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往事】好医(六)
可能是进入原始森林的这几天有些累了,也可能是经过几天与郑医生和牡丹的朝夕相处,使我变得更加坚强勇敢了,这场觉睡得既深又熟既坦然又无梦。不知睡了多少时间,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在喊我“小王、小王、……”,并同时用手轻轻地推我,是郑医生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马上睁开眼睛一看郑医生和牡丹蹲在我的旁边。‘嗖’地一下子爬了起来,顺手推了一下睡在旁边的小周,“有情况?”我边问着郑医生,边背起了身边的已经整理好的医药箱,“不要急、不要急,听我说……”郑医生急忙安抚着我们俩。
“昨天午夜,生产队长派到国外了解情况的人赶了回来,告诉我们搬到国外寨子的少数民族同胞,从我们白天在国内边境附近,遇到的俩位背着猎枪的少数民族男士话中知道,毛主席派‘摩雅’(医生)给他们发疟疾预防药和治病来了,他们很感动和感激。他们虽然搬到国外但是不会与国民党残匪接触,多少年来毛主席派来的‘摩雅’对我们很好,绝不可能会跟国民党残匪去讲此事,让我们放心并让生产队长派去了解情况的人带回话谢谢‘摩雅’”郑医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来最坏的情况暂时不会发生,但是在老挝那边的寨子大,人多嘴杂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们的警惕性绝不能放松”牡丹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郑医生接着讲;“ 29 50227 29 14939 0 0 1825 0 0:00:27 0:00:08 0:00:19 3068产队长派到国外了解情况的人同时带回一个消息,就是我们今天准备去的也是最后,处在边境附近的一个寨子,也搬到国外去了,造成我们的原计划有变,也就是此次发放疟疾预防药的工作意味着提前结束了。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为了不给寨子的少数民族同胞再添麻烦,计划今天上午休息一下,中午出发傍晚赶到我们来时住宿的千人寨子过夜,明天再回到县城医院。可是生产队长和寨子里的少数民族同胞坚决不答应,看到我们这几天如此的劳累,不怕苦和脏全心全意地为他们服务,深山老林条件艰苦困难,没有让我们吃好休息好感到实在过意不去,一定要挽留我们一天。生产队长与寨子里生产骨干商量后决定,只有在自己民族重大节日才放假全寨聚餐的寨子,今天破例上午劳动半天,下午放假准备饭菜,晚上全寨子老老少少和我们一起聚餐,为毛主席派来的‘摩雅’践行”。我看到郑医生说道这里显得很激动,我听得心一下子热了起来了。
“我出生在这个民族,我最了解他们,是真心的挽留和感谢,他们坦诚、善良,他们不会表里不一装腔作势,是发自内心的表达和诚意。如果我们谢绝走了,他们要从心底里感到难过和不安的”牡丹恳切地解释着。说真的,其实我们没有做什么,只是履行了一名医务工作者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即使我们没有时间来,自然会有别的和我们一样忠于职守的医务工作者,来圆满地完成任务。道理很简单,因为原始森林里的少数民族同胞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身体都流淌着中华民族的热血,满怀着中华民族的共同情感。说实话,当来时第一个早上,我的后背被跳骚咬满了‘包’时,那是我的心情恨不得马上回去,期盼着早一点完成任务,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只是几天时间,情感变化如此之大,要不是今天郑医生讲回去,好像脑子里已经忘记了,估计在住上一段时间,可能要急着申请‘绿卡’了。
“小王,把我们这次带来药箱里的药全部整理出来,利用今天下午全寨休息时,少数民族同胞准备饭菜之际,我们给全寨子的老老少少就诊。”郑医生又一次铿锵有力地下达了如山倒的‘军令’,“是,保证完成任务”我和小周不约而同地回答。
“郑医生;我有个请求,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跑,还没有跟寨子少数民族同胞亲密接触过,是否借着上午的寨子劳动的机会我们也参加”我冒昧地像郑医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郑医生笑了一笑爽快地答应了……。郑医生和牡丹走后,我从竹排墙的缝隙往外一看,天已经大亮,看看手表已经是早上8点多。我想;如果国民党残匪现在来肯定是老糊涂迷了路,这不是危言耸听,1949年国民党残匪逃到国外时,‘原装的残匪’到现在最小的岁数也有40多岁了,要不就是来投诚顺便看病……,想到这里为刚才醒时的紧张,自己都觉得可笑。
我和小周马上抓紧整理药,为下午给寨子的少数民族同胞看病做准备。我此时突然惊奇地发现,昨天晚上我和小周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紧急的情况,都是和衣(没有脱衣服)睡觉,怎么现在感到身上一点也不痒。第一天睡觉跳骚送给我的100多个‘包’,奇痒难耐的痛苦还记忆犹新啊。我掀起上衣让小周帮我在后背上找找看,整个后背一个没有,卷起裤腿自己查查看,还是一个没有。我暗暗在想;是不是跳骚上次吃了我的血后,感觉头晕眼花没力气,除了米饭味外就是‘玻璃汤’味,生的小跳骚个个营养不良,只会溜达不会跳,要不就是我们的善举和勇敢感动了它们,总之我很开心一个咬‘包’没有。看来小周尽量少穿衣睡觉的经验之谈,还是要分‘具体情况’和‘人与跳骚之间的情感’啊。
