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在僾尼族村寨的那些日子 】记我的第二故乡——西双版纳勐腊县南腊山寨

2016-09-14 作者 :刘海荣 知青情缘



当年与作者一起进 僾尼族山寨的战友合影


一、进僾尼山寨


   多少年过去了,在僾尼族山寨的那段日子,会常常浮上我的心头,有时还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我忘不了待我如子的老队长阿达(爸)、阿妈,还有老草医松达和仙门老伯、海飘、明内、飘娥、沙多等无数乡亲;我也忘不了与我一起被派往村寨搞政治边防的几个伙伴,特别是时维忠,他还做了僾尼族人家的女婿。


   记得71年的年初,我们云南省思茅地区水利一团三营十一连刚从曼贺南搬迁到建好不久的勐哈营地。一天早上,训练刚结束回到宿舍,连部通讯员就来通知我与龚海龙,早饭后去一次连部。他只说指导员有事找我们,但没说什么事。我们不免有点紧张,不过想想近段时间没做过什么违纪的事,没必要担心。那么是否鸿运高照?要推荐我们去读大学。因为近来陆续有人被推荐去昆明等地读大学。我们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但更多的是忐忑。


   从宿舍到连部仅相隔操场之距。我们到连部时,时维忠与另一位上海知青陈长春已到了。早就等候着我们的指导员和连长先让我们坐下,然后由指导员给我们布置了上级刚下达的任务:参加政治边防工作。他让我们先回去准备准备,第二天就去县城报到参加培训,学习民族政策、学习少数民族语言和了解他们的风俗习惯,然后编入政治边防工作组,去少数民族村寨,共同建没好军民联防的政治边疆。我们心中乐开了,又感到身负重任,前途光明。我们几个人也顿时成了整个连队的幸运儿,不知有多少人向我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整天,我们兴奋地期待着第二天团部派车来接我们。从连队去勐腊县城30多公里的公路当时还是一条土路,平时很少有汽车通过,就是拖拉机、自行车也很少见。当第二天看到团部派来的卡车时,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也是我第二次去勐腊县城。


   在县城接受了十二天培训后,我们先回连队作汇报。接下来仍由团部派车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把我们送到国境线上,现已改名叫关累镇、当时被称作新公社(后曾改名麻木树公社)的澜沧江畔的码头小镇。小镇位于勐腊县西部,一面与老挝接壤、一面与缅甸隔江(澜沧江)相望。澜沧江一出国境,就被称做湄公河。不远就是大名鼎鼎的金三角地区。这关累镇的码头,就是电视剧《湄公河大案》的外境拍摄地。


   当时新公社刚建立,还没有公社礼堂什么的,公社鲍书记等领导就在公路旁迎接我们,并在公路旁作了简单介绍后,把我们分到各个生产队。我们十一连四人被分到一个叫前进生产队的僾尼族村寨(南腊山寨),从前进生产队来接我们的是五位僾尼族姑娘。她们穿着民族服装,向我们走来,其中一位用生硬的汉族(云南)话,自我介绍道:“我叫明囡,受队长委托来接你们。”然后,又介绍起身后的四位姑娘,有一位是她妹妹叫明内;叫海飘的是老队长门海的女儿,僾尼族人有把父母名字的最后一字作姓的传统习惯;另两位一个叫飘娥,一个叫沙多。她们抢着帮我们拎行李,然后向山寨进发。


   去山寨的路是一条狭窄的盘山公路,路右面是杂草丛生的山坡,左面是南腊河的一条支流,弯弯曲曲,但非常清沏。“五朵金花”一路上唱着歌,她们的歌声久久地在山谷中迴荡着。明囡的嗓子特别明亮,她唱了一支又一支,我也越听越感到好听。后来,她凭着美妙的歌喉,还进过县文工团。


   我们四人虽然来西双版纳也快二年了,但还没有真正去过僾尼族的寨子。因此,僾尼族村寨对我们来说,是既陌生,又神秘,还挺新鲜的。因此,一路上我们都很兴奋,更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五公里崎岖的山路,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就走完了。

 
当年的作者


二、办政治夜校


   南腊山寨就在盘山公路下方的一片平地上,有一块打谷场,旁边有吊脚楼,飘娥告诉我们,那是生产队存放稻谷的仓库。下了公路,是一条高低不平的泥土路,两旁是一些用泥巴糊墙的茅草房,是当时僾尼族人的家。猪、鸡是放养的,路上到处是它们的粪便。这时老队长门海和一些村民,早已在家门口等候着我们。帮我拎行李的海飘对我说,这是我的家。老队长饱经风霜的脸是古铜色的,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其实他只有四十开外。在老队长与我们说话间,又来了许多村民,令我好奇的是那些背着小孩、赤着脚的女人,有的嘴里竟叼着烟斗,也有的嚼着槟榔,一说话露出鲜红的牙齿,有的还不停地往地上吐红色的口水。


