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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河畔的故事(3)

2016-08-22 作者:诸炳兴 知青情缘



 


   70年代,西双版纳的傣族有“水傣”与“旱傣”两种, “水傣” 、“旱傣”一词是汉族文人根据傣族的生活环境,给傣族取的绰号。傣族民众一般都拒绝这样的称呼,更喜欢外族称他们为“傣族”或“泰族”。

   

   “旱傣”一般在山上居住。他们以原始的刀耕火种, 种植旱谷为主粮;“水傣”在坝子中居住, 他们的村寨都依偎有水的河边耕种, 他们主要种植水稻、甘蔗等农作物,他们以大米或糯米为主粮。

 

   在流沙河的两岸,安居着许多傣族村寨,北岸离河最近的是曼听寨,南岸要算曼贺蚌寨最近了。90年代开始,为了发展旅游业,曼贺蚌没拆迁,而是保持原始模样,这里的村民由政府另外补贴建新房款,还给他们划批了新的宅基地,让整个寨子的村民都盖起了新房,并将老竹楼留下对游人开放,还是由原住户主人经营,接待游客。他们卖各种傣族民间工艺品,有的还开起了傣族农家乐。原来每人才一亩地,靠农业收入为主的村寨,如今全村种上了橡胶,发展了旅游业,增加农民收入。实现通水、电、路、电视、电话、宽带六通,家家盖起了新房,户户都有了汽车,男女青年个个有了摩托车。




  70年代的傣族寨子


   曼贺蚌寨与我们兵团的连队毗邻,寨子里的傣族上山耕种、打猎必经我们十三连,长此以往,许多傣族老百姓与连队职工互相你来我往,成了好朋友,互相称兄道弟,成为“老庚”( 傣语:兄弟)。


   我们连队有个上海郊区叫阿龙的知青,他憨厚老实,干活相当卖力,就是没文化,他平时讲话都是不伦不类的,他会把上海、云南、傣话凑在一起,一般的人很难听懂他的话,日久天长,他都不会讲自已的上海本地话了,更无法翻译成统一的普通话了。上海知青说他讲的话是“三夹鲜”。


   有一次,阿龙回上海,正遇我也在上海,他得知后,专程找到我家,不巧,那天我有事已外出了,家里只有我80岁老妈。我老妈也不认识阿龙,更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实在无奈,我妈就问阿龙:侬今朝哪能有空来寻阿拉儿子?阿龙回答:今朝我烧香!我老妈不懂阿龙讲这啥意思?又问阿龙:侬烧香哪能寻阿拉儿子?阿龙说:只有烧香才有空。我老妈还不懂这话的意思,但心里很不高兴,心想:你烧香来我家干吗?这很不吉利。


   晚上我回到家,老妈满脸不愉,她气呼呼地问我,你在云南怎么有这样的憨徒(傻瓜)朋友?我说怎么了?她说有个云南来的人,说他烧香来找你,他是脑子有毛病哇?烧香去龙华庙,哪能找到我们家来了?后经再三了解,是阿龙来过了,他讲的“烧香”是傣族话“休息”的意思,我把这意思给妈作了解释,弄得在场人捧腹大笑,可老妈没笑,她在边上自言自语地说:作孽啊,好好交的上海小囡,上海闲话都讲勿来了。其实,讲这种“三夹鲜”话的知青,在西双版纳还真的不少。


   曼贺蚌寨就在我们连队去景洪城的路边,我们去景洪必定要摆渡过流沙河,划渡船的人都是曼贺蚌傣族,划渡船的岩罕在河边盖了间休息的工棚,知青们与他相处得都很好,日积月累,岩罕把许多知青的名字都背得滚瓜烂熟。那时,一般傣族家庭收入极少,加之小孩又多,生活很艰辛。他们向往兵团每个月都有工资,许多傣族姑娘渴望能嫁给兵团知青,但兵团是全民国营单位,傣族的农民户口一时不给落户。许多大年龄的知青也只能望而生畏。