“出工了”生产队长开心地用生硬的普通话一声令下,我们7人和寨子里劳动队伍,一起从会计家门口集合后出发。一个不到20户的小寨子,除去老人和小孩加上其他原因外,出工队伍加上我们7个人也就30多人,再加上5位10岁左右的小姑娘和小男孩。小男孩腰上挎个小砍刀,小姑娘背个小竹箩筐,全部算起来也40人不到。我们参加他们的生产劳动,显然少数民族同胞是欢迎的,只见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在出工的路上,我看到少数民族男士手里拿着砍刀腰上别着匕首,有的扛着猎枪有的背着弓弩,一个个装扮的像个‘圣斗士’很威武。
少数民族女士就更显得勤劳贤惠辛苦,个个额头顶着竹箩筐带子,后背背着竹箩筐,肩上挎着自制的黑布大背包,里面装着自己种的棉花,左手拿着一团棉花不断上下举,下面是用一根细细地白棉线连接着,一个木头或竹子做得形状像瓦匠吊准心的‘吊棰’,但是要比瓦匠的吊棰大2一3倍左右。吊棰中心上下各自连接出一根20公分长的细棍,上面的细棍的最上端有个勾,勾着了从左手下来的棉花纺成的棉线,右手时时地拿着吊棰下端的细棍,在大腿外侧一搓,吊棰悬空垂直顺时或逆时迅速旋转,此时右手马上配合左手,把左手里的棉花一点一点地外下捋,此时棉花变成了细细而粗细均匀的棉线,然后把这一段已经纺成为棉线,绕在吊棰上面的棍子上,接着又是重复上面所说的纺线动作。少数民族同胞祖祖代代穿的衣服,就是这样自己种棉花、自己纺线、自己织布、自己做成衣服,都是天然、无污染、环保、上等、纯手工、优质精棉产品。
‘纺线’看似简单,其实像‘舂米’一样,有一定技能含量。我们以前到寨子巡诊时,营卫生所有些女医生好奇地试一试,只见在大腿外侧一搓吊棰下端的细棍,只见吊棰不是垂直地旋转而是乱飞,俩只手忙的不亦乐乎,不是断线就是粗细不匀,不管心里服不服也只能认输罢手。不要轻视生活中的任何劳动和自以为是,行行出状元、行行有技能、行行要尊重。
没有规定的队形和排列,我们自然地混在参加劳动的少数民族同胞一起,排成一条松散的队伍,沿着寨子里的小路向东,山腰部位横着走进入原始森林里,进入原始森林后往山下走,到了山脚看到一条流量不小的清澈小溪,应该是寨子里的生活用水的取水处。越过小溪后再翻过俩座不高的茂密小山后,爬上一座较高坡度较缓的大山不到100米密林后,突然眼前一亮,大山半山腰朝阳的一面,一片有几十亩的已经被火烧过的空地,空地的山顶山脚和不朝阳的四周,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不像我们在兵团连队把座座山,不分山顶山脚东西南北中所有的植被全部砍光烧光。从空地上烧焦的‘飞机草’根和手腕粗的焦黑树干分析,这块空地已经‘闲置休息’了好几年,踩在表面被火烧得或焦黑或灰白的地上,会发出‘啪、啪……’的清脆声,但是下面的土壤还是感到松软的,意味着含有丰富的有机肥。
劳动要开始了,从山坡空地的最下方我们分成男女俩排,男士站在上一排女士站在下一排,男女上下为一对,每对间隔2米左右。我们男士每人手中拿个拇指粗、1米50长左右的木棍,木棍下端有些尖,这是少数民族同胞给我们准备好的。今天劳动内容是种‘包谷’(玉米),要求男士在上一排先用手中的棍子,四周半径相隔20公分左右,均匀往地下扎个洞,女士在下一排往洞里放2个一3个包谷粒,在用脚一踢把地上表面的焦土填入洞里,把包谷种埋掉就算完成一洞的种植。
不比不知道一步下一跳,在兵团连队劳动,我属于基本胜任地劳动力,可是跟少数民族同胞比,相差之大望城莫及。不到一会我就开始不断地换手扎洞,否则一只手实在‘挺’不住,从劳动每对要求间隔2米距离,由于我实在跟不上旁边少数民族同胞的速度,他们客气地把我的间距缩小到一米,即使这样热心帮助下我还是感到有些吃力。那三位女生一会伸伸腰一会捶捶背,满脸通红流着汗,看来也累的不轻啊,能感觉得出少数民族同胞在善意地悄悄的笑我们。一起来的5位少数民族同胞的小姑娘和小男孩,他们不参加正式劳动,有时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大人干活,有时又不知干什么去了,跑进周围的树林里……。
这里没有劳动竞赛的气氛,没有你追我赶的紧张,也没有斤斤计较、幸灾乐祸、冷言冷语、各自为政的劳动,。而是各尽所能、轻松愉快、相互帮助、友爱关心,嘻语不断、笑声阵阵。我们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很容易感觉到他们之间关系和睦和友好。头顶着蔚蓝的天空上飘着雪白的云,四周被翠绿的植物和连绵起伏的山峰环抱,这就是原始森林生活中的‘刀耕火种’劳动,这就是原生态生活中劳动者关系体现。他们恪守几千年忠实地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在社会中人与人相互关系是如此的随和、轻松、直白、快乐。