   老队长把我们四个人分到了四户人家住。我现在还记得,时维忠高高兴兴地跟着老草医和明囡走了。我当时想,他能天天听明囡唱歌了。


   老队长把我领进了他自己的家,海飘也把我的行李搬进了屋里。屋子里很暗,土坯墙上只开了一个很小的窗口,说是窗口其实就是用几根树枝撑在一个小小的洞口上。屋内到处是浓浓的烟熏味,那是屋子中央用三块石头支起的火塘上方,吊着的一条条腊肉发出的。我还好奇地发现,这屋里还有一个舂稻米的石臼。屋子西边是用竹片隔出的前后两个卧室,老队长指着一张竹片床对我说:“小刘,你就睡这张床。”


   现在看来确实很简陋,但当时我已经很满意了。在床头边一张用木板做的小桌上,他们还为我预备了一盏煤油灯哩!


   老队长安排好了我的住处,就忙起午饭来,也许把我当作了大客人,饭菜搞得很丰盛。有熏干的野味,有刚从池塘里抓来的罗非魚,还有从山上摘来的蕨菜等野莱。当时僾尼族人还不大会种蔬菜,一般都是到山上找野莱来吃。当用木筒蒸的红米饭煮熟后,就开饭了。桌子也是用竹片、竹蔑编的,很低矮,令我感到新鲜、好奇。坐下后,见桌子上没有筷子,我正疑惑时,老队长教我用手抓来吃。我很不习惯,但想到培训时的要求,就认真学起来。


   菜的味道我也很不习惯,他们在每样莱里都放上了辣椒、生蒜和香菜作辅料。后来才知道,僾尼族人的这种酸、辣、苦的饮食习惯,也是由他们的生活条件所形成的。僾尼族的村寨大多处于深山中,空气湿润,气候阴冷,需要酸、辣、苦的食物祛湿。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总觉得很难吃。特别是想到老阿妈弄菜的手脏兮兮的,我更是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老阿妈是老队长的老婆,我叫她“阿妈”,叫老队长为“阿达”,这是最亲热的称呼,是爸爸妈妈的意思。僾尼族的女人也是最辛苦的,男人种田、上山打猎,她们在家烧饭、喂猪、带小孩,每天鸡叫就起床舂米,还要走很多路到山下用竹筒背水回家。


   这天晚上,老队长吆喝着村民到生产队会议室开会。寨子的夜晚漆黒一片,许多人是举着火把或提着马灯来的,也有打手电筒的。生产队会议室是间用木板、泥巴盖的茅草屋,面积约为四十平米左右,我进去时,里面已坐满了人,会议桌上亮着一盞马灯,屋子中央烧着一堆火,四周坐着用棉花纺线的妇女,男人则坐在后面抽着水烟筒。有几条大狗在人的身旁蹭过去、蹭过来。


   老队长把我们四个人,一一向村民作了介绍。欢迎过后,由我代表政冶边防工作组把县里布置的精神、我们的任务及工作要求等,向村民作了详细汇报。特别是强调了我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要与村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


   会后,老队长向我们介绍了一下其他几个队干部和生产队的情况。


   我们也说干就干,大家分析讨论后,决定先把政治夜校办起来。


   僾尼族是哈尼族的一个支系,没有本民族的文字。传说他们的祖宗也创造过象形文字,是写在牛皮上保存的,但在长途迁徙中闹饥荒,把牛皮连同文字都吃进肚子里了,从此就没有本民族的文字了。经我们排摸,寨子里大部份人是文盲、半文盲,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初中生,更不要说大中专生了。许多人尤其是一些中老年妇女对政治和国家大事,更是一无所知,有的连周总理是哪个国家的都搞不清。但是,村里许多年轻人以及从没进过学校的孩子,对学汉语、学文化,热情很高。听说要办政治夜校,可以学文化,都想参加。记得第一睌开课,来了好多人。我们从最简单的字教起,一次只教几个字,一直教到他们会认、会写为止,下次再教几个。这样教下来,效果倒是不错,很受他们欢迎。在识字的基础上,我们还及时开展了政冶学习,当把学习时事政策与教唱革命歌曲、学唱样板戏等结合起来后,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至于政治边防的另一项任务,也是最主要的任务,即复查阶级成份,也开展得极为顺利。整个寨子很穷,村民几乎没有什么财产,每家只喂养少得可怜的一些牲畜,住的都是茅草泥巴房,更没有人家雇工,也没有人被抓和坐过牢。与村长、贫协主席等逐户走访后,全部维持了58年定的阶级成份,上上下下皆大欢喜。

 
今日的作者


三、受领导表扬


   学大寨是当时农村的主旋律,也是我们政治边防的任务之一。我们在村口的山坡上,用石灰水刷了“农业学大寨”五个大字,十分醒目,公社领导表扬我们宣传很有力度,令我们深受鼓舞。当然,学大寨对我们南腊山寨来说,是要改变昔日刀耕火种的耕作旧习。


