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两隔，但悲哀和愤怒从未将他们打倒

第296原创

文 | 明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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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距离杭州保姆纵火案的发生，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了。

自从苦主林生斌先生开通微博“老婆孩子在天堂”以来，已有300多万关注。

他的文字有一种安静的力量，想必就像他和他笔下的一家人一样，体面、温和、克制，纯良。

最近这一年来，经历了恶魔保姆伏法，跟开发商和解，更重要的是，林先生终于决定让生活回归正轨。

上个月，带着全家人名字的品牌在淘宝上线，林先生在双十一期间还专门做了一场直播，以感谢大家的关注。

店里特地设置了公益宝贝，承诺以客户名义捐出销售额的10%，作为微笑儿童公益计划的善款。

后来发现有的客人无意买衣服，只是拍下了邮费链接之后，林先生又将这些款项一一记录，全部折成了羽绒服送去了山区。

就像他在近两年的生活空档里做的一样，时常走访山区农村和学校，捐钱捐物。

听到有校长说，孩子们从来没有穿过校服，他就让自己的工厂加工一批送去。

因为跟贫困村结成捐助对子，还让他得了一个荣誉村长称号。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微博上多是出门礼佛，云游四海的内容。

很多人以为林爸爸是不是要出家了，看到他在山上摔下来受伤的画面，又怕他轻生。

有人劝他再找，有人跟他说要鼓起勇气讨回公道，大部分人说日子还是要过，他都很少回应。

好在今年以来，他看起来已逐渐从愤怒和悲伤中走出来，开始学着给父母做饭。

重新规划生活状态，晨跑，戒烟。

认真投入工作，给店里服装拍照的小模特，由他的女儿变成了小外甥女。

林爸爸说：我曾痛恨这个世界的不公，现在，却又被你们无比的温情一点一点治愈。

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林先生身在外地，接到通知后立刻买机票赶回杭州。

路上收到大舅子的信息，“没有用了”，他下了飞机只能直接去殡仪馆，至亲的四个家人被一个个从冷柜里拉出来，他抱住太太小贞的身体不肯放手，这时感觉到小贞的一滴泪滴在了他的脸上。他拼命大叫，以为她还有生还希望……

那时候网上对这家人有不少恶意的猜测，有人说林家是不是对保姆不好，有人猜保姆是不是跟男主人有私情，甚至有人说他提出赔偿是拿老婆孩子的命换钱……

时间长了，报道多了，大家也看明白了，这家人简直是“完美受害者”：白手成家，全家感情很好，对保姆也十足信任，东西丢了丝毫没有怀疑过她。保姆是小贞在网上找的，林先生平时忙生意，对她了解不多，但逢年过节还给她的孩子寄去衣服，甚至借钱给她……

他们若稍微精明一点，就会发现这个保姆有许多不良习惯，爱上网，赌博输钱，手脚不干净。

悲剧发生不久后，因为网上太多沸沸扬扬的声音，林先生只能出来接受”局面“的采访。

我对那个采访视频印象很深，他不断抽烟，头发凌乱，眼中布满红血丝，说每天只能在极度疲惫下睡两三个小时，一睡着就梦见他们回来。

讲话有气无力，但仍然条理清晰。

对于网上”一个孩子要求赔偿一个亿“的说法，他说他本人从来没有在调解中提出赔偿金额的事。

“我老婆孩子都不在了，我要钱干什么？”

只是律师帮他们草拟了一个框架方案，因为小儿子是在香港出生的，而之前香港曾发生过类似的悲剧，赔偿了一亿港币。

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律师初步提出的诉求，被对方抓住作文章，传播成了”一个孩子要赔一个亿“。

开通了微博之后，林先生除了直接跟关心他的人沟通，表明立场，还为四个挚爱都写了小传。

给太太小贞的文里，他回忆起刚刚跟太太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到杭州，在理发店里工作，小贞是店里的常客。

一来二去两人熟了，他就大胆约她出去玩，初雪的日子，可以牵着手在雪中走很久很久。

小贞兄妹在做服装生意，后来他也一起加入。

朱舅舅曾夸他，说他人聪明，又勤奋，眼光也好，那几年他在杭州武林路开的服装店，是整条街生意最好的。

结婚后更是大展拳脚，触及服装行业上游，有了自己的品牌和工厂。

他说小贞不像是这个浮躁时代的人，闲时给她剪头发，有一种古代丈夫给妻子画眉的幸福感。

从05年只身一人来到杭州，跟小贞恋爱成家12年，最快乐的日子都是与她一起。

可林爸爸最难过的日子，也是在这座城市发生。

给小儿子的小传里，他写道：爸爸才刚刚认识你，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披荆斩棘。可是这一生，你只跟我打了个照面。