紧张有序的劳动在‘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愉快气氛中,不知不觉干了3个小时,刚刚过下午1时许,生产队长宣布下工;“拿出各家最好的食物,今晚全寨子会餐为‘摩雅‘送行”队长话音刚落,劳动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麻喳喳、嘿,麻喳喳、嘿……”,“嗷、啰啰啰,嗷、啰啰啰……”,少数民族同胞特有的劳动号子,高而圆润、激昂不刺耳、声波像气浪,在原始森林的群山里传的很远很远。无论从音的高度、力度、情感度都超过世界第一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罗蒂’……。
收工回来的路上少数民族女士们,背着的竹箩筐里不是装满着柴火,就是喂猪的饲料芭蕉干,吃力地走在山上小路,男士有的背着猎枪走进原始森林里,在努力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为‘摩雅’送行,有的扛着大树干回家做柴火用。此时我惊奇地发现在我们劳动时,进入四周森林里的少数民族小姑娘和小男孩,出现在我们的队伍中。小男孩挺着小肚皮个个扛着一小捆柴火,小姑娘的背着竹箩筐里装满猪草,前倾着小小的身体快速地走着,发自内心的感叹,真是世界上最可爱小朋友……。展现在眼前的画面,我敢断言,长期生活在大山外和内地的人,谁看到谁都会情不自禁地为之动容。
回到寨子,我们片刻也没休息,背着药箱来到会计家的竹楼露天平台上。这时平台及四周已坐满了寨子里老老少少,气氛十分热闹好似过节,不像是生病就诊更像是联欢会。尤其寨子里不到8岁的男女小朋友们,兴奋地在平台上下来回跑,一会戴上听诊器听听自己和其他小伙伴的心跳、一会又摸摸血压计、一会又瞪大眼睛注视着注射器,一会又好奇地围着药箱转……。从岁数上来看孩子们应该还没走出过原始森林,走出过大山到县城和坝子里去过,孩子们每天与大山森林为伴,外面的世界只能从大人口中略知一二。
更好笑的是有些调皮的小男孩,悄悄地走到三位女生后,好奇地轻轻地抓抓她们地辫子,(在我的记忆中寨子里的僾尼族姑娘和妇女不梳辫子)然后迅速跑开,大人们可以准确地叫得出她们三个人的姓名,可以看得出我们这几天外出到别的寨子,发疟疾预防药和看病时,三位女生尽职尽责热心服务,与寨子里的少数民族同胞打成一片,得到了大人的尊重和孩子们的喜爱,她们做得真棒是好样的。
此时,步入中年、中等个、微胖手里拿着听诊器的郑医生,面带微笑淡定地坐在平台的中央,简直就像一位德高望重的医学专家。无论是他多年不断积累的高超医学水平,还是他不辞辛苦不惧危险的一颗心,以及全心全意体贴入微的对待患者的言行……,更像是一位下凡到人间的‘活菩萨’。我们分别坐在郑医生的俩旁,三位女生在郑医生左边,负责注射和处理包扎伤口,牡丹在郑医生右边负责翻译,我和小周紧挨着牡丹负责配药和向患者说明服药注意事项。有条不紊轻松愉快的就诊开始了……。
边疆少数民族同胞的病并不是很复杂,尤其是原始森林里同胞患的病。第一是普遍常见的疟疾,按发病时的临床症状分‘恶性虐’‘间日虐’‘卵圆疟’……;第二是普遍常见的‘贫血’,主要是疟疾造成的‘溶血性贫血’和营养不良造成的‘缺铁性贫血’;第三是热带雨林气候食物易变质,加上卫生条件差及生活卫生习惯不良,易发生消化道疾病‘急性或慢性胃肠炎’及‘痢疾’;第四是长期生活在热带雨林气候潮湿环境,风湿病和皮肤病比较多;第五是因为劳动环境特点易造成外伤,天气炎热伤口感染不愈,尤其是顽固的慢性软组织挫伤,反复性发作更为突出……。
还有是正在发育中的小孩,身体免疫系统还未建立成熟抵抗力差,主要是感冒和感冒引起的高烧、气管炎和支气管肺炎,饮食不卫生感染消化系统疾病和体内有寄生虫……。全寨子老老少少近60多口人,我看到郑医生一个一个地认真地就诊,问问病情、听听心跳、摸摸腹部、扣扣胸部、看看眼睑……,不断地向我们下达治疗方案,我们是认真地听坚决地执行。不管有病没有病,一个不少个个都看病,我们知道他们只是出自好奇开心‘潇洒走一回’,我们一视同仁个个认真就诊,大有全寨子少数民族同胞‘体检’之势。
很快就诊结束,小朋友的好奇心已不在,跑到其他地方玩去了,大人们散去忙着准备晚上的会餐,这时发现一位50多岁的少数民族同胞,坐在郑医生旁边迟迟不肯离去。牡丹问他还有什么事,50多岁的他支支吾吾讲着少数民族语,牡丹听完后跟郑医生讲;“上次他头昏到公社医院看病,公社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红’的药水后,头昏马上就好了,这次也是头昏为什么医生没有注射‘红’的药水”。郑医生跟50多岁的少数民族同胞解释,上次你头昏患的病是‘贫血’,需要注射红颜色的‘维生素B12’,今天你头昏患的是‘感冒’,不需要注射红的‘维生素B12’。‘维生素B12’注射多了不好,大量使用会破坏人体造血功能,造成‘再生障碍性贫血’的后果……。一再解释也没有用,只能给50多岁的少数民族同胞注射了一针‘红药水’后,才开开心心地走了。
在边疆,我在营部卫生所做门诊时,也时不时地遇到此类现象,为少数民族同胞服务过的医务工作者应该也会遇到,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少数民族同胞。有一次,我给一位患胃病腹部痛,上了年纪的少数民族同胞看好病配完药后,就是坐在门诊室外不走,一口咬定还有一味药没有配给,什么药也说不清楚,怎么解释药已经配齐也没用。不知在外面做了多少时间,突然上了年纪的少数民族同胞指着别人配的药,一口咬定就是这味药,我过去一看是治疗急性肠炎的‘黄连素’片。
我跟他解释上次患的是急性肠炎腹部痛,这次是患胃炎腹部痛,病的位置和性质情况不一样,用药也就不一样了。只是因为上次急性肠炎肚子痛吃了‘黄连素’片后,病很快就好了腹部也不痛了,上了年纪的少数民族同胞就认准了‘黄连素’片。只要肚皮痛不管吃多少药一定要有‘黄连素’片。没有办法只能又多加了‘黄连素’片,‘黄连素’片是中成药副作用微小,治疗常用剂量是一天服三次每次2片一3片,我就要求上了年岁的少数民族同胞,一天三次一次一片微量和其他药同服,这时上了年纪的少数民族同胞,才如释重负地走了。
