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的三枚切片:幻象、表象、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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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的三枚切片
幻象、现象、真相
文、编:凌晨
曾听过一个段子:近来最好的“暖水袋”叫什么?答曰:民国——不仅热了20年,现在依旧温热。
自2000年前后,随着环境有意无意地宽松,以及谢泳、傅国涌、张鸣等学者对民国史料的打捞和解读,坊间曾一度掀起了“民国热”,并绵延至今。
今天,世面上琳琅满目的民国元素早已融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可以说,“民国趣味”早已被挖掘到了极致,但“民国价值”却一直不温不火。
在《历史的技艺》中,巴巴拉·塔奇曼曾指出,与身在此山中的历史参与者相比,远观曾经的历史,能更清晰看见那时真正发生了什么,区分什么是要紧的,什么无关大局。
对一个“对历史真相一丝不苟,连天气都不捏造”的历史学家来说,这种看法毋庸置疑。但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即使站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无法看见民国,认识它的真正价值。
究其原因,不外乎以下两点。
首先,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现实社会一切要素皆以娱乐方式呈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近年来,民国被层层“泛娱乐体验”包裹,真正的民国早已消失不见了。
其次,任何事实,都会有多个角度和无数细节。在互联网世界碎片化、势不可挡解构一切的当下,任何一个细节都能调动大众情绪,并被迅速刷屏。事实和真相的全貌到底是什么越来越不重要了,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法国传记作家纪德说:关键是你的目光,而不是你的所见。今天的“民国”,早已是一个包容万象又支离破碎的“民国综合体”。我们以什么样的眼光去审视它,便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幻象民国:38年,万种风情
提起民国,很多人(尤其是文青)第一个联想到的词,就是浪漫。
他们常津津乐道的,除了旗袍的滚边,宫廷菜的做法,还有从康桥上打着油纸伞的郁达夫,四月天里周朴园家门前的那两棵枣树。
作为谈资,这种浪漫的感觉无疑是真实的,但却不是最有价值的。
比如,很多人眼中,民国人物穿着优雅,举止从容,不仅具有颇高的文化修养和道德品行,而且谍战水平一流;民国大师辈出,闲来无事就聚在一起畅聊人生理想、国家大事,有些名媛名流敢爱敢恨,书写了一段段“催人泪下”的传奇......
凡此种种,都属于民国,但都不是“真实的民国”,而是带着“媚俗滤镜”的民国印象。这种印象并不关心民国人物的文化修养是如何形成的,也不关注这些“敢爱敢恨、旷世传奇”背后的精神内核,似乎光是这些“闪着光的词汇”本身便足够了。
格林伯格在《先锋派与媚俗艺术》中,曾提到,媚俗主义,是一种替代性的经验和伪造的感觉,是普通大众最肤浅的需求、奇怪念头提供即时的满足。
思想家托克维尔也曾指出:很多人习惯了实际生活的单调,他们需要激剧的情感,惊人的情节……他们需要搅动情趣而非陶冶趣味。”
近来流行的“民国热”,大多是基于当下普遍流行的浮躁和粗陋,催生的对“民国”的跟风和猎奇。其实质只是对民国趣闻轶事、风情格调的惊叹和消费。
民国固然相比封建的禁锢,有一种初生的“浪漫”。但浪漫只是民国历史的一个表层切片,不是价值内核。在任何历史中,我们都能找到这种切片。
▌现象民国:多数人的悲惨世界
当大众沉溺于“流行”时,不少人踏出了“探寻历史真相”的一步,并得出了“不偏不倚”的结论:民国不是什么浪漫年代,而是一个腐朽透顶的时代,毫不夸张的万恶旧社会。
注定被推翻才是它存在的最大意义。
他们有事实为证:民国真实人均预期寿命只有35岁,文盲率高达99%以上,民国期间,洋人横行无忌,国人萎靡不振,吸食鸦片人数高达8000万人。贩卖人口在当时是合法行为,民国首都南京也有公开的“大型人市”......
各地频发的战乱、政治的腐败、不同阶级间巨大差异。民国就是一个“悲惨的世界”。
这种认知来源于实证主义——用事实和数据来评判理论对错。
初听起来,似乎无懈可击。然而,实证主义是有绝对误导性的,因为“任何数据所代表的事实,必然需要通过理论框架本身来组织”。巴巴拉·塔奇曼就曾说,如果数据被关在了事先准备好的偏见里,那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换句话说,如果事先就备好了民国“腐朽落后”的印象,筛选再多的资料也不过是佐证印象罢了。
实际上,历史就同人性一样,从来不会“非黑即白”。有阳光的地方,必然有阴影。尤其是,人类从未有过无灾无难的黄金时代,更多的,反而是有着“黄金理想”的黑暗年代。
甚至,同样的东西,不同的人读到的往往不同。比如,同样是国际政治,有的人能读出“契约、和平的文明大趋势”,有人却只能看见“丛林法则的阴谋和暴力”。与数据相比,解读数据的视角本身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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