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知青那些事】喝喜酒
小时候，在舅舅和舅公两个“酒仙” 的陶冶下，真是“三代不出舅家门”。 我自小不怕酒，长大又喜欢酒，文革时我已中学毕业，开始在外当“画匠” 帮单位画“红海洋”， 认识了著名画家陶烈哉老师，后与其一起画“毛万岁” 的像。陶老是浙江绍兴人，他抽“光荣牌” 烟，喝家乡“绍兴酒”， 我俩日积月累，一起共事，一来二去，我也跟随学会了抽烟喝酒，日而久之，我酗酒成性，常以“酒逢知己千杯少” 为借口，找机会多喝，还找到了几个“知心酒友”， 一如既往，知青时的酒友如今巳有40多年酒龄了。说来也怪，我喝了几十年，回忆起来共醉过二次，那确实醉得不省人事，一无所知了。
一次是外甥出嫁，上海本地人规矩很大，外甥办喜事的那天舅舅为最大，当然，舅舅的责任也大，什么礼尚往来，来客接待，那天忙得不亦乐乎，当然，那天敬酒挡酒也最多的，我被几个“酒仙” 搞得晕头转向，只能趁人不备逃到了家，钻进了被窩，只感到天昏地暗，晕头转向，不能自拔了……，有人还用摄像机偷拍了我整个醉酒的过程，至今还保存着这段“历史纪录片”，真是狼狈不堪。酒前酒后真仿佛两人，那种豪言壮语，豪横跋扈如同林海雪原中的土匪，真的无人能及。
知青年代的作者
今天，我要讲的是人生另一次酒醉，那是在西双版纳兵团当知青时，参加傣族婚礼喝喜酒醉的故事。
那时，我所在的一团六营十三连是三面围山，出了名的“夾皮沟”， 连队南边叫51山（连队最高山编号51。）、东边叫马屁山（山型如女人阴部，山脚下中间终年流水，故老职工起此名流传至今。）、北边死人山（连队死了人埋棺材的山。），马屁山对面是连队通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附近几个傣族寨子老百姓都经此路爬山涉水去澜沧江岸边打猎开荒，刀耕火种。时间一长，我与几个傣族如：岩当、岩真、岩温、岩香丙等交了好朋友。与傣族交朋友首先要会喝酒，否则朋友不会太久，而且，你酒量越大，他们越翹首以盼，以我的酒量，当然，日久天长，便成了他们的“老根”（ 傣语： 兄弟）。在“禁号莫米山岗”（傣语：吃饭沒有菜）的时候，红糖和生花生照样热情待客你，他们喝酒是不象我们“看菜喝酒” 的。只要他们家里有酒了，那他们必定来请你的。如你执言不去，他会在你家门口大叫“不利啊！”（傣语：不好），你跟他去了，他同样翘着大母指“利多多，利多多！”（傣语：好得很）。
曼枫纳寨子的民兵排长岩当的大女儿要结婚了，他喜出望外，提前通知我：要哈母、禁牢了！（傣语：要杀猪、喝酒了）。
在那饥肠辘辘的年代，这消息如“中央号外” 般的让人兴奋无比，我提前准备好礼品，约好连队喝酒好兄弟老大难。我听说“一般的女人不喝酒，女人不喝一般的酒，喝酒的女人不一般”。于是，再约好女同胞王XX（我前女友，她很能喝酒）。一场与“老八一”（我们背后称呼老百姓）喝酒大战前，我们如临大敌，一切调兵遣将我巳准备就绪。
喜酒定在星期六晚上，太阳西斜，我刚下班从山上下来，只见岩当巳坐在我宿舍门口与我女友在聊天了（女友步行四个多小时已来我连队待命），我快速洗澡更衣。从沒见过酒兄弟老大难的动作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他早已在球场等我了。
我带上礼品从上海带去的崭新的确凉白衬衣1件，价值6元；固本肥皂1条，价值0.5元；十五瓦电灯炮1个，价值0.5元，（礼品总价相等于我交连队一个月的生活费）。后听老大难讲，他送一条固本肥皂。然后，我手挽着体面的女友这道靓丽风景，一切都那么得意洋洋，迎着夕阳西下，啍着“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我们一行4人（东家岩当前走）雄赳赳气昂昂，阔步前进，走向寨子。
在离寨子很远的路上，已隐约可听到锣鼓喧闹声了，我似乎参加一次人生重大庆典活动，一会儿，岩当用傣语叽里咕噜向客人们介绍了什么，突然，客人们分成两排，把我们簇拥在中间，让出一个道，我们脚踏红土地，踩着象脚鼓的节拍，如同从红地毯迈向殿堂一样，真感有点飘若浮云了，似乎全身骨头也轻了。
