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安|论马克思主义的三重辩证叙事方式
马克思主义叙事内在于马克思主义本身,主要涉及两个方面:一是关于马克思主义自身的叙事,即将马克思主义本身更好地叙述给世人;二是关于马克思主义研究对象的叙事,即关于资本主义批判、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历史唯物主义等的叙事。马克思、恩格斯作为早期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叙事主体,在阐述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研究对象时,实现了宏大叙事与微观叙事、主观叙事与客观叙事、形式叙事与内容叙事的辩证统一。
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孔明安教授认为,在新的时代,我们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时,应将马克思主义叙事方式与马克思主义内容高度融合,这也是坚持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发展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内在要求。
马克思主义的宏大叙事和微观叙事是相辅相成、辩证统一的
一方面,宏大叙事是建立在微观叙事基础上的,离不开微观叙事的支持,否则,宏大叙事就会沦为空洞之普遍性而没有具体性内容;另一方面,微观叙事也需要宏大叙事作为其内容限定,为其提供主题性、目的性、统一性限定,否则,微观叙事就会沦为具体的繁琐之事而难以得到升华。
当前,我们仍然需要运用这一叙事方式来创新发展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马克思主义的最新继承和发展,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宏大叙事和微观叙事的辩证统一。
马克思主义叙事融合了主观叙事和客观叙事
不仅成功地叙述了马克思主义蕴含的客观真理,还赋予了马克思主义以马克思主义叙事主体的主观情感色彩,使得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既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又充满人文关怀、深入人心。
当前在发展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我们仍然需要处理主观叙事与客观叙事的辩证统一问题。一方面,我们要坚持客观叙事,抓住事物之本质,并且自觉地避免主观意志对客观真理的干预;另一方面,我们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叙事主体赋予马克思主义叙事的主观情感色彩和时代特点,始终站在人民的立场,坚持为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服务,保持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人文关怀和奋斗激情,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力量。
马克思实现了形式叙事与内容叙事的辩证统一
相对于其他古典经济学家而言,马克思的高超之处就在于分析了商品形式本身,且正是马克思对商品形式本身的分析为人们提供了一种纯粹版的机制研究。马克思的思维方式的标志是一种形式的观点,这一观点把马克思的思维方式与所有其他思维方式区分开来。
在新的时代传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必须重视马克思主义的三重辩证叙事。这一辩证叙述方式不仅具有强大的理论力量和方法论价值,同时也是对抗西方意识形态及其叙事方式的有力武器。
更多精彩观点
01
宏大叙事与微观叙事的辩证统一
马克思主义叙事具有宏大叙事与微观叙事的辩证统一性。本文所指的宏大叙事是指马克思主义是基于巨大的时间跨度和全球性空间视野,具有主题性、目的性、连贯性、统一性的叙述;马克思主义的微观叙事,则是指从局部入手、从具体入手、从现实的人入手来叙述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
马克思主义叙事具有宏大叙事特征
马克思主义叙事具有主题性、目的性、连贯性、统一性,以及时间跨度大等特征。具体说来,马克思主义的主题是围绕着如何实现共产主义、批判资本主义展开的,马克思主义的目的是要实现共产主义,实现人的全面解放。
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具有时间跨度大的特征,是在于它把握了人类社会发展之规律,敢于预言共产主义到来的必然性,这是其他任何理论都不曾具有的。此外,马克思主义叙事还具有全球性空间视野,具体表现在如下方面:
第一,马克思主义的批判对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日益发展成为全球性现象。
第二,实现共产主义的历史主体——无产阶级也并不局限于一个国家,而是由世界各国的工人组成,这些人将会共同联合起来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推动人类社会发展进入下一个历史阶段。
第三,马克思主义自身的叙事一直都是全球性空间视野的叙事,因为它关注的是人类历史发展趋势,关注的是全人类的全面解放,这就注定了其范畴不可能局限于某国或是某地。
综合来看,马克思主义叙事具有宏大叙事特征,这是马克思主义的一大优势之所在。
马克思主义叙事具有微观叙事的特征
马克思主义叙事的微观叙事特征体现在马克思、恩格斯等早期马克思主义作家在分析问题时注重从具体现象、现实的人、具体对象入手。在此,以如下两个实例加以说明。
首先,马克思本人在着手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经济运行规律时,是从商品这一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财富的具体表现开始的。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细胞——具体的商品入手,逐步揭示资本主义经济体系运作的奥秘,其实是一种典型的微观叙事。
