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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6)

2016-10-13 作者:诸炳兴 知青情缘



胶林的“小民工”(6)

接上集

    为了去监狱看探望老民工,疯子提前几天,就给老民工买了在劳改队要用的日用品和喜欢吃的食品,装了满满一箩筐。一大早,她比平时打扮得漂亮些。背着箩筐,带着小民工,摸黑走了20多公里路,来到景洪汽车客运站,搭上了景洪到普文劳改农场的班车。


   一路上,车外连绵起伏的凤凰树,红花盛开,就象一群群火凤凰,伏贴在绿叶上,路边缘聚了众多的奇花异草,它们柯技交臂,蓊蓊郁郁. 层层叠叠,沁人心脾。眼前醉人的绿啊,纷纷往车后退宿……。


    小民工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跟妈妈离家出远门了。他把头伸到窗外,探视着路边高高的椰树,婆娑的棕榈树,高山深谷、水流湍急的澜沧江……。他更是目不转眼的,盯着那曼妙多姿,柔情似水的傣家姑娘……。                                                                       

   疯子根本无意观赏车窗外的美景。也许昨晚,一夜未眠,她虽然有些神差鬼使,但十多年的夫妻,还从未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她虽与老民工俩,常常争强斗狠,互不相让,但对老民工吃官司此事,毕竟自己没尽力去挽救,总心感内疚,觉得自己太心狠手辣了。


    她无精打采地身子,随着颠来倒去的汽车,任随摇摆着……。此刻,疯子沉默寡言,她不与车上任何人讲话,眼前满是老民工憨态傻笑的老脸。疯子想着想着,止不住泪流满面……。


   疯子掰着手指,数完了左手,一声长长地叹息,她给小民工讲,老民工已进监牢六个多月,快二百天了!老民工又不会写信,什么消息都没有,真不知道老民工身体怎样?是瘦了,还是胖了?……。


    汽车在山坡上盘旋了半天,中午时光,来到普文坝。前面一片片甘蔗地、水稻田。很远的田埂上,有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有几个持枪的解放军,个个神态严肃,他们看押着穿着衣衫破旧的犯人们。还有戴着不同大小脚镣铐的犯人,他们弯着腰,手提着镣铐,艰难地在田埂上行走着,很远的地方,还能听到解放军严厉的叫喊声:xxxx号,快点!跟上!……,叫声中,参杂着叮叮当当的铁链碰击声……。


    小民工拉着妈妈,惊喜若狂地大声叫着,妈妈,这就是犯人!小民工与妈妈,睁大着眼睛,在长长的队伍中,寻找着自己的爸爸与丈夫……。在他们眼前走过的犯人,肯定一个也没漏网,但始终没见到老民工。疯子向一位解放军同志深深地一鞠躬,她问,怎么没见到老民工?解放军一脸铁板,一句话也没答,只是给疯子用手指指,让她去劳改队场部去问问。


   疯子见到眼前这一幕,她真是心中激流汹涌,她意想不到监狱是这样的劳改!她后悔莫及,她似乎不敢面对老民工!她自相矛盾着,不知脚步往哪儿挪动了……。


   小民工用力拉着疯子的手,尾随着押队解放军的身后,一双双眼睛凹陷的犯人目光,犹如猎犬,向疯子与小民工母子俩,自上而下,窥察着动静。

 


收甘蔗的劳改犯


   烈日下,劳改犯们,壳顶着光头,晒出了汗油,个个顶上,闪着光芒,象一排灯光,与太阳争辉……。


   疯子与小民工,跟随队伍,来到普文农场场部,只听见响起了,中午下班铃声,只见办公室的人,个个都拿着饭碗,锁门,去食堂午餐了……。


   疯子与小民工,在路边摊吃了几碗米线,小民工狼吞虎咽,疯子无心吞噬,用完餐,在场部门口大榕树下,小民工说,妈,你睡会儿吧,要下午三点才上班。靠着树杆,疯子怕小偷来袭,把背箩移到身前,夹在两腿中间。小民工又说,这里劳改农场墙外,你还怕小偷?小偷不怕劳改吗? 