西药进入边疆给少数民族同胞治病历史不长,所以效果出奇的好,尤其是抗菌素类和消炎类药。那时,我们一次注射‘青霉素’20万一40万单位剂量,效果可能一般或不显著。可是,同样的病在少数民族同胞,只要注射2万一5万个单位治病效果明显。经过几年的接触我们了解,边疆的少数民族同胞纯朴、正直、现实,他们相信直觉、尊重事实、注重实践,他们没有兴趣理睬无边际的目标和飘渺的理想,鄙视虚伪、空话、大话、假话。与他们在一起做事就要脚踏实地、认认真真、实事求是,不得有半点虚伪、脱离实际、想入非非……。
这时,会计家的竹楼里已经开始阵阵飘出菜的香味,我情不自禁地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看去,好几位寨子里的少数民族妇女在忙碌着,我和小周所住家怀孕的女主人也在帮忙做饭,看到怀孕的女主人不禁使我想起,来县卫生学校学习前,在建设兵团1师19团10营卫生所工作时,发生的一件哭笑不得的事。那是1971年10月底一天下午5时左右,我正准备下班到营部食堂打饭,营卫生所的一位中年女医生告诉我,南腊河对面傣族寨子的卫生员依香‘老米涛’(老大妈)夫妇,邀请我和那位中年女医生一起去吃饭。我问中年女医生,今天依香‘老米涛’夫妇家里是什么喜事,那位女医生有些‘诡秘’地一笑,连说;“依香‘老米涛’电话里没有讲”。我也没多问多想,吃傣家菜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为了搞好‘军民关系’和改善边疆缺医少药的状况,兵团要求我们营一级的卫生系统,负责所在驻地周边的少数民族寨子的防病治病工作。我们营卫生所被分配到南腊河对面,俩个千人以上的傣族寨子,和一个有几百人的僾尼族寨子的日常医疗服务工作,定期巡诊和出急诊是经常的事。河对面的傣族寨子的卫生员依香‘老米涛’夫妇,我们很熟悉相处的很好。每次到老夫妇所在的寨子出诊或巡诊,都要先到她们家。我们经常在依香‘老米涛’家吃饭,老夫妇热情好客待我们很好,老夫妇三个女儿已经出嫁了,平时家里也没什么人,我们去了也不用拘束随便一些。称呼是‘老米涛’(老大妈)‘老波涛’(老大爷),其实依香40岁刚刚出头,‘老波涛’50岁不到。在边疆14岁就可以结婚生子,所以40岁以上应该可以理解为是年长者了。
每次到依香‘老米涛’家最开心的是吃饭,老夫妇做的傣家菜又香又好吃,可以讲‘百吃不厌’‘留恋忘返’。河里捕上来的鱼处理干净后,抹上盐鱼肚里放入一种草,然后用竹棍串起火上烤,熟后的鱼还没吃飘进鼻子里的香味,已经让嘴里的唾液都快流出来了;一种毛竹笋细得像拇指粗,在火塘的炭灰里烤熟后剥掉外皮留住竹嫩心,在切碎的野菜、辣椒和盐用猪油炒后为调料蘸着吃,嫩脆、爽口、淡香……,食了嫩竹后一定会感悟到熊猫为什么喜欢吃竹子;不知什么野菜长得叶子有些像卷毛狗的狗毛似地,和辣椒一起炒后,会有一种特出的难忘美味口感,让人食欲大开一生不会忘怀;还有很多很多爱不释手永远吃不够的傣家菜,我是几乎每一次巡诊给少数民族同胞解除疾病痛苦,就会享受到一次美食或美果的快乐,正如中国一句古话;‘善行必有善报’。
我和营卫生所的中年女医生,很快就渡过了营部旁边的南腊河,不到15分钟就到了依香‘老米涛’家的竹楼,傣族竹楼又大又高很有气魄。竹楼平台离地2米多高,框架构件全是木质结构,用木隼、木噱……相互连接,没有钉子和金属零件参与,墙是竹排为材料,茅草排做竹楼顶。支撑在地面的竹楼木桩不是埋在地下,而是竖立在地面的石块上,即使发大水被冲走竹楼也不会垮掉或散掉,如同一座飘在水上的竹楼,竹楼的建筑结构充满着傣家人智慧的结晶。
这时,我看到依香‘老米涛’的竹楼下面和竹楼上的平台上,有许多人寨子里少数民族同胞在忙忙碌碌。依香‘老米涛‘看到我来显得很高兴,紧忙迎过来打招呼,并让我们到竹楼上屋里去做,她很忙就不陪了。我不了解傣家的风俗,所以即是到了依香‘老米涛’夫妇的竹楼外,我也看不出是什么大喜事,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情,随着中年女医生上了竹楼进了竹楼屋内。傣家主楼屋内用竹排自然隔成俩部分,进入屋内的一部分是生活区,做饭会客……,里面部分是家人休息睡觉私密区。我一进竹楼屋里的生活区就看到,紧挨着屋里门左边围坐着一群傣家妇女,还没看清楚围坐的中间是什么,就听到有人用生硬的普通话在叫我;“小王摩雅,到我这里来坐”,顺着声音往里一看,在竹楼屋里面是‘老波涛’在喊我。
我急忙走到‘老波涛’旁坐下,静下心来仔细看看周围情况,‘老米涛’和十几个上了年纪的傣家‘老米涛’‘老波涛’,围坐在由三个傣家特色的用藤篾编织的,圆形直径近1米高0·30多米的饭桌旁,饭桌上摆满了傣家菜和酒,其中有许多我以前在依香‘老米涛’家吃过很喜欢的傣家菜,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傣家菜,我心里暗暗高兴今天什么日子,真有口福又要‘蹭’一顿美味傣家饭了。
‘嗯、嗯、嗯……’这时传来疼痛时才有的呻吟,我顺着来的声音看去,离我不到3米远就在我进竹楼门时。紧挨屋里门口左边围坐这一群傣家妇女中央,躺着一位穿着傣家服年青女人,呻吟的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我奇怪地问坐在旁边的中年女医生怎么回事,这时,营卫生所的中年女医生才悄悄地,轻声轻语地告诉我真情。傣家有个古老的风俗,就是(我记得是初产孕妇)初产孕妇分娩时产程长、疼痛重、风险大,在孕妇分娩过程中,找一位没有结婚的‘龙仔’(傣语 ;小伙子)守候在一旁,可以减少疼痛分娩顺利,今天要分娩的产妇是依香‘老米涛’夫妇的小女儿头胎分娩。依香‘老米涛;夫妇很早就看上我来做这件事,他们知道汉族没有这样的风俗,事先知道我肯定不会同意,所以让中年女医生帮忙瞒着我,并想办法让我能来,所以就有了前面那一短情节。
