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知青那些事】悼连长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杜牧的诗句生动地勾画出古人怀念已逝亲人的真挚感人的画面。每到清明前夕，这是一个沉重的节日，一直是我们怀念已逝亲人的节日。在冥幻色彩的光环下，我总会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好，所以清明节一般都很少出门。总感觉到郁闷压抑，给人平添了不少的哀怨与愁伤，使我们自觉地以沉痛的心情怀念离去的亲人、朋友。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作者摄于杭州西湖
悼念
清明已到，也许是岁月流逝，对年深月久的事，时过境迁，历久常新。更是最近在网上拜读4野狼（网名）回忆知青时连队生活的博文，使我对连长的思念油然而生，他並不与人为善，我也沒渔翁得利过，只不过他与我共同劳动，“齐心战斗” 相处的时间产生的情感。
清明要踏青是在寻求亲人在世的感觉，“踏”的地方也应该是和已逝亲人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这是对逝者的无限悲痛的、深切怀念。
连长46岁时, 因患脉管炎, 死在东风农场六分场副场长的最终官位上, 那时我们都巳回城, 无法为你送行, 如今,你在三千公里之外的西双版纳胶林，清明节了,我无能为力前去为你踏青，此刻，我思潮起伏，无论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 有争强斗狠过, 也捧腹大笑过，但我们也同甘共苦过, 活着的人总要想着死去的优点, 死去的人悼词上永远听不到缺点的, 因为活着的比死去的总要好. 我不,我要讲述40多年前的心里话, 也许因为我也老了,只愿您在天之灵能听到我对您的倾心吐胆。
愤懑
连长：我们刚到连队的那一天黑夜，我们就听到你震撼山沟，喚牲口似的点名声，使我们刚离别亲人，还沒喚过神的孩子一阵惊吓，你的吼声与父母亲昵呼唤，显得多么强烈对比！你不知道那时我们有多么胆怯，多么伤心吗？
从那天起，每天天刚濛濛亮，哨子、军号、紧接着“起头了，起头了……”（湖南话起床了）连续不断的吼着，把我们从梦中惊醒，后来成了我们知青的心病，直到如今回想起来我们心还在颤抖。你知道我们多恨你吗？
于是，我们上海知青在你背后说你“憨徒”（ 上海话傻瓜）， 但还不解心头之恨，于是，我索性把“憨徒连长” 简称为“憨连” 44 33597 44 14940 0 0 3699 0 0:00:09 0:00:04 0:00:05 3698 更恨的时候还叫你“大金牙”(你有颗闪光的大银牙). 后来, 刘排长酒后告诉我,你们连队领导背后叫我 “座山雕”(那时我是我们一帮人的大哥). 这样我们之间就扯平了.
那时，你让我们自力更生改善住房，把茅草房改成砖瓦房，你一声高吼 ，一个动员，我们硬是爬山涉水，从澜沧江边用肩扛回了十几间房子的木料，用双手双脚打出了十几间房子的土坯，我们用无偿的义务劳动，建起住房、厕所、球场，改变了夾皮沟的旧貌。你风头出够了，总在“连队干部的正确领导下”，把我们知青快累死了！
后来，你让我当了五班长, 这下可让我带班上山劳动, 那班长是靠干的, 而且不比战士多一份报酬,( 现在的人谁会干) 干好了, 听你会上表扬, 心满意足了. 那段时间可苦了我这双从6岁开始拿画笔的手了, 有一次握锄头手上起了几个血泡, 我只好戴手套上班, 你在会上不指名的批评我资产级思想“要恩得”(要不得).
上海知青殷x，生胃病不能上班, 来回几个小时，好不容易从卫生所开来病假3天的假条, 给 “反革命”(知青) 在 “3” 字后面加个零,” 变成 “病假30天”, 殷x是个小学没毕业的文化, 他真的把 “假条”提到你手里, 当然, 你一眼识破是涂改造假, 于是你大发雷霆, 要批判这个黄埔军校军官的儿子, 在众多知青的苦苦哀求下, 殷x才逃过批判这一刧.
笑柄
有个上海知青为讨好你, 从家里带了巧克力奶糖给你“上贡”, 笫二天你找我 “座山雕” 算帐, 说我 “手下” 怎么把烧焦的奶糖送给你, 为什么不买上海 “大白兎”, 我说了半天 “巧克力” 比 “大白兎”贵, 但你始终摇头说我 “你刚乱话,克好洽”(你乱说,不好吃).可你太不了解这些糖送到你手里边，这是知青和家长的心意，千里迢迢，多来自不易呀！把我气得都想打你了。
有一次，十二连放电影《笫八个是铜像》，你回来在球场上大叫，这个电影不好看，说是电影里 “七八个人抬架菩萨，累刮里歇到，抬累刮又坐到，克好看。”（七八个人抬个菩萨，累倒了休息，抬累了又坐下，不好看），你一本正经用湖南老家话叙述着，可把知青们笑得前俯后仰，笑掉大牙！
享乐
后来, 我们六营老职工准许了养猪, 每到杀猪的时候, 只要听到猪叫声, 你总会露出银光闪闪的大门牙,笫一时间来告诉我 “今夜哈又有妞洽里”(今晚又有肉吃了), 每每老职工杀猪, 我总作为知青代表与连队干部一起, 两手空拳去撑一顿酒足饭饱，其实, 这叫 “拉弄干部” 的一种手段.( 我吃的属 “封口” 饭吧). 那时,职工请干部吃饭似乎理所当然的, 再说,那半透明的竹笆墙也无法 “隐瞒事实”.
