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企及的梦想——加泰罗尼亚民族主义者与西班牙的危机

按：作者杰拉德·弗罗斯特（Gerald Frost）是两家智库机构“政策研究中心”（位于伦敦）、“欧洲防务和战略研究所”的负责人。本文译自《国家评论》杂志，英文完整版仅限订阅户阅读，原标题 “The Impossible Dream”。这是一篇关于加泰罗尼亚问题的深度分析，颇引人深思。全文约2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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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西班牙内战爆发的4年前，也就是1932年，作为哲学家和评论者的何塞·奥特嘉·伊·加塞特（José Ortega y Gasset）宣称“加泰罗尼亚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据悉，他说过这样一段话：“那是一个永恒的难题，曾经是、未来也必将是，只要西班牙这个国家仍然存在于世……这是一个无人负责的问题；它存在于加泰罗尼亚人的性格之中；它是加泰罗尼亚无可避免的悲剧命运，是这片土地整部历史上痛苦的来源。”在他看来，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加泰罗尼亚人与他们的西班牙同胞们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无解本质，并在此基础上避免那些必然导致灾难的轻率或不切实际的行为。

注释：何塞·奥特嘉·伊·加塞特（José Ortega y Gasset，1883-1955），西班牙当代著名哲学家，著有《大众的反叛》等。

谁也没能有先见之明的预计到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最近的行动：争取民族独立的公投被排到了今年的十月一日，直接藐视了马德里的西班牙王国政府和最高法院，西班牙面临着分裂的危险。我们也无法预计西班牙首相马里亚诺·拉霍伊的反应，这位以其小心谨慎为名的政治家在加泰罗尼亚的自治要求问题上可是从未妥协过的。双方失去沟通已经数年了，而且双方的隔空喊话都充满了毫无节制的火药味。这样的结果就是一场宪法危机，巴塞罗那、赫罗纳和其他加泰罗尼亚城市爆发了大规模的街头示威游行，国民警卫队试图阻止投票，却导致了暴力行为和约800名分离主义示威者以及40名警察的受伤。

这又进一步导致了国际社会对警察执法方式的广泛谴责、一场公营部门反对警察暴力的罢工、一次来自国王欠考虑的调停以及全国多地爆发的反分裂示威游行。

加泰罗尼亚自治政府主席普伊格蒙特宣称有大约220万加泰罗尼亚人，或者说是42%的加泰罗尼亚合法选民参与了这次公投，其中超过90%的选民投票支持独立。加泰罗尼亚政府官员还称有超过77万的选民被警察阻止，没能参与投票。

投票后的几天中，普伊格蒙特不断的强调公投的结果支持了加泰罗尼亚的独立诉求，并且他将在最终记票结束后使之成为现实。当被问及如果西班牙政府引用宪法第155条在新的地区选举之前就直接控制加泰罗尼亚怎么办时。他回答说：“那将是个改变一切的错误决定。”

巴塞罗那与马德里同时被一些毫无根据的谣言与阴谋论包围，推特与博客中广泛流传开了一则流言声称是俄罗斯总统普京设计与操控了这次独立公投与宪法危机。

十月五日也就是星期四，加泰罗尼亚社会党公开反对独立并成功的诉至西班牙宪法法院，叫停了加泰罗尼亚议会预定将在4天后召开的议程，人们普遍担心加泰罗尼亚议会将会在那时单方面宣布独立。

这种担心是有充足理由的：加泰罗尼亚公投法本身规定了独立声明必须在投票结果认证后的48小时内发布，更何况加泰罗尼亚领导人和他的同事们的那些民族主义豪言壮语。

紧张的气氛不断升级，加泰罗尼亚政府发言人立即宣布议会将如期进行。紧接着一些西班牙的大公司 46 31828 46 14939 0 0 3187 0 0:00:09 0:00:04 0:00:05 3187包括一家主要的银行决定将它们的总部从巴塞罗那迁到西班牙其他城市。西班牙政府匆忙的立法试图缓和这些大公司的搬迁进程同时安抚那些恐慌的参与挤兑的加泰罗尼亚储户。这时普伊格蒙特在悬崖的边缘踩下了刹车。

在十月十日议会的特别会议上，他说他希望遵守选民的期望但将寻求与马德里当局进行谈判和解。他因此建议加泰罗尼亚议会暂缓公投，使他能够与马德里展开对话。由于西班牙政府早就拒绝了关于独立的谈判，哪怕是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这场危机也许正在进入一个新阶段，但远未结束。

危机的处境还被先前菲利普六世国王的电视直播弄的更加糟糕，人们本盼着他来呼吁对话和进行安抚。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指责加泰罗尼亚分离主义者是不忠不义之人、是在进行违法行为，并警告他们这样无端行事将会受到惩罚。他也没提到警察对游行者的殴打、使用橡胶子弹等行为或是由此造成的人身伤害，马德里政府稍后对此进行了道歉。