可能是中年女医生担心我知道后,要马上不好意思离去,弄得大家尴尬影响不好。马上接着解释给我听,以往傣家人只在本民族内找未婚‘龙仔’,而且挑选要求高条件很严格的。我们与依香‘老米涛’夫妇接触比较密切,他们夫妇观察了我很长时间,和寨子里的‘龙仔’们比较,感到满意选中我,希望我能够正确对待此事。这点道理我还是懂,既然来了,绝不会随意让人家扫兴,依香‘老米涛’夫妇是善意,又是傣家的长辈,傣族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同样要尊重的。
此时,多少心里还是燃起一丝骄傲之感,跟千人傣家寨子的未婚傣家小伙子们比,我还是属于优秀层次的,为汉族和知青未婚小伙子争光了,问题眼前还有一桌子傣家的好酒好菜犒劳呢。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我既不是‘催产素’也不是‘镇痛剂’,万一分娩孕妇疼痛的厉害,或分娩的有些不顺利,依香‘老米涛’夫妇千万不要责怪到我身上,想想还是有些压力啊。
“怎么还不喝酒吃饭啊……”我悄悄地问身旁的中年女医生,看着眼前馋人的酒菜,加上已经晚上近6时肚子有些饿了,“要等到孩子生下来才能吃饭”中年女医生跟我解释,听到后我心里一紧。在边疆缺医少药交通不便,所以在基层从事医务的工作者,要努力学习和尽量掌握的全面的医学基础知识,和边疆常见病的各类医学学科最基本的诊断和治疗,也就是做一名全科医务工作者,所以我对妇科多少也懂一些,也参与过接生和治疗工作。初产孕妇产程在进入有规律宫缩开始到分娩结束,大多数产妇要有12小时以上有的甚至更长,我不清楚也不好去了解产妇,现在产程进行到哪一个阶段。但是,从依香‘老米涛’小女儿呻吟的间歇规律看,还需要一段时间。‘既来之则安之’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说来也怪,只见依香‘老米涛’小女儿,在一阵阵宫缩间歇越来越短,宫缩时间越来越长的疼痛下,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头情不自禁地来回地摇,从我眼睛的余光惊奇地感觉到,只要依香‘老米涛’小女儿摇头看到我时,呻吟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或着‘噶然’止住,我暗暗地感到好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还有镇痛剂的特异功能啊。遗憾地是‘催产素’的特异功能迟迟不显现,新生婴儿还是没有把他请出来。看来新生儿并不急要看新世界,问题是我的心比新生儿急啊。时间已经是深夜10时多了,我的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胸,一阵阵困乏又时不时袭来,加上10月底已是深秋,西双版纳虽然是热带雨林气候,到了深秋和冬季夜晚还是有些冷。
我出门时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和单薄裤子,冷风从竹楼里的竹排缝隙中吹进,冻得我情不自禁的有些发抖,‘饿’更加重了困、‘困’更感到冷、‘冷’更觉得饿,如同‘三剑客’袭来浑身上下都难抵挡,大有‘低血糖’发作时的症状,头昏、心慌、无力、要出虚汗……。更让人想不通的是,眼前一桌子好酒好菜,只能看不能吃还不能走开,这种难受的滋味说都说不清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努力在想,天哪,‘三剑客’弄得的我,‘硬’是想不起来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几。
我心里暗暗焦急无奈,又不敢靠着竹排墙休息或闭上眼睛睡觉,万一孕妇有个小插曲,依香‘老米涛’夫妇及家人要责怪我态度有问题。可是又困、又冷、又饿的我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知青就是知青见过世面,灵机一动我采去一个‘行之有效’的好办法,就是不停的重复着地下头闭上眼睛睡上十几秒,然后眼睛半睁半闭或者睁着一只眼闭上一只眼,抬起头来无目标地看看,马上又低下头闭上眼睛再睡上十几秒……,样子肯定不雅观,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啊。‘老米涛’‘老波涛’即使有些想法,但是不能说我在睡觉,到关键时刻我还是属于比较聪明和睿智地啊。
这样反复做只能解决一时,时间长了头感到很累,本来饿得就没力气,再做下去已经没有力气把头抬起来了,而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俗话说;‘人急了上房……’困境的我灵感又来了,默默地跟未出生的新生儿进行心灵上的沟通;“亲爱的小朋友;相互帮助、友情为重,我是糊里糊涂地让你的外公外婆请到这里,帮助你母亲减少分娩疼痛。你迟迟不出来不仅仅是你母亲很痛苦,我比你母亲更痛苦啊……。外面世界真奇妙,出来一看更奇妙,吔……”,我是想尽办法‘忽悠’新生儿早点生出来,好先解决我的‘温饱’在马上脱‘困’。