   一会儿,小民工早已入梦。疯子脑袋搭在箩筐上,昏昏沉沉,倘若还在车上……。


   二点过了,疯子叫醒小民工,今天探监的人很多,她说要早点去排队等候登记。他们来到探监登记处,已经排了许多人,疯子后悔死了,他怪小民工不该让她在树下休息。

三点上班铃声一响,他们跟着工作人员去探监接待处。疯子指着对面墙上八个大字,问小民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小民工点点头。


   轮到疯子登记了,她对工作人员说,她和儿子是来看望老民工。工作人问:叫什么名字?小民工插嘴,妈不叫老民工,他走上前,对工作人员说: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一团六营的,我爸爸不叫老民工,他的真名叫邓xx。

旁边探监的人们看着小民工的认真样,大家都差点笑出了声。登记好后,工作人员告诉了疯子,老民工的劳改编号,应该是xxx号。并要求大家,不准大声喧闹,大哭大叫,要保持严肃、安静。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轮到疯子与老民工接见的时间了,按规定接见时间半小时。疯子与小民工坐在隔着铁栏栅的位子上,一会儿,解放军从大铁门里,带出一个光着脑袋,穿着黑衣,躬着腰,瘦骨嶙峋的老头,看守人叫着老民工的编号,将他带进了探监犯人的铁笼子。小民工问妈妈,怎么不象老民工了,老民工一见疯子与小民工,却憨厚地笑了……。


   疯子原先在路上想好要对老民工检讨的话,这时,却一句也说不上来了……。她只是简单的问着老民工,身体好吗?吃得怎样?还需要些什么?怎么那么瘦?


   老民工说,他是被冤枉的,他没有干过这么多女人,是他们要敲诈钱财,老民工讲到这里,突然,怒火冲天,他气得全身颤抖,他用手指着疯子,骂道,你这个憨婆娘!就喜欢听人家的话,把我弄成吃官司,你不签字,我也不会来劳改!


   小民工问老民工怎么那么瘦?老民工说,他在里面没烟抽,没酒喝,太难过了,心里越想越气,不想活了,一直想着自杀。


   有一天,他趁人不注意,吞下了一根打开的别针, 结果, 一时没死, 别针扎在胃上, 出血、疼痛,经狱医检查,发现胃里有异物,只能手术,结果胃已被严重损伤,医院将胃中别针取出,老民工狱中自杀,惹来麻烦,在狱中,他被每天巡回批判,老民工又无语言表达能力,吃尽了苦头……。


   疯子听着老民工的讲述, 只是低头大哭, 这时, 老民工、小民工、疯子,都哭了……。


   “xxx号, 你的接见时间快到了, 请抓紧时间!”外面传来催促的喊叫声。


   疯子连忙将背箩的东西,一样样翻给老民工看,然后交给管生活的狱警。疯子问小民工,我们明天回去坐车、吃饭、住宿还要多少钱?


   接着,她掀开外衣,打开用别针别好的内衣口袋,留下路上的盘缠钱,统统交给了狱警,并关照他们,让老民工在里面买点爱吃的东西,好好补补身体。


   老民工见到疯子带给他这么多东西,还留下了这么多钱,似乎又忘了对疯子的怨恨,他又憨笑着,翘起大拇指,叫着,还是老婆娘好!


   可是,疯子还是没抬头看老民工。探监时间已到,老民工问疯子:老婆,你什么时候还来看我?疯子己是泣不成声了,她只是摇头,一言不发,拉着小民工,往外走去……。


   外面还是骄阳似火,疯子被晒得更心慌意乱。本想见到老民工,也许能解除自己对老民工的思念。意想不到,相见反而给自己带来意乱情迷,她自知之明,是自己的签名,把老民工推进了监牢……。


   从那刻起,疯子象得了重病,每天神思恍惚。她不与任何人讲述,看望老民工的事情,有时,疯子还会坐在黑黑的屋里,不吃不喝,对墙发呆。


   有一天,夜幕低垂,小民工没回家。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雷电交加,把山上的胶林、草房、球场照得通亮。


   夜深人静,疯子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带有骷髅的瓶子,又取出如土豆似的果子,她闭上眼,一口药水,一口果子……。

不一会儿,她口吐白沫,挣扎着、叫唤着,无情的雷声、雨声、风声震响了景洪坝,淹没了一切……。


胶林的小路


   第二天,小民工开门进屋,疯子直直地躺在地上,全身紫黑,身体僵硬,身边翻倒的农药瓶和几个草乌(剧毒草药)……。


   就这样,疯子简单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把所有的积蓄,没有交给来敲诈的坏人,也没给小民工,却分文不留的送给了正在狱中服刑的老民工。


   老民工还在刑期中,他不能前来送疯子一阵。也许还不知道,他要下次再见的老婆,已永远的再见了……。


   小民工身边无一亲人,留下眼前母亲的尸体和一个服刑的父亲,小民工感到迷惘无助,苍白无力。


   他突然向雨中跑去,站在门前的路中,对着苍天,大声地叫喊:苍天啊!这是怎么了?我妈到底作了什么孽啊?……。


   对面山沟里,传来小民工的回音……,一直重复着,没有任何回答……。小民工止不住的泪水,顺着雨水,从下巴,流到地上……。

 

(第六节完)

下节告诉你:小民工、老民工怎么了?                           

 2016年2月24日于上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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