   在西双版纳,由于历史原因造成了平地坝子几乎都被人多势众的傣族所占有,一些弱小的民族只能避居深山,过着游耕生活。深山里不仅平地极少,而且土地十分贫瘠,只能靠自然肥力来维持。因此,他们每隔二、三年就要搬一个新地方,在哪里发现新山地,就住哪里搬。在新的地方,他们放火烧山,以草木灰作肥料,种植苞谷或成熟期长、产量低的旱稻。一般亩产仅200斤左右,就这样也只能维持一、二年,再种下去,产量就更低了。到了20世纪六十年代,在党和当地政府的帮助下,这些游耕民族才逐渐定居下来,但刀耕火种的旧习还在。记得有一次,他们看好了一片山地,就从山脚开始到山顶,把大大小小的树在根部砍进去三分之二左右。树还立着没倒,最后在山顶上挑一颗大树砍倒,这时整个山坡的树木从上到下顺势而倒,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响,仿佛天也要塌下来了,惊心动魄的场面不亚于好莱坞大片。这就是村民们口中的“砍埧”、“顺山倒”。与此同时,村民们在山顶大呼小叫着。我身临其境,感到十分震撼。山坡上砍倒的树和杂草,曝晒几日后,放几把火,顿时浓烟滚滚,成了一片火海。入夜又是一片壮观景像,火光冲天,烧红了半边天。这就是版纳山区少数民族落后的耕作方式——刀耕火种。


   记得我们头一次下田劳动,我与陈长春为一组,我们迈着越来越沉重的步伐,跟随一群背着沉重的竹篓、却步履轻盈的妇女,忽上忽下地走了几里羊肠小道,穿过一片片灌木丛生的树林,来到一个已烧焦的山顶种旱稻。这座山是他们前些时候烧的,已在上面建了一个简易的茅草凉亭。大家坐了一会,就开始种旱稻。我俩都走累了,简直不想动了。其实,与翻山越岭相比,干活一点不算累。工具也很简单,在竹竿一头包了尖铁做的圆锥头,在山坡上一凿一个洞,在洞里放上几粒刚才老阿妈们背上来的稻谷,用脚把土与草木灰填上,就可以了。老阿妈们说,等下过雨,谷种自会生根发芽。


   中午,大家回到山顶凉亭休息。有人去拣了些干柴,生起火烧水。也有人忙着把芭蕉叶在地上铺好,然后把各家带来的饭菜放在上面。大家围着席地而坐,没水洗手,就各自在衣服上擦几下,就伸手抓东西吃了。开始我实在有些吃不下,可肚子饿没办法,也学着她们大口吃起来。傍晚回山寨时,下起了暴雨,山坡变得非常滑。我和陈长春都滑倒了几次,走在前面的两位老阿妈放慢了脚步,教我们怎么走,让我们把脚趾钩紧,腰稍稍弯下,降低身体重心,果然感觉好走多了。回到家时,我一身泥水,湿透了。僾尼族老阿妈端来了生姜辣椒汤,让我赶快喝下。这些情景,现在想来,仿佛就在眼前。


   宣传农业学大寨,目的就在于改变少数民族刀耕火种的旧习,保护国家森林资源和生态环境,并利用能固水的山沟、平地种植水稻,提高粮食产量。

 

  记得1971年8月中旬的一天清晨,我与龚海龙到寨子前的一条小溪边洗脸、刷牙。


   山寨的早晨,空气特别清新。其实,由于僾尼族的寨子都建在山顶或半山腰中,常年云雾缭绕,空气湿润,负氧离子特别高,像一个巨大的天然氧吧。特别是雨季,有时整个山寨都被云雾笼罩着。


   小溪边的山坡上有一片芭蕉林,平时我们几个也常去那里休息、聊天。此时的芭蕉林,正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


   我们洗涮完后正在洗衣、闲聊时,忽听远处传来震耳的枪声,寨子里顿时响起一片鸡鸣狗吠声。队长家的阿二跑回山寨报告,有狗熊闯进苞谷地。


   我们常听说狗熊偷苞谷的故事,说它掰一个掉一个。其实,在苞谷地,狗熊是啃,野猪是拱,猴子才是掰。它们都是糟蹋庄稼的高手,一片几十上百亩的苞谷地,往往一夜之间便被糟蹋殆尽。尤其是狗熊吃得少、糟蹋得多,它们到过的苞谷地里总是一片狼藉。因此,在每年苞谷抽穗后,生产队都要派出年长的劳力去看地、守夜,防止猴、野猪、狗熊等野兽来偷吃和糟蹋粮食。一旦发现大型动物,队长会组织民兵和有经验的村民去围猎。当我们赶到打谷场时,老队长也给我们分配了任务。但我们只能参加老年组,不让我们加入由民兵等组成的持枪组。