看林爸爸和一家人的故事，就觉得，人生很无常，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好好活过，认真活过。

也许等到几十年之后，林先生老了回忆起来，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只有12年，一个轮回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不算长，但那快乐的岁月永远值得感恩，也永远留在了他们每个人的生命中。

我在微博上关注的另一个重大社会案件的死者家属，是“上海杀妻藏尸案”的女苦主杨俪萍的父亲杨敢连。

杨俪萍的事情发生在2016年10月，比林爸爸家的事早了将近一年，但杀妻者朱晓冬却至今仍未伏法。

杨父是老年人，估计在这之前从没用过社交软件，微博也是女儿走后他才开通的。

他写的东西很少，文笔也不如年轻的林爸爸生动，但一样的是，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温厚，克制，体面。

他会把网友送的礼物专门带到女儿墓前。

类似案件发生后，杨父也会用自己的影响力，为她们发声。

作为一名老警察，杭州保姆案，他也关注到了。

每次，不论是写案件进展，还是跟大家讲开庭时间地址，抑或寄托哀思，他总要加一句：我们受到了很多亲朋好友和热心网友的关心，爱女你在九泉之下，要祈祝我们的家人、朋友、律师，还有媒体朋友们，今天的活动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保佑他们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得知很多网友自发要去旁听庭审，他会主动提前告知安排，提醒大家要带的证件。

律师团队辩论得好，即便是他们的份内工作，杨父也会特地表达感谢，认认真真地把他们的所属单位详细地写出来。

因为这个案件可讨论的点很多，杨家人也曾经呼吁更多媒体关注，于是我之前专门写过一篇文章，为此我看完了杨父的微博，和杨老师生前的微博（目前由她的表姐打理）。

看的过程中，我有很多感同身受的部分，也解开了之前的很多疑惑。

比如传说中最强势的上海丈人丈母娘，为什么会允许她嫁给这样一个方方面面都不像样的人，而一个从小不让父母担心的乖巧姑娘，为什么会在接近30岁时有那么大的冒险……

杨父和我父亲一样，都是勤勤恳恳的老警察，恐怕平时忙于工作，不太懂得跟孩子沟通，更不懂得年轻女孩的心理。

虽然深爱，但多少有些隔阂。

杨老师跟我同年，都是表面上的“乖女孩”，读书工作从未让父母操心，一毕业就有了一份体制内的稳定工作。

看似从未叛逆，实际内心对眼前的生活也感到无趣，有各种遥远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29岁那年，我告别了一段现在看来很傻逼的恋情，而她则走进了“婚姻殿堂”。

想要扩展人生边界，后来我决定不通过恋爱，而是回到自己身上，开始了公共写作。

而已经身处婚姻中的她，被恶魔甜言蜜语哄骗，竟相信了他的谎话，辞去学校公职，决定跟他“去香港开始新生活”。

孩子十几岁时，没有叛逆过，尽管平静度过青春期，但其实那恐怕不是好事。

根据心理学的说法，人一定要有这么个阶段，开始怀疑过去相信的一切，确认自己的边界，各种不认同不服输……

表现出来，就是叛逆。

如果青春期一向很乖，没有过这个阶段，这个时期也不会就此过去，很可能会在30来岁的时候再次爆发。

这个时候卷土重来，那可就不是打游戏耽误学习，早恋，跟同学吵架决裂那么简单了。

你拥有的越多，社会需要你承担的越多，你一叛逆，对个人生活造成的破坏就越大。

或许她也像我一样觉得，这一路都合着长辈的心意、社会的标准，选择了学业方向和事业路径，很大众化。

至少婚姻，想按自己的心意选择，我就喜欢帅的。

而她从小到大，读书工作的一路顺遂，没让父母操心，又让家人对她的选择更加尊重和宽容，不忍过多苛求。

哪怕她结婚时连婚纱都没有，婚后要住在30方的老破小里。

令人心疼。

好在，现在杀人者死刑已定，杨家人也渐渐走出悲伤。

而幸存的人们，也该记得离去的他们，要把自己活得更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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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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