加泰罗尼亚是西班牙国内17个自治地区中的一个，几乎所有的自治区都成功的保留了他们自己独特的文化遗产，这使得游客在西班牙的旅行充满魅力和新鲜感。这也导致了也许是西班牙的独裁者弗朗西斯科·佛朗哥大元帅唯一公开讲过的一个笑话：“有太多个西班牙了，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我。”

有些自治区也许比其他地区更有特色，但没有一个像加泰罗尼亚这样全力强调自己文化的独特性。“加泰罗尼亚不是西班牙”（Catalonia is not Spain），加泰罗尼亚人常常这么说并用英语写出来，把这种情绪传到世界各地去，这也成了分离主义者们一直喜欢的一句口号，争取公投期间这句话被涂鸦到了墙上和公共建筑上，与明亮色彩涂写的“是”字海报和加泰罗尼亚旗放在一起。

加泰罗尼亚人经常愤怒的抱怨其他西班牙人的顽固，他们认为西班牙人顽固的拒绝承认自治区对西班牙经济不成比例的巨大贡献以及税收分配方案的不公平。很多人激烈的谴责马德里政府表现出来的腐败与浪费，但却经常忽视加泰罗尼亚自治区政府自身也深陷债务问题的事实，而且已知的自治区政府财政丑闻一点也不少。然而如果认为当前这种巨大的不满情绪能通过一种更加公平的税收分配机制所解决，那必然将是一个错误：加泰罗尼亚人的委屈之情以及明显的将自己视为受害者的意识早已超过了理性的范围。

再比如他们对梦想成真的期望值，很多分离主义者现在竟寄希望于欧盟的斡旋和调解，对此他们有着一种天真的自信，他们甚至认为欧盟会愿意出面帮助他们克服独立成功之后将面临的那些棘手的政策难题。

很显然他们根本就没有对如果独立成功后需要解决的各种法律与体制问题进行认真的准备。多数人竟然把心思放在巴萨俱乐部的问题上：在独立后巴萨如果被逐出西甲，能否进军英超联赛？而不是思考作为崭新独立小国的国家安全问题，尽管巴塞罗那在8月份刚刚发生了一起夺去了13人的性命恐怖袭击事件。

投票之后，多数媒体报道都忽视了一个关键与核心的事实：尽管大多数加泰罗尼亚人赞成举行公投，其中多数人却根本不想要独立——即使他们确实对现行的宪政体制下的自治区现状不满。就在几周之前，根据由组成加泰罗尼亚政府的三个分离主义党派委派进行的一次民意调查显示只有41%的被调查者支持独立，而这个比例在2013年的时候还有51%。

也许就是这次民意低落，部分也是由于从西班牙其他地区进入自治区的移民增多，导致了普伊格蒙特在政治计算后作出了这种玩世不恭和冒险的举动以激化政治氛围，目的就是要挑动民族主义来逆转民意的变化方向。他要大大的感谢西班牙首相和国王的那些不恰当不成熟的反应和干涉使他的这种策略在短期内似乎是奏效了。

然而在公投前的几天中，成百上千的反对者也走上了巴塞罗那的街头，支持统一的西班牙。他们同时手持西班牙国旗与加泰罗尼亚旗，称自己是沉默的大多数，聚集在市中心的加泰罗尼亚广场上高喊“西班牙万岁，加泰罗尼亚万岁”。还有些人喊出了“加泰罗尼亚属于西班牙”、“把普伊格蒙特关起来”的口号。其余50个西班牙城市同样爆发了抗议示威，一些人谴责加泰罗尼亚人要求独立，另一些人身穿白衣以示对谈判对话的支持。在马德里则有一些抗议者公然行纳粹礼。

现在回想一下，作为首相的拉霍伊本来可以化解分离主义者的这次挑战。如果他能承认这个问题的复杂性以及理解下加泰罗尼亚人的情绪，并表态支持修改宪法以允许加泰罗尼亚举行一场受法律约束的公投，而且使公投附带一条重要条款：合法的支持独立的结果必须得到60%以上的多数票支持、合法选民的投票率必须同时高于60%。如果这样做很可能将是利大于弊的。但是很多西班牙人对加泰罗尼亚政府的行径表示愤怒，公众的谴责之声对事情的进展造成了不少影响。拉霍伊首相也注意到了他的执政党内部的声音——认为这次应该给加泰罗尼亚点颜色看看，所以他选择走了另一条道路，徒然地把更多加泰罗尼亚人逼上了那条追求那不可企及之梦的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