跨上岩当傣家竹楼的台阶，我被迎宾的“龙英”（ 傣族姑娘）带进了正门的正席位，我再三推辞，这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坐的，但主人岩当死活也要让我坐这位子！我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就位坐下。
我与岩当寒暄客套几句后，不一会便上菜了，我是笫一次上傣家喝喜酒，总认为酒席总有冷盘和炒菜加点心，这都是起码不过的菜谱了，谁知滿満一桌菜，没有一个让我开胃欲食的。揣出来的有生鱼浆、生牛肉浆、生猪血、生卷心菜、生河藻（垛生）等等，连我最喜欢的“长生果” 也生的，我开始纳闷，这菜怎么下酒？
这时，中午盐巴汤泡饭不知哪儿去了，肚子饿得已饥不择食了。
管它什么菜，傣族也是人，他们能吃的菜，只要吃不死，我硬头皮也学了吃，还未等我转过神来，十来个酒杯已端在我面前，干杯正式开始了……。
一个傣族用火柴在酒碗里点起了火，酒烧出蓝蓝的火苗，就象点燃了酒精炉，引起傣族酒鬼的狂吼，“利多多，利多多！”（很好，很好的意思）。我一口下肚，口感又苦又辣，我问：“这是什么酒？”“是甘蔗渣酒” 岩当回答。 啊，我的妈，这跟酒精有什么区别？看到熊熊燃烧的火苗，我真胆怯了……。我眼观六路，向老大难、女友扫视一边，意下之意，今天这场面难以取胜，如搞不赢就趁早溜之大吉。
在平时，一般傣族朋友都能听我使喚，可酒席上是沒大小了，要溜也很困难了，等你起身下竹楼人家早拦住你了，
这又苦又辣的酒，不用菜是无法吞下肚的，这时，我也只能“拼死也吃河豚鱼”了 。于是，我也豁出去了，拼命地往嘴里面灌，又过了一会，我似乎听人家讲话声音越来越远了……，再喝一会感到已控制不住上身搖晃了……，耳边传来一阵赞扬声，眼前人脸开始叠影了……，再几杯下肚，眼皮怎么也睁不开了，头昏眼花，整个竹楼在旋转了……，酒后的“人来疯”一过，我无法起身了，月亮当空，已到午夜了，竹楼上躺滿了“残兵败将”， 我也被岩当和酒兄弟拖到了竹楼外的竹笆上，岩当提来一桶凉水往我头上浇灌。一会儿，女友在耳旁声嘶力竭地喊我名字，使劲推着我的身子，她焦急地问岩当：“他会不会死？会不会死？……”突然她大哭叫着：“他吐血了，快！吐血了！”月光下是有几块血吐在嘴边，岩当不慌不忙用手沾了点，用鼻闻了闻说是刚才吃的生猪血吐出来了。“酒醉心里明” 我什么都听见，什么都知道，但这真叫无所顾忌，无能为力了……。
我象死猪般被拖回连队，隐约听到“黄狗”（ 连队军人指导员）在严厉的批评我：“象哪样？喝得这个样子，兵团战士的脸都丢尽了，军民关系都不管了！……”这时，别说叫我与他理论，就是脚也寸步难行了，只听见女友在苦苦哀求：“指导员，我们错了，他也很难受了，你批评我吧，下次再也不喝了……！”此刻，我已象植物人了，心里象火烧一样难受，只会不停地流泪，也许想起了父母，嘴里含糊的说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顿时，引得老大难、女友和旁观知青们的一片抽泣声......，那么地悲痛欲绝......。
笫二天醒了，寨子里的傣族朋友岩温来连队看我，我问为什么你们让我坐正席位？他说：“你的礼多多！”（礼品送得多），还说，他们只送五毛钱。而且，他还说我是大贵客，喝醉了傣家主人才高兴，这表示看得起主人！我说：“喝死了，你们就少一个上海朋友了！”
从那后，我总觉得；“喝酒不赢不漂亮，输了不光彩” 什么“宁伤身体不伤感情”，这是错的！喝酒，不管男女喝好为上，若喝多了那可就会丑态百出……。
酒喝好了，可叫人肆行无忌，勇敢地沉沦到深渊的最底处；可叫人丢掉面具，原形毕露，口吐真言；也叫人超脱旷达，才华横溢，放荡无常；更可叫人忘却人世的痛苦忧愁和烦恼到绝对自由的时空中尽情翱翔。但喝酒一定要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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