不知是新生儿感动了,还是‘催产素’特异功能显灵,昏沉沉的我不清楚过了多少时间,就听到有人激动地大声说;“生了、生了’。我脑子一下子惊醒过来,静了静神往孕妇躺着地方看去,奇怪了,依香‘老米涛‘的小女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不到一会依香‘老米涛’小女儿被众多的傣家妇女,从竹楼外的平台上抬了进来,放到原来躺着的地方,身边多了一位新生的小朋友。
我很奇怪地问身边的一起来的女医生,她告诉我;“傣家风俗孩子不在屋里分娩,要在竹楼屋外的平台上分娩,而且傣家分娩新生儿不是像汉族卧式分娩,而是蹲式分娩。我听得糊里糊涂……。这时依香‘老米涛’高兴地走过来让我们开始用餐。‘老波涛’马上给大家斟酒,会餐总算开始了,可是困、冷、饿已经把我给弄得早已‘背过去了’,就想睡觉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只是随便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就急着要回营卫生所休息,否则眼睛马上就要睁不开了。很容易给傣家人造成误会,人家生小孩我不高兴似地。
小女儿分娩的很顺利,新生儿又健康可爱,依香‘老米涛’夫妇很高兴,感谢我们带来的幸运,一再挽留我们吃好喝好。在我一再谢绝下离开了依香‘老米涛’家,依香‘老米涛’和家人客气地把我们送到南腊河边,并让寨子里的人划船渡河。一上了对面的南腊河岸回营卫生所的路上,我就跟一起去的中年女医生讲;“看似依香‘老米涛’小女儿看到我,分娩疼痛就减轻一些,其实是小女儿看到陌生的小伙子在旁边不好意思呻吟,顺不顺产跟我在不在就更没关系了”,接着我又恳切地跟中年女医生讲;“下次再有此事一定帮帮忙给我谢绝掉。我宁愿在营部食堂吃米饭‘玻璃汤’……”,中年女医生听到这里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到了营部卫生所已经是午夜2时了,我连洗漱也无心倒床就睡,可是不到早上6时我就被饿醒了,营部食堂要早上6时30分开饭,只能饿着肚子躺在床上坚持,昨天晚上在依香‘老米涛’家吃了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想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感到又可笑又庆幸,如果新生儿是个‘慢性子’,到现在还不急着来到这个世界,我算是中‘大奖’了……。
“小王,你看,你看……”坐在身边的小周,边轻轻地推我边指着一个人让我看,顺着小周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位20岁刚刚出头,正在忙着做饭做菜的少数民族妇女。“看什么啊?”我轻轻地问小周,“那位妇女低头时,注意她的后脑勺”小周解释着。这时只见那位妇女蹲在平台上整理菜,只要她一低下头,头后面的头发自然分到俩边时,后脑勺就出现一块手掌大小没有头发的伤疤,这块伤疤的位置和损伤的程度,让人感到不解和同情。我就悄悄的问牡丹,牡丹知道后也感到奇怪就问生产队长,只见生产队长用僾尼族语跟牡丹交流,只见牡丹边听边不断地点头……。
生产队长和牡丹交流完后,牡丹改用普通话跟我们讲,那位少数民族妇女头后伤疤的来历。那位后脑有伤疤的妇女在14岁左右的一天,到自己住的寨子山脚下的小溪洗衣服时,突然,不知是什么猛兽从后面咬住她的后头就往密林里拖。热带雨林气候的西双版纳新陈代谢快,所以所有的生物品种都体积小,无论是马、牛、狗、鸡……,这里的人也就不例外了。
14岁左右的小女孩身高1米40不到又瘦又轻,身边又没有一个人,看来小女孩要在劫难逃啊。让我们生活在大山外的人无法想到的是,小女孩扔掉手中的衣服,俩只手反到头后死死地抓住猛兽的脖子,不知猛兽拖了有多远和多长时间,勇敢的小女孩从没有放弃过反抗搏斗,渐渐地小女孩感到咬她的猛兽力气越来越小,慢慢地停了下来接着就倒在了地上,此时小女孩仍然紧紧地抓住猛兽的脖子不松手,直到身后的猛兽好长时间没有反应。这才放开双手拼了命地跑回了寨子里。
大人们看到浑身是血的小女孩,马上拿着猎枪、砍刀跟着小女孩来到事故现场。很远就看到一头豹子躺在地上不动,大家不敢轻易过去,开了一枪豹子还是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过去一看,是一头雄性年轻的豹子,嘴里还含着小女孩后脑勺的一块连着头发的头皮,再仔细看发现豹子的气管已被撕断窒息死亡。弱小的小女孩用从小劳动有力的双手,和坚韧从不修剪的长长的指甲,活生生地把豹子脖子里的气管掐断……。
太了不起了!太伟大了! 听到这里我们全都惊呆了,以赞许的目光注视着她,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掌来,紧接着我们都激动地鼓起来……。这时,忙碌着勇斗豹子的少数民族妇女,吃惊地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我们,生产队长用僾尼族语向她解释,英雄般的少数民族妇女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摇着头连连地用僾尼族语说着。牡丹说;“那位英雄妇女讲,没有什么,没有什么,遇到这样的情况,所有僾尼族小女孩都会这样勇敢”。是啊,只有无畏、勇敢、刚毅、勤劳地民族才能培育出这样的了不起小女孩啊!