   苞谷地离寨子不算太远,翻过两个小山坡就到了。老年组是由仙门老伯带领的,仙门老伯指挥着我们从山后绕到山梁上,然后一字排开,不停地敲锣吆喝,防止狗熊翻过山梁逃掉。这时,持枪的那组也是一字排开,从山脚向山顶围上来。

仙门老伯叮嘱我们,一听到枪响,就停止一切声音。因为狗熊受伤后会朝着有声音的地方冲过来咬人。仙门老伯还告诉我们,队长与其他村民都有被受伤狗熊报复过的经历,队长的下巴上至今还留着被狗熊抓破的痕迹。最危险的当数村会计当查,差点送掉性命。


   那是在一次围猎中,一只大狗熊被打中腰部,肠子都漏了出来,狗熊竟抓了把草把肠子塞回肚皮,然后流着血拼命追赶人。当查吓得丢下火药枪,往一棵大树上爬,想不到大狗熊也是天生的爬树高手,爬上来熊掌一抓,就撕了他一块大腿肉。当查从树上摔下来,当场就昏了过去。那狗熊从树上下来,用前掌揺了揺了他,再吻了他几下,见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吃死东西的狗熊才没有吃掉他。等村民们把他救回村寨,老草医松达马上给他止血疗伤,才捡回来一条命。


   记得那天,我们在山梁上敲锣吆喝了约半个时辰,山腰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还传来狗熊的吼叫声。村民们追赶狗熊的嘈杂声也越来越近。过了一会,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了。我只听到他们在说“打着了,打着了”。我们几个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类行动,非常害怕,惊慌失措地拼命住树的高处爬。慌乱中龚海龙的裤脚管被树枝勾住,他用刀砍树枝时,又把自己的脚板划破了,鲜血直滴。这时两只硕大的、黑乎乎的狗熊从我们不远处的树下逃过,老队长等紧追其后。那只受伤的狗熊,终于倒下,半躺在杂草丛中,喘着粗气,吐着白沫。老队长冲上去提起长刀向它的头部砍去,那狗熊瞪着眼咽了气。我们从树上下来时,村民们已把死去的狗熊拖到了一块舖好芭蕉叶的平地上,马上剝皮开膛,旁边生起了一堆火。村民们用锋利的小刀,从熊身上割下一小块一小块肉,血淋淋的,撒上些盐巴,就直接在火上烤起来。这时村会计当查也丟了一把小刀给我们,说随意割吧,烤来吃很香的。我试着吃了一块,实际上熊肉没什么好吃,一股骚臭味。当然熊掌、熊胆是上品的山珍和名贵的药材。


   吃着熊肉时,老队长问我们怕不怕,说这次一共来了三只熊,可能是一家子,跑了两只,如果有部队那种自动步枪,一只也跑不了啦。

 
老队长在他家门口


五、被“异化”的猴

   在生产力低下、生存条件差的状况下,由于生产、生存的需要,僾尼族的男人个个练就了狩猎的本领,还出了许多像老队长这样的打猎好手。


   中午时分,由妇女们把分割成小块的熊肉背回山寨。寨子的打谷场上已舖好竹席,贫协主席张伯在上面,把熊肉按户平分。根据僾尼族的风俗习惯,兽头归打中第一枪的人,并在仓库的木梁上刻上记号,最多的老队长已有三十多个记号了。

    每年农闲时,一到睌上,寨子周围的山坡上,一道道电筒光,时灭时明,远看上去似夏日之夜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光。村民们扛着火药枪,光着脚,腰间挂着长刀、电池盒和装火药的水牛角,灯头像挖煤工一样套在头上。他们在大山里转着,巧时会碰上麂子、马鹿、野猪等各种猎物。这些动物看到猎人头上的灯光,有的会感到惊异而呆着不动;有的则会迎面而来,这个时候是鸣枪的最佳时机,命中率最高。村民们还能根据山坡上的野兽脚印,判断是什么动物,并用手量一量脚印,就知道这个动物的大小、轻重,然后决定是追踪,还是伏击?他们有时要猫在树丛中守候一、二天,甚至更长时间。夜间伏击,也发生过伤人、死人的严重事故。如俩人在同一地方发现脚印,在不同的树丛中躲下来,又不知道对方也在守候,一人如果一动,对方以为是野兽出现了,一枪放过去,一旦命中,不死即伤。


   那些打猎高手若想打几只鸟、几只野鸡,更如囊中取物。一次我跟着老队长路过一片油菜田,见几只野鸡正在那里觅食,老队长拣了根树枝扔过去,受了惊吓的野鸡飞起朝一个方向逃跑,老队长举枪打去,一下掉下来四只。


