富裕和威望?让我们用这种思路改革自由主义国际秩序。


首先,我们的贸易政策亟需改革。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将“自由贸易”拔高成圣经——事实上,如电话簿厚度的贸易协议管制了贸易的方方面面,而这些协议多对美国不利。数十年来,美国贸易代表处充斥着自由贸易学说的信徒。但是,自1945年以来,世界经济发生了重大变迁。至少在某些案例中,当时签订的商业政策(包括其背后的理论动力)已经不适用今日的情形。故而,川普政府对自由贸易意识形态持有怀疑态度,而且基于美国的核心利益和商业现实重估贸易政策,这一点是明智而正确的。

我们也要用更理性的态度看待同盟架构。北约在今天远未过时,不过,我们可以把它改造地更合用。数十年的联合演习、协同能力规则、可以互换的武器系统等,确实不应被草率的抛弃,尤其是这些国家和我们有着深层的历史纽带和共同利益。但是,我们可以明智地反问:一旦最初目标消失后,它的目的何在?是否可以通过改革使它更好地应对当今的威胁,如恐怖主义和大规模非法移民?


我们也必须问道:北约边界的进一步外扩,是否符合我们的战略利益?用美国将士的鲜血保证去捍卫那些地方——我们要花48个小时才能将物资空运到那些绝望的防御阵地——我们收获了什么?致力于那些不可能之事,是否能提升我们的威望?


译注:北约扩张年表。


那些支持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扩张的理由似乎很虚弱,而且近年来愈发乖张、极端。这个思想流派——姑且称为“新保守主义者”——坚称,民主国家属于“我们阵营”,而且当其前景逐渐扩张时,整个阵营的健康情况会更好。


也就是说,鉴于民主国家倾向于亲美(至少不反美),而威权主义(具体说就是“暴政”)则更倾向于反美甚至敌视美国利益,所以,世界如果更加民主化,那么美国的境况可能会更好。但是,在某些地区,民主与社会的不稳定高度相关,而这(民主化)会引发战争和混乱,从而违背美国的利益。而且,在另一些地区,民主的修辞和机制——一度被认为是“一人一票”——反而成了扼杀民主的工具,甚至会带来了一个比前“民主”状态更糟糕的暴政。


译注:在中东,通过“一人一票”民主程序选出的很可能是穆斯林兄弟会这样的组织。从某种程度上说,考虑到某些国家和地区的历史传统、文化观念、民间社会的发育程度,外部力量强加的“民主化”未必为福。在美国保守派内部,很多人认为小布什的“大中东民主计划”(输出民主)超出了美国的能力,过于意识形态化,不符合保守派的理念。


追踪自由主义国际秩序1945至1989年的原始脉络,我们会发现,它最初的目的是维持那些业已存在或正受到威胁——要么来自外国政府,要么来自受外国指示的内部颠覆势力——的民主国家。其次,是恢复那些“沦陷国”(译注:通常指受苏联控制的东欧诸国)——的民主,它们的自由受到外国势力侵夺。第三,它主张在那些经济发达、人力资本雄厚、民间机构可以为民主提供生长土壤的国家渐进地推动民主。但是,它从来没打算把民主强加于人——更不认为这种强加符合美国的根本利益。


民主是一朵娇嫩的鲜花。它并非在所有地方都能生长。我们很容易发现,有些地方更适合生长仙人掌和杂草。如果民主之花正在某地努力绽放,而我们又有能力浇灌它,那么,帮助它符合我们的利益,至少我们会考虑这件事。但是,美国的利益在于维持既有民主国家的成功(或防止其失败),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将民主强加在那些几乎注定会失败的地区,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相反,民主一旦在这些国家失败,便会损害我们的威望。


我请求细心的读者留意,我批评的是外交政策建制派,而非特别批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本身。说起来,它在建立之初维护了我们的利益。而且,现在它依然优越于其它选项——比如传统保守主义者的孤立主义外交,或新保守主义者的过度扩张外交。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与后者的隐性合流正在引发混乱。这个错误之所以称不上肆无忌惮,主要源于自冷战结束后,新保守主义者花了大量心力以融合两种公共思想,始之以五角大楼1992年拟定的“沃尔福威茨主义”,继之以2014年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在《新共和》杂志上的时评,“超级大国不退休”。


译注:1992年,美国时任国防部长保罗·沃尔福威茨和副部长斯科特·利比,为1994~1999财政年度拟定的国防计划指导之原始版本,它支持单边主义政策、主张先发制人、阻止其他国家崛起为超级大国,民间将其称之为“沃尔福威茨主义”。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1958~),美国历史学家、专栏作家、外交政策评论员,被认为是新保守主义者,而他自称为“自由派干预主义者”,代表作有 Of Paradise and Power: America and Europe in the New World Order2003),The World America Made(2012)。


“自由主义国际秩序”这个习语暗示了问题所在。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无法覆盖整个世界,也不曾有这种机会。后冷战时代,美国外交政策的主要失误就在于没有看清这一局限。建制派认为,可以通过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和“富国俱乐部”这类制度建设,让它在世界范围内运转,然而,这在过去没有奏效,将来也是如此。


即便有人断言,在世界范围内建立和维持自由主义秩序,符合我们的国家利益,我们仍面临一个棘手问题,即美国缺少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我们不得不做出选择。我们需要做出何种选择,依据是什么?


简单说,在实践过程中,“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范围要比整个世界小得多。甚至在1945~1950年,我们创建它时也无意涵盖全球。创建它的用意在于保护美国及其欧洲和亚洲盟友的利益,而且要把共产主义拒之于西半球之外(现代版的“门罗主义”)。中东是后来才纳入这一秩序的,这一过程是分阶段进行的,“苏伊士运河事件”之后,英、法在中东的霸权瓦解,一些最初亲美的阿拉伯国王下台,以及西方(尤其是美国)成为石油净进口 52 29457 52 15535 0 0 1626 0 0:00:18 0:00:09 0:00:09 3585 52 29457 52 15535 0 0 1475 0 0:00:19 0:00:10 0:00:09 3525 52 29457 52 15535 0 0 1347 0 0:00:21 0:00:11 0:00:10 3082。确切说,将自由主义国际秩序扩展到整个世界,始于1991~1992年,美国人犯了“眼高手低”的错误,把意识形态和利益混为一谈。事实上,这种扩张对美国的核心利益——和平、繁荣和威望——并无必要。


当前的不确定性,并非来自川普总统对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基本原则的漠视,而是来自外交政策工具和目标之间的明显脱节。为了恢复自由主义国际秩序各机构背后的核心目标,事实上,川普对这些机构非常重视。


美国普通公民意识到,我们的外交政策并没有维护美国的和平、威望和繁荣,而川普的竞选运动正是受这种意识驱动。我们有理由对川普总统的外交政策抱有希望,他似乎认识到纠正新干预主义者的谬误,并不意味着采取传统保守主义者的孤立主义外交。


尽管围绕着和平、威望和繁荣,我们外交政策的调整尚有许多分歧,不过,关注目的而非手段,将会明显改变美国外交官看待问题的方式。而我们越是及早地做出这种改变,就越能及时地改革这些制度,从而更好地保障美国的安全、威信和富裕。


(终)


……………………………………


延伸阅读:关于传统保守主义者和新保守主义者就美国外交政策的争论,可参考这篇旧文。美国保守主义的前世今生(下)| 乔治·纳什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