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林的“小民工”(7)
胶林的“小民工”(7)
接上集
南联山上高低不平的绿色,象蓬头散发的头发,被人为理成了平头,层层梯田上,又慢慢长出齐刷刷的胶林。山坡上的胶树,从幼苗到成树、成林、开割。胶林跟随着自然界年年在变幻。每年都有落叶、发芽、再长大、悄无声息地流出乳白色的胶水……。
胶林的小民工失去了母亲,又离开了依靠的父亲,独自一人。他甚至不知每天如何去迎接太阳,又怎么去送走晚霞。生活越来越像是一个黑色幽默,不让你懂的时候,你偏想懂,等到你懂的时候,却又想什么都不懂;你应该享受没长大的时光的时候,你拼命地想长大,等到长大了,又恨不得回到过去。他想着妈妈,虽然是个疯子,身边总也有个自己的妈妈……。
他看到周围的伙伴和姑娘们的感情,也在不断的演变升华,在茂密的橡胶林里,上演了一幕幕幸福甜蜜。他站在南联上,眼望着满山的胶林,思绪万千:如果自己是棵橡胶树多好!左右前后,全是依靠。
他护摸着路边的那棵榕树,这是他妈刚搬来营部时栽下的。如今,这榕树已独木成了林。小民工手摸着榕树,心想着妈妈。他眼看着榕树,那枝杈上挂下无数的根须,又在地上扎根,又从根上长树,一棵老榕树边上,又围绕着密密丛丛小榕树,根深叶茂。小民工多么向往象小榕树那样,永永远远的依偎着大榕树,享受着呵护!
小民工从小在疯子妈妈的家教下,也养成了忠厚老实,尊老爱幼的好习惯。他嘴很甜,也讨人喜欢,在周围的邻居和长辈中,口碑也不错。自从小民工失去了母亲后,常常得到一些热心人的很多关照。
转眼间,小民工已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小民工托好心人开始为自己介绍对象。但许多女孩,都因小民工有患神经病的母亲和有点痴呆的父亲,而不愿与小民工恋爱……。
上门来帮小民工做媒的婆娘说,小民工的“家底”, 周围人都了如指掌,谁愿意嫁给一个光屁股,在景洪街上发疯的婆家?本单位的女孩是不会嫁给他的。一定要给他介绍离远点的女孩。
后来,有人在光华农场(原四营)介绍了一个女孩,小民工总算在众人相助下,经过相识,与该女孩“闪婚”成家,后又生下了一个女孩。小民工总算有妻有女,有了个自己的小家。
为了尽快地建成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小民工不得不答应了,女方许多的附加条件,也许是经济,落户、工作岗位等等。
这个用沉重的筹码换来的婚姻,让小民工背上了个包袱,当然,这个包袱不是轻而易举能解决的,他天天闷闷不乐,愁肠百结。
日久天长,妻子吃在碗里,想着锅里的,没几年,小民工与妻子分道扬镳了。小民工又背了一身债务,独自一人,绕了一圈,又成单身汉。
2013年,我应邀去西双版纳参加一个知青论坛,顺便,我又回到70年代,当知青时的十三连。在球场的远处,有人在叫喊:小诸叔叔!听声音非常耳熟,可想不出是谁?我急忙走过去,仔细上下打量,对方说,小诸叔叔,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小民工!你是小民工?我问,声音还象,人已变了,与我回忆往事中的小民工,似乎是两个人。
小民工又瘦、又黑、又老。尖嘴猴腮,戴着一幅脏兮兮的眼镜,头发蓬乱,眼前的小民工真象个60多岁的小老头。上身一件满是破洞的汗衫,下身穿着满是胶渍,看不出本色的裤子,黑不溜秋的脚上,拖沓着人字带的拖鞋,全身见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身子往右边倾斜,走路时,有点瘸脚。我问小民工,眼睛怎么了?脚怎么了?家庭怎样了?……。一连串让我不解的问题,向小民工连珠炮似的提问。
小民工说,眼睛早已是高度近视,脚是摔跤,骨折后遗症,前妻前些年已分手了,现妻又生了一个女孩,他因身患残疾,已不再上班,有时帮妻子干点力所能及的事,老民工出狱后,又回到老单位,现早已退休,他独自住在营部那老地方……。
小民工拉着我去他家,并让我等他老婆下山回来,无论如何要在他家吃顿饭再走,我说晚上还有会议按排,明年我再会回来看你。
临走,小民工将女儿带到我跟前,长得很可爱,活象儿时的小民工,小女孩头上翘着两根小辫子。小民工让女儿叫我,上海诸爷爷。我抱起女孩,亲了她的小脸。我往小民工裤袋里,塞了给孩子的红包。
我对小民工说:明年我一定再来看你,到时,我在十三连住两天,你陪我喝酒,咱们好好聊聊!小民工有点激动,结结巴巴地说:好啊,好啊,四十年了,要讲好几天呢!他又说:小诸叔叔,你还欠了我一顶军帽呢……。我敲了小民工的脑袋,对小民工说,你这家伙,还算四十年前的老账,好的!到时,你的帽子与女儿的裙子一起给你,旧账新账,统统还你……。小民工哈哈大笑起来。
我要走了,小民工一直把我送到车上。汽车在夹皮沟里一个右弯,一眨眼,小民工从倒视镜中消失,印象定格在:小民工抱着女儿,在十三连路口,向我招手再见……。
2014年9月,我又因有要事,突然要飞版纳,临离上海时,时间匆促,却将小民工的礼物,忘得一干而净。事办妥,准备返回上海前,我又去连队,想亲口给小民工打个招呼,等下次一定不再忘记,答应送给他的帽子与裙子……。
那天,我坐车进到连队,下车就问小民工是否在家?连队一个老人迎面走来,摇着头回答我,小民工,他已走了!我问,他搬去哪个连队了?老人用手指着对面的大山,告诉我,小民工在那个山上。我还问,他的脚能爬山干活了?老人苦笑着对我讲,小民工永远地睡在那大山里了!……。
我惊奇地看着老人,老人睁大着眼睛,看见他的眼晴里,布满了胶林的绿色,沉默着,流下了泪,不再回答我的问话……。
(第7节完)
下节告诉你:
小民工怎么死的?老民工又怎样了?
2016年2月25日
待续
《知青情缘》微信公众平台欢迎你!
朋友们请长按上面二维码加入关注,积极投稿,成为《知青情缘》的读者和作者。
投稿邮箱:
564636138@qq.com
宅豆聚惠
点击“阅读原文”
抢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