   村民们不光用武力保卫粮食,有时也用上了智慧。许多人都说“猴子掰苞谷,只掰不拿”,纵使遭到猴群破坏也还不至于颗粒无收。但灵活而又聪明的猴子是天生的淘气鬼,来如风,去无踪,对付它们远比对付野猪和狗熊困难。它们总是成群结队而来,在猴王的统一指挥下,排成长队,把玉米棒子一个一个传进森林。猴王还会派有经验的猴子在大树上望风,一旦发现有人来,一发信号,猴群就四散逃离,眨眼间便消失在密林深处,使看地的人防不胜防。


   一位看地的老伯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做了一只木笼子,用一根细绳把门与笼底的吊板连在一起,吊板放上猴子最爱吃的食物,一旦猴子进了笼子,踩动吊板,笼门就自动关上了。

猴子生性多疑,许多猴子只在木笼周围观察,也有的把手伸进木笼,但始终够不到食物。后来总算有一只胆子较大的猴子钻进了木笼。抓到了这只猴子,老伯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花衣服硬给它穿上,还在它脖子上挂了个铃铛,然后把它放了。这只受惊的猴子立即逃进森林,到处去找它的猴群。那群猴看到它就拼命地逃。一定是把它当成人类派来的异类,以为人就跟在后面。这只被“异化”的猴,也想不通怎么同伴都不要它了,苦苦地紧追不舍。它们跑过了一座又一座山,不知它们会跑到何时何地,反正这群猴再也没有回来过。

 

2004年重返僾尼族村寨时村民杀猪热情款待


六、野牛不能杀


  南腊山寨与其他僾尼族村寨一样,悄悄发生着变化。

每当夜幕降临,寨子的政治夜校就热闹起来。夜校也是山寨平时最热闹的地方,年轻小伙和姑娘们在这里或唱歌跳舞,或交流学汉字的体会。几个月下来,他们已识字不少,不少人已会写毛主席语录,会唱好几段样板戏了。对国家大事和政治时事也关心起来。而我们在学习僾尼族语言上,也有了长足进步,在日常生活方面已基本能与他们对话。村民们在种植水稻方面已学会育种、插秧、施肥,水田里的秧苗长势良好。


   我们与村民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村民把我们当作亲人,时时关心着我们,家中有好吃的都会叫我们去。我们也让上海的父母寄来了理发刀、木工工具、鱼钩和各种菜籽,空闲时帮他们理发,做简单的桌椅,还教他们在寨子边的空地上种蔬菜,把原散放的家禽圈养起来,既积了肥,又大大改善了山寨的环境卫生,再也不用像刚来时那样担心一不小心会踩到鸡屎、猪粪。


  但有一天,在刚开挖的水稻田里来了一条野牛,引起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刚听到来了一条野牛时,整个寨子都沸腾了,男性村民们都拿起枪要去围猎。


   野牛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省、州、县都发了通告,严禁猎杀,带头猎杀者还要判刑。我立即去找老队长等队干部,统一思想,然后向村民们宣传国家保护野生动物的政策。但有些村民还是认为,野牛闯入稻田,村里受了损失,理应该杀。不同的观念、观点,发生了碰撞、争论。我们坚持耐心劝说,反复宣传,这场风波才算平息下来。但到了稻田,只见那条黑乎乎、足有半吨重的花角野牛躺在稻田中央,嘴里大嚼着秧苗,它周围的稻秧也几乎被吃了个精光,村民们又痛心地嘶叫起来。


   那牛面对大喊大叫的人群一点都不怕,甚至有点好奇地看着我们,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是老队长有办法,他叫村民们去拣了不少柴,在田埂烧起几堆火,烟大且浓。果然这招很奏效,野牛慢慢站起来,走出稻田,跑进了山坡上的树林里。


   看着远去的野牛,不少村民很惋惜,还有人对我说:放在以前,一定把它乱枪打死,每户可以分好多肉,做成牛肉干巴,特别好吃,现在放跑了真可惜!


   在西双版纳地区,这种禁猎、偷猎的事,也许天天都在发生。特别是我们这个刚组建的新公社,因人口稀少,到处是深山老林,邻国那边又没有实行禁猎,许多动物都会逃过来觅食、生存。经常会有野牛等珍希动物出现,离我们不远的小勐仑还有野象出没。在以游耕打猎为生的少数民族地区,执行好国家的野生动物保护政策决非易事。当公社领导知道我们成功地阻止了一起猎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事后,发了通报表扬我们,并及时运来秧苗给我们补种。

 

