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危机不断，欧洲一体化之船驶向何方？
近年来，欧洲反恐局面有愈来愈严峻之势。刚刚过去的5月22号，发生在曼彻斯特的自杀式袭击，又一次考验着欧洲人的神经。
随着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快速演化，欧盟过去几十年快速一体化所积累起来的问题也日渐暴露。在欧债危机、难民潮、国际恐怖主义袭击、民粹主义力量崛起等因素的冲击下，欧盟内部出现分化，社会问题开始暴露。欧盟曾经被视为一艘没有固定航向的船，目前形势则表明欧洲一体化之船正航行在布满险滩和雾霾的航道上。
王明进
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
欧债危机
欧盟分化的重要原因
欧债危机是美国次贷危机的延续和深化，其表现是某些欧盟成员国政府的债务负担超过了自身承受的范围，而引起的违约风险，其实质是欧洲经济一体化的制度缺陷在金融危机冲击下的总爆发，充分暴露了欧洲治理体制和机制存在的问题。
2009年，欧盟经济跌幅达到4.37%，而欧元区的经济跌幅则达到4.52%。2013年之后开始缓解，2014年欧盟的经济增长率达到了1.6%，欧元区的经济增长率达到了1.2%。但在乌克兰危机、难民危机、英国脱欧公投等因素的影响下，已经开始缓慢复苏的欧洲经济又经历了多次波折和冲击，其深远的影响并不是短期能够消除的。
欧债危机导致欧盟成员国贫富分化加剧
2009年欧盟和欧元区的失业率很快增加到9.0%和9.6%，到2013年的时候达到了10.9%和12%。2015年底，欧盟和欧元区的平均失业率仍在9.4%和10.9%之间徘徊，其中有些国家还相当严重，例如希腊和西班牙失业率仍高于20%，其中青年失业率接近50%。和危机之前相比，欧盟和欧元区国家的潜在贫困情况一再恶化。
欧债危机造了欧盟成员国之间的龃龉和分化
一方面，以德国为代表的欧元区核心国家担心希腊等重债国成为负担而坚持“紧缩政策”，反对希腊等外围国家坚持以宽松的财政货币政策来带动重债国增长的“增长政策”，遭到很多南欧国家的不满。
另一方面，在危机期间，为避免欧元区的解体，欧盟特别是欧元区国家出台了很多法律，建立了诸多机构，欧盟的政策和资源也向欧元区倾斜。这样在欧盟内部不仅形成了欧元区与非欧元区的差异，还形成了欧元区核心国家与非核心国家的分化和矛盾。欧洲经济复苏进程越是缓慢，欧洲各国在如何处理欧洲危机问题上的矛盾和冲突越是难以避免。
2017欧洲大选年
民粹主义正在撕裂欧洲
民粹主义政党通常宣扬自己是民众利益的代言人，打着人民至上的旗号，要求蛊惑人心的绝对民主和直接民主，利用下层民众对人口自由流动可能带来的外来人口争抢工作机会和生存资源的恐惧，反对外来移民和多元文化，反对经济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以极端的民族主义和排外形象来赢得大众的支持。
近年来，随着欧洲经济危机的发展和难民潮的冲击，这些政党有些反对外来移民，有些反对紧缩，反对欧元甚至使反欧盟。例如德国的“另一种选择党”主张德国退出欧元区；法国国民阵线主张脱离欧元区，收回法国的货币和经济自主权。
民粹主义政党的崛起恶化了社会氛围，使整个社会出现了民粹化趋势，社会由开放转向内向，由包容转向排斥。在社会思潮右转的情况下，主流政党不得不关注反主流政党设置的议题，甚至为了选票而吸收它们的部分主张，从而影响整个国家的未来政策走向。
在英国
英国民粹主义政党——英国独立党最近几年迅速崛起，并在2014年的欧洲选举中超过英国的保守党和工党，获得了英国在欧洲议会中最多的席位，英国脱欧是其最基本的主张，在其的鼓噪下英国脱欧投票最终获得通过。英国公投的结果表明，欧洲一体化以来所展开的欧洲共同项目都在经受考验，欧盟未来能否作为一个强有力的联盟而存在已经成为问题。
在荷兰
2017年3月展开的荷兰议会选举中，极右翼民粹主义政党自由党提出荷兰全面禁止移民、消除伊斯兰教影响、脱离欧盟、恢复边界管控、实行直接民主等极端主张，直接影响了传统主流政党的竞选纲领。荷兰主流政党都主张欧盟停止扩张，实行边境管控、收住欧洲一体化的脚步等主张，荷兰社会党要求增加成员国的独立性，自由民主党提议建设“多速欧洲”，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张采取措施确保成员国履行财政承诺等等。
在意大利
意大利在2016年12月4日就宪法改革举行全民公决之后，总理伦齐被迫辞职，而在2017年有可能举行的选举中，意大利的五星运动值得关注，该党要求脱离欧元区，反对欧洲一体化继续深化，该党若胜选将对欧盟进一步一体化构成严重挑战。
公投被滥用
民主问题困扰欧洲一体化进程
欧盟民主合法性的缺失历来为人所诟病。尽管自欧洲一体化启动之日就设立了咨询性质的共同大会，后来经过发展演变和不断扩大权力而成为今天的欧洲议会，但欧盟依然被认为是一个不民主的机构。这不仅是由于欧洲议会的权力有限，还因为欧盟实际上的执行机构——欧盟委员会并不是选举产生的，而是由理事会任命的，“通过把政策的制定和实施的权力从民选的机构转移到各国任命的欧盟委员会，欧盟的治理实际上弱化了民主过程”。
英国脱欧公投是公民过度政治参与对民主造成的一种典型伤害，使民众对西方的民主产生怀疑。英国前首相卡梅伦在2013年宣布举行脱欧公投，本是为了获得党内疑欧主义者的支持而采取的一种策略。没想到公投的结果却是多数人赞成脱欧，令人大跌眼镜。在英国脱欧公投动员过程中，政客们并没有把脱欧的事实真相告诉公众，而是通过虚假的信息煽动选民，迎合民粹主义的情绪。
在英国脱欧公投被通过之后，很多选民连呼后悔，切切实实地上演了公民过度政治参与造成的闹剧。英国脱欧是欧洲一体化历史上第一次有一个成员国通过公投的形式脱离欧盟。在民粹主义情绪在欧洲大地上升的背景下，很多人担心这会引起连锁反应，从而造成欧盟的分崩离析。
在民主的旗号下，欧洲国家现在倾向于更多的全民公投。2016年，除了英国的脱欧公投，还发生了意大利伦齐政府发起的宪法改革公投，荷兰举行的有关欧盟与乌克兰签订联系国协定的公投等。全民公投现在已经被滥用，成为政治家回避政治责任的手段。在未来几年，欧洲政治家还会不断诉诸全民公投。
矛盾重重
民粹和民主之外的不稳定因素
欧盟还要面对一些外部因素冲击，其中包括移民潮给欧盟各国难民政策的协调带来的烦恼，恐怖主义袭击对欧盟安全的影响，美国特朗普总统上台对欧美关系带来的挑战，乌克兰危机的发展演变，中东地区危机的冲击等方面，所有这些都可能进一步造成欧盟内部政策协调的困难，引起欧盟内部成员国关系的矛盾，造成欧盟内部的分化。
本文摘编自《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7年4月上
《欧洲一体化之船驶向何方——当前欧盟的多重危机与重大不确定性》（作者为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 王明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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