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 ：掌握法律方法解决问题 深耕知识产权案件领域 十分钟审结一起股权转让纠纷┃深度

个人简历

余晖，男，汉族，1969年4月出生，硕士。1995年1月进入湖南省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现任该院审判委员会委员、知识产权和涉外商事审判庭庭长。系中国法学会审判理论研究会知识产权审判理论专业委员会理事、中国知识产权法学研究会理事、中国知识产权研究会理事、湖南省知识产权法学研究会副会长。他撰写的法学论文仅被《人民司法》或《知识产权》等核心期刊采用就有23篇。自2010年担任庭长至今，其庭室所承办的案件有2件案件入选中国法院知识产权司法保护十大案件，2件案件入选知识产权十大创新案例，6件案件入选中国法院知识产权保护50件典型案例。

（余晖（左）和儿子准备开跑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学理工科的余晖，曾在电影制片厂工作过，“下海”做过生意，25岁时，他通过公开招考，成为一名法官。

他现在是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知识产权与涉外商事审判庭的庭长。他主审的“真假王跃文案”入选了改革开放30年来100件知识产权司法保护典型案例。曾获评“全国优秀法官”“湖南省法官十杰”“入世十年湖南省知识产权事业最具影响力人物”等荣誉称号并曾被计一等功1次。2015年余晖被评为湖南省首批“全省审判业务专家”。

他曾用十分钟审结一起股权转让纠纷，在他看来“用法的能力才是法官的专业。”

如今47岁的余晖觉得，现在的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法官。

“秒杀”股权纠纷案

比约定的时间早了5分钟，记者推开余晖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和庭里的一位法官在讨论判决书。

“结论是正确的，但表述还要再斟酌一下。”余晖告诉记者，这位法官写的这份判决书已被打回去修改好几次了。

在余晖看来，法官并不一定能做一个部门法的专家，但起码是一个法律适用的专家。“用法的能力才是法官的专业。一个判决出来，如果老百姓都认为判的不对，法官就该想想是否判错了。如果坚持认为判决是对的，法官的说理就得让别人信服。”余晖说。

余晖曾用几分钟就把一件案子办结。他把这归结为“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掌握了法律方法”。

余晖经常和年轻法官们说起这起股权转让纠纷。原告阿军（化名）把自己的专利权入股到了被告阿伟（化名）的公司，阿伟答应给阿军股份，却迟迟没有履行承诺。阿军起诉至法院，要求阿伟返还专利并解除合同。

一审开庭时，阿伟抗辩称，“无形资产要做评估，根据合同履约的先后顺序，如果阿军不做评估，公司如何给其股份？”法院一审判决驳回了原告阿军的诉求。阿军不服提起上诉，上级法院将案件发回重审。

“当时阿军比较激动，重审案件的主审法官请我当审判长，”余晖告诉记者，他改变了一下开庭方式，突出问题焦点，10分钟就把案子结了。

余晖问当事双方，“是不是阿军原来有专利？双方是不是形成了一个专利转让合同？合同的内容是不是要转让股份？你们的争议就在于由谁来做鉴定评估对不对？”对此，阿军和阿伟均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随后，余晖问阿伟，“你为什么说要由阿军做评估？”阿伟回答，“因为阿军是专利权人。”“你的意思是，谁是专利权人谁做鉴定？那现在专利权人是谁？”余晖反问阿伟。

这一问让阿伟不知如何回答。余晖解释，“现在专利权人已经变成了阿伟。简单地说，如果把股份看成钱，而专利权看成商品的话，相当于你花钱买别人的东西，东西归你了钱却不给人家，合适吗？”至于阿伟所抗辩的先后顺序履行问题，余晖告诉阿伟，“应该由阿军评估完后再完成专利的转让。但现在你把专利先拿走了，合同履行的顺序就改变了。”