2004年作者和海飘合影


七、老草医选婿


   老草医松达是明囡的父亲,他的医术是远近闻名的,在治疗肝炎、肝复水、黄胆、腰伤、颈椎、骨折、脱臼等方面,更是拿手。不仅西双版纳缺医少药的山里人把他敬若神明,像昆明这样的大城市人也有来向他求医的。一位昆明军区的老首长得了严重的肝病,在省医院久治不愈的情况下,经人介绍找来,服了他开的草药秘方,半个月后已明显见好。我连一位得了急性肝炎的战友何根正,上海医疗队与解放军139医院都发了病危通知,要连队为他准备后事。幸亏连里一位排长想到了老草医,老草医一付草药下去,何根正的黄胆指数立即下降,生命体症逐步正常。在知青大返城时回沪,身体一直很好,退休后单位还留用。战友偶尔小聚时,他白酒还能喝上半斤。


   老草医有四个女儿二个儿子,有着动听歌喉的明囡是他的三女儿。时维忠同吃同住在他家,老草医也把他视作儿子一样,叫他老三。从老草医后来的话里,可以看出早想把时维忠招为女婿,只是还有许多顾虑,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使他下了决心。


   寨子前有一条平时清澈见底的小溪,因连日暴雨,那天我们收工回来时,它已成了一条令人望而生畏的汹涌急流,把我们阻隔在寨外,不能回家。天色逐渐暗下来,又下起小雨,这时时维忠想到一个办法,他在山上砍了一条十几米长的藤条,一头栓在树上,另一头捆住自己的腰,跳下水后,汹涌的河水一下子把他冲得很远,但他凭着勇气和強健的身体,终于淌到了对岸,把藤条另一头又在树上栓好。村民们一个个拉着藤条过河。最后还有几个老阿妈不敢下水,他与我就来回背她们过了河。


   我回到老队长家,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刚要坐到火塘边烤火,明囡来叫我,说她阿达有事找我,晚饭就在她家吃。她家离老队长家不远,平时有了好的野味,也经常叫我去的。走进她家时,老草医正坐在火塘边,抽着水烟。身边摊着芭蕉叶的竹编小桌上,烤好的野味散发着烟熏的香味。老草医招呼我坐下后说:“我儿子今天手气不错,打到了一只麂子,有三、四十斤重。我今天上山採药淋了雨,叫你来,爷俩喝杯苞谷酒,消寒解乏。来,上桌,边吃边聊,老三,你也来坐。”


   三碗酒下肚,寒乏已散,老草医举着酒碗道:“你们几个离开上海,远离父母,来到边疆,又到了我们僾尼山寨,很不容易,边疆生活条件差,什么也没有,你们吃苦了。如不嫌弃,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今后我阿达、阿母,就是你们的父母。”接着又对时维忠说,“老三你来我家快一年了,对我们两老很尊敬,能吃苦,勤快,憨厚,身体也好,力气大,你看我三女儿明囡,岁数也不小了,有二十岁了吧,我们爱伲族的风俗,姑娘二十岁不嫁人,族里人会说闲话。我三姑娘心肠好,善良,舍不得离开我们,不想远嫁,想找个上门女婿。老三,你看怎样?以我阿达看,你俩相处不错,有缘份!”对阿达的这番话,我当时感到很惊讶,再看时维忠脸涨得通红,低头不语。


   僾尼族的婚姻属宗族外部婚姻制,同一宗族内部一般不联姻,特殊情况下需要联姻的,必须间隔七至十代,七代以内联姻是绝不允许的。否则在社会上被视为猪狗不如。在宗族外部这个前提下,僾尼族的婚姻是自由的。自古以来男女到十六岁以后,开始自由恋爱,传递信物(男方通常给女方银饰品,如银链、手镯等,女方给男方用彩线、彩色羽毛特制的线花或一两件自己的银饰品),举行定婚仪式,直到结婚。过20岁不嫁,就算老姑娘了。


   在知青大返城时,我们回了上海,时维忠却去了南腊山寨与明囡结婚。婚后,明囡凭一副好嗓子进了勐腊县文工团。文工团解散后,被分配到景洪州农机厂工作。時维忠也跟着到了景洪同一厂里,家就安在了景洪。现在俩人都已退休,所生一子也已结婚。


   在去僾尼山寨的我们四个人中,还有陈长春也成了少数民族的女婿。他娶的是傣族姑娘,在大返城中,一起回了上海。女方也报进了上海户口,还继续享受着国家对少数民族的优惠政策。他们没有成为《孽债》中的人物,倒是经常双双回到西双版纳探亲访友。

 

八、在山寨过年


   僾尼族过年与汉族过春节不同,没有固定日期,由每个村寨自己定,因此各村寨过年不是同一个时间。一般都是在粮食分到户、余粮进了仓,就准备过年了。我们开始打算利用这次农闲回连队看看战友,了解一下连队近况。从山寨到连队有42公里路,走的话要一天。我们借了队里仅有的两辆自行车,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