其次,马克思在分析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的异化状态时,也是从具体的现实以及现实的人入手,表现为典型的微观叙事。马克思从工人现实的异化状态开始,逐步揭示出资本主义剥削工人、压迫工人的实质。工人的异化状态展示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实质,即依靠剥削雇佣工人,依靠牺牲工人阶级的利益来获得发展,因此这种生产方式必然不能持久,资本主义社会必然无法长存。由此,马克思主义从微观叙事慢慢走向了宏大叙事,实现了微观叙事与宏大叙事的统一。
马克思主义的宏大叙事和微观叙事是相辅相成、辩证统一的
马克思主义不仅有宏大叙事,也有微观叙事,二者是相辅相成、辩证统一的,它们共同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叙事的一大方式。
一方面,宏大叙事是建立在微观叙事基础上的,离不开微观叙事的支持,否则,宏大叙事就会沦为空洞之普遍性而没有具体性内容;
另一方面,微观叙事也需要宏大叙事作为其内容限定,为其提供主题性、目的性、统一性限定,否则,微观叙事就会沦为具体的繁琐之事而难以得到升华。总之,二者相辅相成,不可分离。
当前,我们仍然需要运用这一叙事方式来创新发展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马克思主义的最新继承和发展,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宏大叙事和微观叙事的辩证统一。
02
主观叙事与客观叙事的辩证统一
马克思主义叙事具有主观叙事与客观叙事的辩证统一性。一方面,主观叙事和客观叙事是难以截然分开的。另一方面,主观叙事和客观叙事之间的和谐统一很难达成,因为主观叙事很可能会干扰到客观叙事,使得需要被叙述的真理变成伪真理。在处理主观叙事和客观叙事的辩证统一上,马克思为我们树立了标杆。
马克思主义叙事中的主观叙事
马克思、恩格斯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对马克思主义的大部分理论进行了叙述,因此马克思主义叙事必然带有马克思、恩格斯个人的主观叙事色彩。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马克思、恩格斯一直对工人阶级抱有极大的同情。马克思和恩格斯都怀有对工人阶级最大的同情,并因此赤裸裸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的伪平等、假自由和残酷性。可以说,正是由于马克思、恩格斯对工人阶级的同情使得马克思主义不仅揭示了人类社会历史发展之规律,同时也产生了工人阶级实现自身解放之理论。一定意义上,《共产党宣言》可以说是为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进行斗争的宣言,而《资本论》则是工人阶级进行革命的圣经。
二是马克思、恩格斯对批判资本主义,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抱有极大的激情。马克思、恩格斯批判资本主义,将自己的理论用于指导现实的工人阶级革命实践,高喊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饱含了极大的激情。马克思和恩格斯为共产主义者同盟撰写的《共产党宣言》,其实就是他们本人参与工人阶级革命的典型例证。就马克思本人来说,他毕生都在为工人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统治的革命实践服务,恩格斯亦是如此。几乎所有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品都对资本主义社会展开了不遗余力的批判,目的就是要让人们看清资本主义的实质,为工人阶级革命提供理论指导,让工人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进而解放全人类。
三是马克思、恩格斯对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有着热烈的追求。马克思、恩格斯把共产主义视为自由人的联合体,他们指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早期马克思主义叙事主体所具有的主观色彩,被深深地烙上了马克思主义叙事主体——马克思、恩格斯的个性特点和情感色彩。这种主观叙事非但没有影响马克思主义所要表达的客观真理,反而给它加上了温暖的人文色彩,使得它如此独具特色,并深入人心。
马克思主义叙事中的客观叙事
所谓客观叙事就是叙事主体在叙事时必须忠实于客观真理。叙事主体在将客观真理叙述出来的过程中,不能因为有主体的介入而使得客观真理遭到扭曲。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求叙事之主体在叙述客观真理时拥有自觉意识,自觉客观、公正地反映真理,主动“克制”自己的主观喜好。作为马克思主义重要叙事主体的马克思就有着高度的自觉意识。马克思非常重视理论的客观真理性,恩格斯也是如此。
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真理性不仅仅体现在学术界对其理论的高度认可,还体现在它对世界历史进程的真切改变以及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深刻影响。中国能取得今日之成就,马克思主义当然功不可没,同时,中国之成功也证明了马克思主义之真理性。
所以,毫无疑问,马克思主义通过马克思叙事做到了客观叙事,其真理性并未受到马克思主观叙事之影响。这里有一个关键原因,即马克思清楚地知道,一个社会即便了解了自身运动的自然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所以,马克思有意识地使自己与客观真理保持着距离,不将自己的主观意志强加到客观真理之上。他心中急切想做的,仅仅是通过自己的批判之激情、革命之激情以缩短和减轻社会分娩之痛苦。
马克思主义叙事融合了主观叙事和客观叙事
客观真理要被陈述出来必须依靠主体,而主体在叙事过程中则无疑会为客观真理添加上自己的主观色彩。我们不必因此担忧客观真理无法达及,事实上马克思主义叙事中的主观叙事和客观叙事方式真正做到了两者的高度辩证统一,它不仅成功地叙述了马克思主义蕴含的客观真理,还赋予了马克思主义以马克思主义叙事主体的主观情感色彩,使得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既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又充满人文关怀、深入人心。