牡丹此时深情地看着寨子跟我讲;“小王,我们少数民族不仅仅是勇敢,来到寨子这几天,你看到过那家夫妻吵架吗;你看到过一起玩耍的孩子们打架吗;你看到过邻里之间的争斗吗;你看到过那家的孩子生得残疾吗;你看到过寨子和寨子之间的不和吗……,5~6岁的小男孩就知道主动带领小弟弟小妹妹玩,7~8岁的小女孩就懂得帮助家里干活……。我默默无语地听着想着,原始森林外和内地争权夺势勾心斗角的情景,像电影一幕一幕展现在我眼前……。
‘莫斯科广播电台、莫斯科广播电台、现在是华语广播时间……’我的神经一下子紧了起来,是谁如此大胆妄为引火烧身,在那个时代是大逆不道的。我们7个人都纳闷声音从何而来时,只见会计家竹楼后面的小路走出一个人,30多岁黑瘦黑瘦的一位少数民族男士,得意洋洋手里擎着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后面跟着一群小男孩小女孩,声音是从半导体收音机里发出来的。
生产队长讲;“这位少数民族男士是寨子里唯一的光棍,半导体收音机是打猎换来的钱在县城买来的。我们这里只能收的到美国之音和莫斯科广播电台的声音,中央电台、云南电台无法收到。我们寨子里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什么是修正主义,什么是马列主义。所以没事不要管他”。我想;你们听不懂我可听得懂啊,我还是第一次不在小心翼翼、不在偷偷摸摸、不在提心吊胆地听莫斯科广播电台华语广播。听了以后会感到没什么实质内容,无非是指责,诽谤、斗气、争辩、造谣、攻击……。是玩政治人的一贯伎俩。
时间真快,快到下午6时全寨子的会餐开始了,原始森林里的太阳已经跑到了西边的山后面,但是我们所在的寨子山顶,还是能够享受着太阳的余辉。我们被全寨子的少数民族同胞,热情地请进会计家的竹楼里。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排跟傣族一样的藤篾编的圆桌,上面摆满了酒菜香味扑鼻。按照僾尼族风俗只有男人才能坐到藤桌前,女人和小孩做到自家男人的后面,三位女生是客人也破例请到藤桌前面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了近三圈,几架‘马灯’高悬照亮张张笑脸,这场面太热闹了。
大家在相互谦让围坐时,郑医生悄悄地向我们介绍着藤桌上的菜;马鹿干巴、野猪干巴、家养的鸡、家养的旱鸭、野牛肉,这个菜是上等的好菜‘腌生猪肉’,就是把新鲜的猪肉剁成肉末,在和辣椒叮、豆豉……拌在一起放入腌菜的缸里,密封发酵7天~10天 62 50227 62 31323 0 0 3415 0 0:00:14 0:00:09 0:00:05 6458,打开缸后上面长着一层白毛,剥开白毛下面的肉可以直接食用,营养价值很高味道非常好吃“。我一看碗里的猪肉末颜色跟生猪肉一样,好奇地偷偷地尝了一口,口感跟米粉肉有些像,就是带有辣味和豆豉香味,心有余悸的我再也没敢吃此道菜。“这是XX野菜、XX野肉……”郑医生继续介绍着菜,许多菜我从来没听说过,有的是听说过但是是第一见到,有些菜连郑医生也不熟悉,可以想象得到少数民族同胞是倾囊而出啊。
生产队长很激动,等到大家坐好后,用生硬的普通话做开场‘演讲’;“感谢毛主席派来的好‘摩雅’,你们不怕路远不嫌条件艰苦,为我们防病治病辛苦了,我们山里穷没有什么东西好好招待你们,今天准备了一些酒菜表示我们全寨的心意和为你们践行……”,实在是夹生的普通话又是结结巴巴,弄得我们和寨子里的少数民族同胞不断开心地笑,生产队长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马上又提高了嗓门高兴带有神秘地说;“请各位‘摩雅’打开身边的饭盒”,这时才发现我们7个人每个人身边,放着一个用竹篾编的直径15厘米左右,高15厘米左右的盒子。已在边疆三年的我还是很熟悉这个竹篾盒子,是少数民族同胞日常盛饭用的盒子。
“紫糯米饭、紫糯米饭”(紫江米)三位女生惊奇地说着,‘紫糯米’的大名我来到边疆早有所闻,但是从未见过。打开盒子一看,发着深红紫色、油光发亮、粒粒饱满的饭团,‘紫糯米’饭特具有的浓香直钻鼻底,真是太香太香了。此时,郑医生动情地说;“我们明天要走了,上午生产队长和队里的骨干,商量全寨子为我们践行聚餐准备工作会议时,狠狠心咬咬牙从生产队仓库里拿出了3斤半‘紫糯米’。我们7个人的‘紫糯米’饭是生产队今年准备春播的种子,在过半个月就要播种了,到秋天就可以收获上百斤的‘紫糯米’实在太可惜了,我一再的制止,可是生产队长和寨子的少数民族同胞,一定要坚持让我们吃上一顿‘紫糯米’饭,以表达全寨子人的心意,实在让我们过意不去啊”。
无论是物质的稀少珍贵和具有的高价值以及所含有的丰富营养,‘紫糯米’都是米中的上等之品可谓‘米中之王’。尤其是‘文革’以来,因为普通‘糯米’(白江米)产量低,极左路线和造反派不顾千百年来,少数民族同胞食用普通‘糯米’传统习惯,强迫推行种植普通水稻,极大地伤害了少数民族同胞的感情,其结果是普通水稻产量没上去,建国以来辛辛苦苦树立在少数民族心中的政府美好形象,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得不偿失。在平坝中生活的傣族管理的严格没有办法,可是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少数民族同胞机会就多了。