那时，你充分利用我这个出身不好的知青, 为你和连队画画写文章出专栏, 甚至用我与其他兄弟连作交易, 派我出去帮他们画十年后的规划图,你得益什么我不清楚, 我是每天有罐筒和酒外加一包春城烟, 让我享受了好长一段好日子, 在那年代有点手艺也可不上山干体力活了.
冒险
那时,我们的生活长年累月无荤无油,饥肠辘辘, 正逢连队种花生, 你让文书把花生种分到每个人, 这时, 我们看到花生真如 “老鼠跳进大米缸” 别提有多兴奋了, 队里要求每斤花生要剝岀七两花生仁, 开始我们边剥边生吃, 到过称时到球场边抓把砂子掺在下面, 以砂充量,后有人放砖充重量, 到山上后我们又吃, 种子远不能按面积播满了, 每株的间距越来越大, 而且还减少每塘的粒数, 过几天, 花生苗长出来, 原形毕露了, 稀毛辣里的, 我们跟连长说是老鼠吃了, 于是下一次发种子前, 你关照用 “六六粉” 掺拌,( 我们把农药用水洗了照吃) 结果,出苗还是稀稀落落, 笫三次“狗排” (排长) 想了更恶的办法, 用煤油拌” 六六粉”, 这吓不倒我们，知青还是将皮除掉照吃, 那时的知青为求生,老鼠吃了要死的花生，我们也敢吃。真把生命都置之度外了. 现在想想真会毛骨悚然，太后怕了.
得罪
有一年 “大战红五月”你看到 “翘连”(副连长脚有点翘) 的老婆胡xx病假不上山, 你和“翘连”本来就有矛盾,你又不敢得罪她老公,你就指示我在批林批孔专栏上批判她, 让我画了她的漫画还写了首打油诗 “脸上抹得香,头发梳得光,无病床上躺,脸皮也不要。”为这事你还 “杀了架头生巴偶洽”(杀了只鸡给我吃),结果,胡xx她真的病很重，笫二天，去团医院开了半年长病假,这事弄得“翘连”夫妇俩怨声载道,全连上下家喻户晓，害得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自已也哑口无言,十分尴尬。
偷鸡
那时, 你与“黄狗”(指导员军人) 关系紧张, 你嫌他工资高又上山少, 你心里老不平衡, 有一次我们知青偷了“黄狗” 家老婆小余生小孩吃的老母鸡, 你心里也知道鸡是我们偷的, 你就不讲给他听,你还笑着用手点点我, 我看到你笑里藏刀, 不知所措, 逼得我先向 “黄狗” 坦白从宽, 並请他共同分享, 事后我给他老婆10元钱, 他老婆说什么也不肯要, 她说；我老公与你们一起吃的, 不该收我们的钱。后来连队评上了营、团、师先进连, 现场会上，我上台念了《偷鸡的故事》读着，读着，我哭了……。
作者杭州西湖留影
上当
那年正遇 “五四” 青年节，营部与你商量调我，你死不同意，营部只能借我去帮忙佈置会场，在大礼堂后墙画一幅纪念“五四” 的巨幅宣传画，一去十几天，你急了，骑车来营部要带我回连队，並许愿给我当文书又入党，结果营党委给了你一张调我到营部工作的调令，你大叫乌呼上当！当时不该借去营部。那时你真舍不得我离开连队，我平时在你嘴里是根骨头，要你吐出去就是块肉了。
忐忑
知青回城时，你因工作出色调去东风六分场当了副场长，这是你梦寐以求的，我知道你很积极的工作就为了当个大点的官，为人民服务是假话，为家人服务是真理，可惜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脉管炎病让你46岁就不幸逝世，如果那时我们还在一起，你还是我连长，因为当初那个青涩的岁月，日久天长建立的感情，也许我们会为你想方设法去上海治病，也许你现在还健在！因为你是我到云南的笫一个相处的连长，如同我的初恋，心中总回忆着那美好的时光。
连长：今天讲了你都经历过的事，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故事里有喜怒哀乐，但是，如今我始终无法再笑，心被揪得隐隐作痛，想到这些心无法平静……
此时，眼泪依然悄然无声地洒落，给清明平添了淡淡的哀愁。
作者系赴西双版纳景洪农场上海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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