当前在发展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我们仍然需要处理主观叙事与客观叙事的辩证统一问题。一方面,我们要坚持客观叙事,抓住事物之本质,并且自觉地避免主观意志对客观真理的干预;另一方面,我们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叙事主体赋予马克思主义叙事的主观情感色彩和时代特点,始终站在人民的立场,坚持为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服务,保持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人文关怀和奋斗激情,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力量。
03
形式叙事与内容叙事的辩证统一
形式叙事是强调叙事之形式,而内容叙事则是强调叙事之内容。事实上,叙事之内容离不开一定的叙事形式,处理不好两者的关系,就会使它们之间形成张力而不利于客观真理之呈现。马克思成功地处理好了形式叙事与内容叙事之间的关系,实现了形式叙事与内容叙事的辩证统一。
形式与内容的辩证关系
齐泽克认为,在马克思的商品形式分析与弗洛伊德的梦之形式分析之间“存在着血浓于水的同源关系”,两者都没有执着于形式背后的内容,而是开启了对形式本身的分析。齐泽克认为,相对于其他古典经济学家而言,马克思的高超之处就在于分析了商品形式本身,且正是马克思对商品形式本身的分析为人们提供了一种纯粹版的机制研究,这种机制研究为人们进一步研究“那些初看上去与政治经济毫无瓜葛的现象(法律、宗教等等),提供了一把钥匙”。
索恩-雷特尔从马克思对商品形式的分析出发,看到了商品形式中蕴含的现实抽象,并经过详细论证找到了现实抽象与思维抽象之间的联系。索恩-雷特尔坚持认为“马克思的思维方式的标志是一种形式的观点”,这一观点把马克思的思维方式与所有其他思维方式区分开来。可以说,正是对马克思思维方式形式的把握,使得索恩-雷特尔对商品形式进行了透彻的分析,发现了其中的现实抽象形式与思维抽象形式具有密切联系。总之,索恩-雷特尔通过对商品形式的分析,为纯粹数学、纯粹自然科学等脑力劳动概念的形式找到了其历史性起源,即它们的产生根植于人们的社会生活,并且打通了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之间的联系。
通过以上论述,我们可以看到,马克思本人关于商品形式的探讨对精神分析产生了影响,同时也受到西方学者的极大关注。这一方面说明形式是重要的,形式已经是一种内容;另一方面也说明作为马克思主义重要叙事主体之一的马克思,其本人已经把握了形式即是内容这一辩证维度,因而才对形式给予了不同寻常之关注。
马克思有关商品拜物教的分析体现了形式即内容的辩证认识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的根源就在于商品形式。此外,马克思充分认识到,不把商品形式置于历史时间的框架中加以考察,就容易被误认为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永恒的自然形式”。
因此,马克思对商品形式、价值形式展开了深入研究,为我们揭示了商品具有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二重属性,揭示了劳动二重属性,揭示了价值形式从简单的、个别的价值形式发展到扩大的价值形式,再发展到一般价值形式,最后发展为货币形式的过程,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对商品形式、价值形式作了科学分析。
与此同时,马克思并不迷恋形式,正如索恩-雷特尔所言:“对于马克思来说,形式在时间上是有条件的。它在时间中产生、消逝和变化。”在马克思的论述中,进入共产主义阶段,当劳动产品作为共同体产品时,商品形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展、变化,终将不复存在。
马克思作为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叙事主体,只有当其具有形式即内容这一辩证认识之后,才能在进行马克思主义叙事时实现形式叙事和内容叙事的辩证统一。可以说,马克思本人在研究商品形式时就已经充分认识到形式和内容对于客观存在的重要性,把握了二者的辩证统一,并在具体的叙事实践中实现了形式叙事与内容叙事的相互统一、相互一致。
更重要的是,宏大叙述与微观叙事的辩证统一、主观叙事与客观叙事的辩证统一,它们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的形式叙事,与马克思主义内容叙事形成了辩证统一,换言之,这些叙事形式就是马克思主义内容本身。这也是当前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仍然要研究马克思主义辩证叙述方式的关键原因。
从“叙事”的视角来研究当代马克思主义是我们当前面临的一个重要课题。因为叙事本身具有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它是主观和客观的统一。因此,叙事既可以是宏观的,也可以是微观的,既可以是形式的,也必须有自己的内容。无论怎样“客观的”存在,只要涉及语言,就无法回避“叙事”的诸多困扰,因此求助于辩证法就成为我们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必然之途。
毫无疑问,21世纪马克思主义离不开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叙事,这一叙事将有利于我们创新和发展当代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我们认为,如何做到马克思主义的宏大叙事与微观叙事、主观叙事与客观叙事、形式叙事与内容叙事的辩证统一,是马克思主义未来发展无法回避的重要问题。
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这三重辩证叙事方式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内容本身。因此,在新的时代传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必须重视马克思主义的上述三重辩证叙事。这一辩证叙述方式不仅具有强大的理论力量和方法论价值,同时也是对抗西方意识形态及其叙事方式的有力武器。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当前社会思潮的最新发展动态的理论研究与批判”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6ZDA101
文章来源:《学术前沿》杂志2021年6月上(微信有删节)
作者: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 孔明安
原文责编:张贝
新媒体责编:李思琪
视觉:王洋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