   老队长知道了,极力劝说我们留下来,与他们一起过僾尼族的年。


   过年第一天清晨,天还没亮,我就被老阿妈的舂米声弄醒了。他们全家已忙碌开,大女儿海飘,背上了竹筒,要去山下小水池背水。她背的竹筒是中间打通的一根粗毛竹,有七、八十公分高。小水池的水来自山泉,清澈甘甜,全村人都到那里背水吃。


   二女儿海身,腰间挂好了鱼篓要到小溪中抓鱼。两位最小的弟弟负责抓鸡,散养的土鸡野性十足,被追得满地飞。追了半天一只也没抓着,只好取来弓箭射鸡。老队长磨着刀,准备杀年猪。等媳妇们拾回柴支锅烧水时,磨好刀的老队长与大儿子海尤,把一头二、三百斤重的黑毛猪捆住四脚,拖到门板上。这种黑毛猪是专门为过年养的,与普通猪不一样,要选健壮、灵活、骨架大的猪苗,用精饲料喂大,肉香膘肥,肉膘熬的油,存放得当,可吃上一年。


   这时,整个山寨鸡飞狗叫,尤其是猪的吼叫声此起彼伏,正是僾尼人过年时的浓浓年味。


   等我们围着满满的一桌菜坐下时,已是下午二点了。桌上的白切猪肉、各种内脏,还有僾尼人过年必吃的第一道菜——生猪血(是刚才所杀的猪身上的),酸笋鸡汤、烤鱼也是现抓现杀的,都是原汁原味的东西。当然也少不了烤牛肉干巴和肉饼子,几盆野菜也一如既往地放进了辣椒、大蒜、香菜等佐料。一家人已穿上民族盛装,特别是姑娘的服装,是以五彩缤纷的花边点缀着自织自染的以黑色为主的衣衫,还佩戴着银链、银片、银币、珠贝等饰品,闪闪发光。这时,空气中散发着烤肉、烤鱼的阵阵香味和一股芭蕉叶的清香。


   老队长举起酙满苞谷酒的酒碗,对我说:“小刘来到我家快一年了,为寨子里做了许多好事,辛苦了,这次在我家过年,我阿达很高兴,这碗酒敬你。”


   我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接过酒碗,用还有点生硬的僾尼话说着“阿达,谢谢!”


  &n 63 49444 63 31323 0 0 1817 0 0:00:27 0:00:17 0:00:10 6255bsp;接下来就是吃第一道菜——生猪血,他们叫“红生”,被认为是最好吃的,只有在过年杀猪时才能吃到。他们让我先尝,这是也是他们招待客人的最高礼节。我看着这满盆的生猪血,心想这怎么吃啊?但又想到要尊重他们的风俗,那怕吃药也得吃,于是硬着头皮吃了。


   这次在僾尼山寨过年,酒足饭饱、微带醉意的情景,令我终生难忘。

 



九、最后的任务


   年一过,山寨里又忙碌起来,挖沟、修堤,为来年的春耕作准备。


  一天早晨,我们正在寨子前那条小溪里洗衣时,老队长急匆匆找来,说公社通知上午有重要中央文件传达,要我们四人立即随他去公社。


   到了公社新建的会议室,一看里面已坐满了人,后来才知道各村的正、副队长和政治边防组的人员都来了。会议主席台上坐着县和公社的领导,边上还站着佩枪的现役军人,气氛十分严肃。由于边境山区情况复杂,中央文件的原件不仅需要由专人保管,路上还需武装护送,佩枪的军人就是护送文件的。公社鲍书记看人到齐后,宣读了中共中央关于林彪叛党、叛国方面的文件,会场顿时喧哗起来,以为是公社书记读错了。可县委领导作了指示,要政治边防组配合地方干部把文件立即传达到各个村寨,做到家喻户晓。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翻山越岭到各山寨宣传中央文件精神,有的山寨在国境线边的大山里,要徒步十几公里才能到达。晚上回不来,就在那里住下来,第二天继续赶路去下一个寨子。几天的奔波、劳累、饮食不调,又着了凉,回到寨子里,我又是高烧,又是拉肚子,把老阿妈急坏了。她从老草医处取来了草药,为我煎药端水,又煮了刚下的鸡蛋给我补身子。我流泪了,从内心里感激她——我第二故乡的母亲。


  这次中央文件的宣传,也是我们从事政治边防工作最后的一次任务。宣传工作结束不久,政治边防工作也随之结束。1972年6月底,我们离开山寨的那天,老队长与许多村民都来送别,还拿来了茶叶、花生、笋干等好多东西,依依不舍地送到村口。老阿妈拉着我手久久不放,反复叮嘱我要经常回“家”看看。小伙子和姑娘们替我们拿着行李,一直送到了公社。


   一回到连队,我们就投入开挖引水渠的工程。两条水渠建成后交给了地方政府。至今还灌溉着无数良田,也将世世代代惠及大西南这片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的人民。水利兵团随着任务的完成也解散了,我们十一连分到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十九团二十营(后改为勐捧农场五分场)。在农场的几年里,我曾二次徒步去过寨子。