经余晖这么一分析，阿伟服了，双方很快达成了和解。

“这就是我说的一个法律方法——对照。”余晖告诉记者，法官断案并不能像学生做司法考试题，一对照法条就能得出法律结果。法官应该先将案件事实分解成若干的基础事实，再用法律规定来判断，得出结论。再用公众的常识来对照，看结论是否符合老百姓的一般认识。如果得出的结论与一般认识相悖，那么就要思考法律推演过程是不是出了纰漏。如果法律推演没有问题，那就要进行周密的说理，展示结论的推导过程。法官的经验和法律技术就在这个过程中形成。

“谁的成果谁去发布”

余晖称，他做了20多年法官，每天都在办案，一天也没离开过审判，但他在2010年以后才意识到，解决问题的能力应成为他的“专业”。

在余晖看来，一个成熟法官起码要能独当一面承办各类常规案件，其判决的结果还要能为大多数老百姓所接受。而一名法学院的毕业生要成为成熟的法官至少需要5年时间。

余晖介绍，他们庭有12名法官，3个合议庭，8月份共有255个案子开庭，除了他，年纪最大的也只有37岁。“我尽量让同事们有在法学院的感觉，少一些机关气息，”余晖说，“法官是一个需要高智力投入的职业，如果不给法官自由度，他就没办法发挥主观能动性，就体会不到乐趣，也就没办法把工作坚持下来。”

“余晖他们庭是我们院最年轻的一个庭，都是年轻人，但整个团队非常积极向上”，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政治部宣教处副处长王力夫告诉记者，“余晖一直力推年轻人。今年4月份院里召开知识产权新闻发布会，发布《长沙中院知识产权民事侵权赔偿现状及分析白皮书》，要上报执笔人、谁写的、谁做的贡献、谁出镜时，他都力推年轻人。”王力夫开玩笑说，他很羡慕余晖庭里的法官，因为余晖经常会给他们发录音笔和书。

“很多人都说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不够，那我们就用数据告诉他们赔偿数额到底高不高，不高的原因是什么，我们总共翻阅了2000多个案例。每次有人说我们保护力度不够的时候，我就只想默默地扔出这本白皮书。”说到推荐年轻人，余晖告诉记者，“谁的工作成果，谁去发布，保护知识产权从我做起。”

“不排除有一部分幸运儿，但绝大多数年轻人都是在审判岗位上慢慢的来。所以我鼓励年轻法官们把精力多放在学法用法上。”余晖说。

从没想过离开

在接受采访的前一个周末，余晖受邀去广州参加了一个电竞研讨会。他坦言自己爱接触新鲜事物，也打游戏。

“法官的思维应该是开放的，应该汲取更多的社会经验。不了解一个行业，又怎么去评判呢？”余晖告诉记者，“知识产权案件涉及经济学等诸多方面，然而我们法学院的教育却是单一的，如果不多接触社会，不接触新鲜事物，碰到电竞之类案件时，就会想当然。”

余晖有一个外号叫“大帝”。王力夫告诉记者，那是因为他的跑步速度完胜院里所有人。

“‘大帝’的运动精神已经在院里形成了文化。”王力夫称。他跑步是最厉害的，跑5公里只要18分钟。法官龙峰也告诉记者，他跑步也是受余晖的影响，通过运动，他体重减了10斤。“他还是我们院里最准的3分投手。”龙峰说。

余晖告诉记者，他跑步起初是因为要陪孩子提高体育成绩，结果跑着跑着把自己给跑出来了。

余晖说，他每天下班回家跑完步就吃饭、游戏、看书，对生活要求不高。他经常会出去讲课，但律所不去、企业不去，学校和政府去得多。

“我高考的时候就想考法律，但因为我学的理工科考不了。我还在电影制片厂工作过。1994年在外面做生意的我看到湖南法院系统招考，就考了过来。后来，又通过了司法考试。”余晖告诉记者，他几经辗转才进了法院做法官，没想过要离开。

“知识产权审判给了我强烈的职业荣誉感和满足感。我们走在知识产权审判的一线，也就意味着我们站在了中国经济发展的最前线。”余晖说，“我看上去不像个读书人，但本质上我就是一个书生。我对法官的职业满意度相当高。如果再年轻20岁，我可能会先去做律师，但最终我还是会回来做法官，而且我觉得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