中国的少数民族‘理性反抗’意识很强,在原始森林里造反派不易管理,还有的是边疆稳定压倒一切,造反派也不敢一意孤行,失去少数民族的拥护和支持,国民党残匪就会变得强大和更有战斗力。原始森林里土地不发愁,少数民族就偷偷地自己做主多种,无可奈何的造反派为了边疆稳定,只能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装糊涂。在那个年代‘紫糯米’就显得更加珍贵奇缺。
毫不夸张地讲,那时的‘紫糯米’等同于‘黄金’,甚至比黄金还受欢迎,又如同储蓄在银行里的保值的钱。听当地人说,‘紫糯米’只有孕妇和婴儿享用,是少数民族同胞用‘紫糯米’变换成钱的主要渠道,购买生活必需品和日常生活支出,遇到灾年粮食不够吃时,用‘紫糯米’以一比几倍兑换更多的普通粮食,总之谁拥有‘紫糯米’,谁就拥有最有价值的财富。而且我们吃的‘紫糯米’饭又是‘紫糯米’中的精品,这个‘紫糯米’不同于坝子平地种的。
这个‘紫糯米’生长在原始森林里千百年沉积、宽厚载物肥沃的土壤中,没有人工的精耕呵护自然生长,风调雨顺的条件下亩产也不到100斤。我们感到很温暖心很热,但是谁也不好意思吃,就连从未吃过‘紫糯米’饭的我,也不好意思张口。我们纷纷把自己身边的‘紫糯米’饭,送给身后的婴儿和孕妇,孕妇和孩子们坚决不接受……。
这时,生产队长一看着急了,连忙说;“‘摩雅’一定要吃,这是我们全寨子的一片心意啊,听郑医生讲,你们五位学生要学习俩年,明年还会来到我们寨子为我们治病防病,我们寨子的同胞听到太高兴了,我们欢迎毛主席派来的年青‘摩雅’。今年没有准备什么委屈你们了,我们生产队领导已经商量好了,你们走后我们马上派人到国外去搞‘紫糯米’种子,今年一定多多地种‘紫糯米’,把猪也养好养肥,明年你们来时,让你们天天吃‘紫糯米’饭天天吃肉”,‘哈、哈……’会场发出一片爽快的笑声。
“大家举杯……”生产队长一声令下,大家纷纷举起杯,“我代表全寨子的同胞感谢毛主席派来的‘摩雅’,祝明天一路平安,明年再来,干杯!”生产队长祝酒词一气呵成,“干杯……”紧接着几十人发出如巨浪般的‘干杯’声,冲出竹楼、回荡山谷、划破天空……。
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开始了,我是边喝着酒边吃着菜,我们七个人还同时不停地,给坐在身后的小朋友们夹菜,忙得不亦乐乎。除了那个营养价值最高的‘腌生猪肉’我是一口也没动,其它的菜一个也没‘逃过’我的嘴,真是个个尝遍道道好吃。所有菜都享用后,我悄悄地取出一块‘紫糯米’饭,像少数民族同胞一样,握在手里反复拿捏,‘紫糯米’饭还是温热的,捏在手里如同感受到少数民族同胞的热情,一股热流经过手臂直入胸膛,顿时温暖了全身感觉真好。我反复地在手里拿捏着,心里很想吃又不忍心吃,其实越拿捏‘紫糯米’饭越好吃,我贪婪地闻着‘紫糯米’饭的迷人香味后,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在嘴里反复地咀嚼,口感舒适、不粘牙、胜过饴糖柔性、有‘劲’的感觉、香味从嘴里冲到鼻腔,没有任何粘性阻力感,顺溜地滑到胃里……。
酒巡几次过后,大家开始放松随意了,热烈友好的交谈充满着整个竹楼,少数民族同胞诉说原始森林里生活的要理,我们娓娓道来山外内地的新闻;少数民族同胞畅谈民族的风俗,我们介绍着自己的习惯;少数民族同胞描诉打猎时的惊险,我们告诉城市里的发生故事……,说者眉飞色舞听者聚精会神,时而被趣闻惹得哄堂大笑,时而为不幸故事深表同情……,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近深夜11时,可是大家情绪盎然兴趣不减,孩子要睡觉妇女安排好后又赶回来继续听,让我感到更惊异的是,我们来的第一天晚上开会时,流着鼻涕眼泪打呼哈‘大烟瘾’发作的少数民族男士,今天高兴地异常精神抖擞,好像‘大烟瘾’给忘了,看来快乐的聚会可以消除‘大烟瘾’……。这里没有震天的口号、没有一句伟人教导、没有一丝争辩、没有枯涩隐晦的语言、没有空话、大话、假话、虚伪、狡诈、做作,只有真挚、坦诚、友情、和睦、直白、温馨……。
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充满‘阶级斗争’的中华大地,人人自危相互提防的年代里,还有这样一块温馨的净土和舒心的乐园。这种情景只有在家里父母身旁和连队知青中,还能多少感受得到,我贪婪地看着、听着、感受着,甚至忘记了佳肴美酒的品尝……。看着各族同胞和谐友爱的场面让我的视觉‘醉’了;一阵阵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声让我的听觉‘醉’了;迷人香喷喷的‘紫糯米’饭让我的嗅觉‘醉’了;可口美味的佳肴让我的味觉‘醉’了,甘甜醇烈的‘包谷酒’让我的身魄‘醉’了;‘五醉’起舞让我的意识情感也‘醉’了……。
我努力清空头脑中驻留的琐事,排除挥之不去的烦恼,消除自以为的‘大事’,冲掉缠绵的不快往事……,尽可能地腾出头脑中记忆功能的所有空间,把这美好的情景更多地永远地记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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