2004年和老队长等人重逢合影

 

十、无法忘却的第二故乡


   大返城回上海后,我仍十分想念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僾尼村寨,十分挂念老阿达、老阿妈。


   2004年春节,我与靳国军由已在景洪安家的时维忠作向导,回到阔别三十年的山寨。山寨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茅草房换成了砖瓦房,泥土路改为水泥路,烧饭已用上液化气,山泉水接到了每户人家。每家每户都有了电灯、电话、电视机,年轻人还用上了手机。


   到了老队长家,见老队长虽显蒼老,但精神还好。听说我要回来,他与老阿妈兴奋了好几天,还安排村民上山打来野味,当天又杀了一头过年时的黑毛猪,像办喜事一样,摆了七、八桌。村民都来看我,问长问短;我也把带去的东西分给了他们。宴席在“赛!赛!赛!”的干杯声中结束。


   当天我与阿达一家人聊得很晚,阿达对我说:“你们知青返城后,农场缺人在当地招工,我家也去了二人,在农场学到了种植橡胶的技术、经验,现在寨子里也开发了不少山地,种上了橡胶苗,都长成手臂一般粗啦!过几年就能割胶了。现在我与你阿妈都老了,上山的活干不动了,在家带孙儿,做点家务。现在交通方便了,你要常来看看阿达、阿妈,这次一定要多住几天。”我不住地点着头,没想到这次见面竟是我与阿达的最后一次见面。


   2015年春节前,时维忠的老婆明囡来电话说,你阿达病重在家已有些日子,因路途遥远没告诉你。现在老阿妈想你,希望你有空去看一次他们,老阿妈还想要一条百年后的被面。

我放下电话,就约人春节一块回山寨。但不久明囡又来电话,说阿达已走了。我马上就带着爱人与外孙女回山寨,这次又是时维忠陪同着去山寨的。与上次回去又时隔了十一年,山寨又有了巨大变化。山上已通公路,寨门前立了一块大石碑,上刻“南腊山寨”四个大字。放眼远处都是一排排的橡胶林,当年在山坡上写下的“农业学大寨”几个大字却依然醒目。走进山寨,整洁宽阔的水泥路两旁已是別墅式的楼房,路边的芭蕉林下停着不少小轿车。姑娘们特意换上了民族服装前来迎接我们,平时她们早已只穿流行服装了。


    走进阿达宽敞明亮的家,老阿妈含泪拉着我的手走到阿达的遗像前,我沉默了许久,眼眶早已湿了。心中默念着:“阿达,我小刘来睌了,今天带着老婆、外孙女一起来看你来了。”

焚香鞠躬后,老阿妈又告诉我:“阿达病重时一直念叨你。现在阿达走了,由老四当家,还被选上了村长。”不久,村民陆续来了,阿四逐个介绍着,原来在一起学习、识字、劳动、生活的姑娘、小伙子们,如今都已老了,有的也做爷爷奶奶了。有些人的名字我还能叫出来,但多数人的名字已记不清了。


  当睌是由时维忠做东,他以僾尼族的风俗请客。他事先已预订了一头黑毛猪和许多野味,摆了好几桌。他的僾尼族岳父老草医松达已在前几年去世。老草医的大女儿接了班,在村里办了一个珍所,继续为附近的村民治病。


   散席后回到老队长家,与阿四喝茶、聊天。他告诉我现在村民已富裕,橡胶树前几年已开始割胶,忙时要请帮工,现在家家有存款,买小车、建小别墅的很普遍。交通也很方便,每天有好几班车经过寨子。国家还有规划,建一条从景洪通老挝的公路。每当休胶期,村里都会组织村民出去旅游。他告诉我,也有打算有机会带老阿妈到大上海看看,到你刘哥家住上几天。他又说寨子里年轻人出去的很多,在省城上中专、大学,进部队当兵的都有,也有年轻姑娘远嫁外省的。年轻的村民如今还能利用互联网做生意,有的还当上了老板。他还说,当初你们要是留在寨子里,阿达也会分给你们一片林地。你们当年办政治夜校的几间茅草房,拆除后已扩建成了老年活动室。我们就这样一直聊到深夜,全无睡意。


   由于阿妈一直不让走,我们比计划多住了几天。临走时阿妈又紧紧拉住我的手说:“你要经常回家看看啊,不知那天阿妈也会随阿达去了!”


  我也伤感万分,流起泪对阿四说:“现在阿达不在了,一定要照顾好阿妈,希望下次我再带全家来时,能看到她还健在。”

现在与老阿妈分别又半年多了,我遥祝她身体永远健康。




   《知青情缘》微信公众平台欢迎你!

朋友们请长按上面二维码加入关注,积极投稿,成为《知青情缘》的读者和作者。

 投稿邮箱:

564636138@qq.com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