   阿龙去云南就二十多岁了,一转眼已到而立之年了,他因为憨厚老实,连队没一个女孩愿与他接触的,他从没谈过恋爱,真有点急了。但是,连队老同志也很喜欢阿龙,都认为阿龙除了人憨厚些,大脑简单四肢发达,是个干活、持家的好汉子。


   有一天,阿龙听流沙河划船的岩罕说,曼贺蚌有个傣家姑娘叫玉香,家里排名老大,她下面还有五个弟妹,家里生话困难,玉香的父亲一直托人,想把大女儿嫁到附近兵团去。这事有人传到了阿龙的耳朵,当天晚上,阿龙准备了点菜,弄来了苞谷酒,请连队里的老同志阿基喝酒,酒到七分,阿龙对阿基说,能否去流沙河边找岩罕,把他说的那个玉香介绍给自己做老婆?阿基也是个热心人,第二天,他就与岩罕约好去了玉香家,把阿龙的情况介绍了一下。70年代的傣族姑娘的心,真如南联山的山泉,清澈、纯朴、诚实。经岩罕与玉香父亲一说,全家当场都答应让玉香与阿龙谈恋爱。



玉香家的老房子


   没过几天,阿龙与玉香开始你来我往热恋了。不多久,连队领导看到阿龙年纪大了,好不容易谈了个女朋友。这也是知青扎根边疆的具体表现,经连队领导的研究决定:照顾阿龙从双人房间搬进单人间。傣族姑娘没多少规行矩步,于是,玉香就常来连队与阿龙同居。不久,听说玉香被阿龙肚子搞大了,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们干脆分别去营部和乡里开了证明,领取了《结婚证》,然后,玉香家杀了头猪,请了连队和寨子的亲朋好友喝了喜酒。事后,有人还告诉我,玉香还读过汉文,会讲普通话,她还是村里的团支部书记呢。从此,阿龙每天见人都乐呵呵地憨态可掬,幸福的生活多美好啊……。


 

傣家女在流沙河沐浴

   

     几个月后,玉香产下了小阿龙,由于缺乏营养,孩子先天不足,特别瘦小,体弱多病。孩子出生还没满月,玉香产后在家休养,小孩突然高烧不退,连队卫生员告知阿龙,小孩病重,赶快把小孩送去州医院治疗,那时连队没交通工具,阿龙只能独自抱着孩子步行去州医院。


   那天,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目眩,阿龙抱着孩子,汗流浃背,心急如火,三步并作两步走,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他来到州医院,找到医生,急忙打开小孩的“腊烛包”(裹婴儿的包布),不知怎么了,小孩身体已僵硬,不哭不闹,没了呼吸,孩子己不幸夭折……。阿龙声泪俱下,他顾不得劳累与饥渴,抱着孩子的尸体,失魂落魄的转身就往连队奔去……。

阿龙抱着去世的孩子,在流沙河摆渡,来到连队的菜地,他轻轻地放下孩子,在工棚里坐下,喝了碗凉水,他看着包裹里的孩子,思前想后,他怕孩子抱回连队让玉香见到,她肯定接受不了!他当机立断,决不能将孩子抱回连队。


    西双版纳的中午,骄阳似火,晒得青菜叶子塌落着,甘蔗地上枯萎的叶子被晒得发出吱吱喳喳地声响,远处传来流沙河的流水声,夹杂着岸边塌方阵阵的拍击波浪声,知了在无精打采地鸣叫,地里的人都回去午休了……。阿龙泪流满面,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抱着孩子的尸体,来到流沙河畔,在河岸最高处那块菜地里,挖了个坑,把这个还来不及起名的孩子,埋在了那块红土地里……。


    事往日迁,我在营部遇见了阿龙,他被我恨恨地臭骂了一顿,我责问他:你怎么把孩子埋在无迹可寻的流沙河边,你哪里不好埋?难道你不知道流沙河每年都要发洪水,菜地被淹,河岸塌方,你的孩子会被水冲进澜沧江,漂去哪里?阿龙脸红耳赤,低下头,一点也不吱声……。


    后来,当我每每见到流沙河,我都会触景生情,想起埋在那河边,那个上海知青的孩子,总会揪人心肺,悲痛欲绝,流沙河的流水声里,仿佛听到孩子的哇哇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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