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纳回想
遭 遇
但不那么幸运：新中国初诞
大跃进的红旗
三年的饥遇
使我忘却了曾经的童趣。
十二岁
刚刚蜕去童声的稚气
又赶上一场浩劫
没有书读
因为不需要什么知识。
十六岁的冬季
被戴上“知识”的帽子
匆匆展开未丰的羽翼
迎风飞起。
在那个转角
挥手转身。
尚未灌浆的穗粒
被当作种子
投送到遥远的异域
撒在了边陲的土地。
南腊河
第一次见到你
就无比新奇。
你奔流不息
时而深沉
时而浅激。
绿野仙踪
山青水碧。
我随着你的韵律歌唱
拨动清洌的河水
我听到你的呼吸
猜想你的梦呓。
第一次读到你
在你的身边落地。
劳累了
在这里游泳 洗衣
高兴了
在这里喝酒 相聚。
我对你说
你的涛声承载着我的歌声
我的汗水在你的怀里洗涤。
翠玉般的河水啊
映照着我的脸
我的身影印在你的心里。
我常在河边徘徊
那万千的鹅卵石
留下我的足迹。
我赤裸胸膛
躺在河边的沙滩
想要和你融为一体：
“南腊河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日夜叹息？
难道你在同情我的命运？
难道你在记录我的遭遇？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此地
你又是否会把我忘记？”
河里的鱼儿你告诉我
我难道要在这里厮守
和你以沫相濡？
河滩的鸟儿你告诉我
我难道要在这里筑巢
和你比翼双飞？
河岸的翠竹你告诉我
我难道要在这里扎根
和你朝夕相伴？
天空的白云你告诉我
我难道要在这里飘移
和你不离不弃？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说：
“不 不是！
那只是一个梦！”
南腊河啊 你告诉我
在这里
我该怎样安慰自己：
是引吭高歌
还是低吟浅唱？
是含悲哀嚎
还是默默流泪？
我该怎样演绎自己：
是仰天长啸
还是随遇而安？
是大声怒号
还是借酒浇愁？
在此时
我又该怎样证明自己：
和平年代血与火的青春
艰苦奋斗汗与泪的水渠
你印证我的真实
我相信你的记录。
我是你的奇迹
你是我的传奇
月夜
高高的月亮
皎美润玉
柔白的月光
铺天盖地。
南腊河银光粼粼
波澜不息
一片白色的世界
融入无人之境。
云朵很妒嫉
挡住了我的视线
哪知更凸显了月的魅力：
山的轮廓
树的幻影
水的迷踪
凤尾竹的秀姿
芭蕉叶的俏丽
木瓜树的俊逸。
白天的华彩消失了
丰饶的交响凝固了
繁杂的结构浓缩了。
此时
都变成了朦胧的世界。
似乎是一种期待
静静的
渲染着神秘
像一个谜
催促着我的气息。
偶尔 传来麂子的吼声
和鸟儿的梦语。
这夜的定力
陶醉了我的神经
一时间
竟忘了惆怅 侘傺。
草房里 深沉的鼾声
已然梦回东海
我在这里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版纳的游子
天涯共此时。
榕树
一个水果遍地的花坛
一个热带植物的天堂
一个野生动物的王国
一个充满想象的伊甸园。
现实 却没那么浪漫：
我浑身泥水
扛着粗重的树杆
翻过陡峭的山梁
穿行在幽暗的山间。
衣破鞋裂
疲惫不堪
裤腿里痒痒的
一定是蚂蝗在吃午餐。
我惊讶于自己从不迷路
是我已然成为山林的精灵？
还是山神把我当做了朋友？
摘一把野果又酸又甜
采一捧木耳尝尝鲜
扯一段不知名的藤蔓
把砍刀插在腰间。
学着山里的爱伲
用尖利的嗓子
“嗬！嗬！”的呼唤同伴。
突然
暴雨击打山林
势如军马万千。
我奔到榕树下：
它板状的根
像一扇扇门
给人家的安全感。
它的气根从天而降
探寻大地的支点。
榕树
敦厚大气
雄壮伟岸
多姿多彩
蔽日遮天
撑起一方天地
打下一片江山。
它是雨林的好汉
却少有人称赞。
不是它的平凡
而是没有发现。
当我射于它爱的利箭
就像暮然发现邻家女孩
出落如花
为她的美而日思夜想
忐忑不安。
打夯
哟！哟！
哟萨啦！哟萨啦！
萨啦啦子哟啊哟哟哼哪！
哼哪！
沸腾的工地
飘扬的红旗
激越的号子
高昂的斗志。
这号子浸透了打夯人的情感
砸出了惊人的力量
穿过四十多个春秋，
仍在耳际
不信你再试试
一喊这号子
倏然起劲。
是咱的铁臂
劈山牵水
这号子打破原始的沉寂
穿云破雾
飞向天际
一条水渠
烙下知青的足迹
一座丰碑
铭刻不朽的印记。
哟！哟！
哟萨啦！哟萨啦！
萨啦啦子哟啊哟哟哼哪！
哼哪！
远山
累了
抹一把汗
喝一口水
横过锄把歇一番。
阳光并不抢眼
很温暖。
脚边的昆虫忙的欢
一条蜈蚣虎视眈眈。
十多种植物
聚集在方寸之土
热带雨林就是这样神奇。
我把目光渐渐移远
一幅画卷尽入眼帘：
远处的山
层峦叠嶂
千里碧空
一片青蓝
距离，
总是让人产生美感。
想到远山的人向这边眺望
也一定如诗如画
于是
我激动的站起来
仰望苍天：
原来 我们迟钝于
近处的美善
和自身的浪漫。
原来
美是要让别人欣赏
美一定要让别人挂念。
原来
每个人都会灿烂
每个人都是一座远山。
团结桥
在这一座普通的石拱小桥
像一盏不灭的灯
为什么沧桑如许
你的情却从不变更？
梦萦魂绕
心在驰骋。
你是我远道而来的终点
是迎接我的第一个朋友。
桥头高高的榕树
是你的哨兵。
雄伟 茂盛
是你的图腾。
桥边
是连队的码头
我在这里迎来 送往
离别 相逢。
无数次
在桥上休憩 闲聊
观景 照相。
版纳的风
撩起了绵绵乡情
低头沉思
凝望来的方向
想着回家的路程。
团结桥
你是十七连的标志
是十七连的象征。
团结桥啊
你是我永远的梦！
桥的不远处
几抔红土
掩埋着匆匆的人生。
年轻的生命
盖着荒石草蓬。
不幸的战友啊
一定渴望回家的路程！
无奈
魂断天涯
哪朝返城？。
团结桥啊
你是青春永久的疼！
作者张志贤重返西双版纳【团结桥】留影
水坝
你日夜放歌
豪爽 苍凉。
你是十七连的音乐厅
是通向快乐的天堂。
你勾兑了我的苦辣酸甜
见证了太多的欢笑悲伤。
那场洪水
把你变作绝唱。
你湮灭了
像悲壮的战场。
在劫后的废墟上
你仍在我心中歌唱。
我要重启你的光荣
再现你的思想。
一座水坝
两道风景：
一边水平如镜
碧水苍茫
一边乱石峥嵘
野涛狂狼。
一座水坝
两种境界：
一边默默奉献
不声不响
一边激流奋进
万马铿锵。
一座水坝
两种性格：
一边兼收并蓄
沉稳坚强
一边生气蓬勃
豪情奔放。
一座水坝
两种人生
一边厚积薄发
水到渠成
一边粉身碎骨永不彷徨。
作者张志贤系上海奉贤区赴云南西双版纳水利二团十七连的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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