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版纳琐忆(王世绥)

2017-08-06 作者:王世绥 知青情缘


1、 忆雨季     


  西双版纳的雨季,与江南的黄梅天相比,持续的时间要长得多(每年5~10月,达半年之久);雨量也大得多,有时竟然从早到晚不停不歇地下大雨,以致河水猛涨,曾经发生过建在河边,平时离水面颇高的房屋被洪水冲走的情形。


  雨季里出工不大正常,最怕出工时不下雨,到了外面下下停停,身上一会儿干,一会儿湿。干脆早上下,就不用出工啦,学习或者自由活动,等于放假,谢天谢地!


  我却痛恨雨季,害怕下雨。头一年,我分配在后勤排炊事班当炊事员。生产第一线的人,下雨可以少出工、不出工,可我们三顿饭照常要做。最困难的是早上生火,如果连续下了几天雨,没有干柴,那真是走投无路!29 50342 29 14940 0 0 1881 0 0:00:26 0:00:07 0:00:19 2741 29 50342 29 14940 0 0 1732 0 0:00:29 0:00:08 0:00:21 3456n>


  有一次,轮到我和张鋆申做早饭。天下着大雨,隔夜没做准备,灶边只有两根未曾劈开、湿漉漉的木柴,怎么也烧不旺。张鋆申灵机一动,把我们用来照明的马灯里倒一点煤油出来,泼到木柴上,只听见“轰”的一声,火一下子蹿了起来,好旺!但是好景不长,一会儿,煤油烧光,火又熄了。再倒,再泼,又只能保持一会儿。如此三番,马灯里的煤油全都倒光,饭还没煮熟。两个人又是吹,又是不停翻动、刮去外层木炭,被烟熏得眼泪鼻涕一团糟……。


  大雨以后,平时清澈见底、缓缓流淌的河水变得浑浊、湍急,再也不能用来洗菜做饭。碰到这种情况,只能接雨水用。如果雨停了,接不到水,那就要走很长一段路,到有山泉的地方去接水,挑回来。


  有一次做早饭,没有清水。天黑路滑,我和张鋆申都偷懒,没去弄泉水,把河水稍稍沉淀了下(还是比较浑浊)就用来做饭,结果还好,全连没一个人吃出来。虽然我们自己也吃的,但这种“拆烂污”的事情终究问心有愧,此后再未做过。


1973年摄于一师六团团部门口。


2、编竹器

 

  西双版纳是竹的世界,竹的海洋。竹子为西双版纳傣、僾尼等少数民族居民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材料。这里有以竹子为主要材料搭建的竹楼、竹子制作的背篓、竹子编的斗笠、竹子做的水烟筒……


  当年的云南军垦农场,也像当地少数民族那样,就地取材。我们住房的椽子用的是竹子,墙壁用剖开的毛竹隔成,门用竹片编制,甚至床、桌子等等,也都用竹子搭成。


  但是,能够用竹子编制用具的人不多。在我老家,会这门手艺的人被称为“竹匠”。当时家庭里竹制品还是挺多的:筲箕、篮子、箩筐、畚箕、筛子、竹椅、凉床等等多达几十种。如果能够编制竹席,这个竹匠就算出师了。


  我有个远房堂哥怡良,靠自己琢磨,居然无师自通,成为一名业余竹匠。农闲时节,没啥事,我就在他那里学做。先练习剖竹、劈篾,不知划破了多少回,流了多少血——至今左手还留下一些疤痕,总算可以把竹爿剖成厚薄均匀的篾片。然后从编最简单的畚箕入手,一段时间以后,学会了编篮子、筐子什么的。


  去版纳的时候,我把竹刀也带了去。那时四连没有人会编竹器,二排长章虎泉知道我有点会,让我帮他编一对撮箕——用来挑运物件的一种农具。这东西我没做过,看上去蛮难的。我说,帮你编一对我们老家用的畚箕吧,一样用。他说好,并给我砍来几根泡竹,我几天就编好,样子不怎么好看,章排长将就用了几次。


  后来到炊事班做饭,看到笊篱、箩筐什么的都用到坏得不像样子了还不换,了解下来,原来整个营的竹子用具光靠基建连一个竹工,根本来不及做出来。班长伍姥爷说,你就不用顶班做饭了,去编个笊篱,还编两个箩箩来用。我说,好吧,让我试试看。


  四连周边,只有两种竹子。一种是毛竹,这种竹子倒是结实,但壳厚、节短且纹理扭曲,很难剖篾;还有一种就是泡竹,这种竹子正好与毛竹相反:壳薄、节长、纹理直,剖篾非常容易,但是韧性差。我选用了泡竹。很卖力,大概只用了三、四天时间,就编成了,看上去还蛮像模像样。伍老爷很高兴,夸奖了我。开头几天还可以用,可是不久就出洋相了——我们捞饭米、装饭米,分量很重,这泡竹哪能经受得住!很快就变形、散架了。


  后来到营部学校教书后,认识了基建连的竹工师傅刘运良。他告诉我,西双版纳好竹子有的是,只不过都长在深山里,不太容易找到。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只要向领导汇报,让他们发动大伙,上山劳动时,看到好竹子砍几根回来,那就不至于如此劳而无功。



3、地脚油   


   1971年5月,来到西双版纳军垦农场不久,连长安排我到炊事班当炊事员。我说:“连长,不行啊!在老家都是爸妈做饭,我只管吃。”“冇事,让班长带几天就成。”连长把手一挥,“就这样定了!”


  跟随老班长几天,我学会了做甑子饭——先把淘洗过的米倒入开水,略煮几分钟,待米粒稍软以后捞起沥干,舀去米汤,洗净锅子,再放清水烧开后,座上大甑子(我们家乡称之为“糕甑”),把半生不熟的米粒轻轻地舀进甑子里,最后盖上盖子,用大火蒸至熟透即成。这样做出来的饭很干爽。但我觉得这样做饭,使米里一部分营养白白流失到米汤里,很可惜。后来知道,湖南籍老职工都习惯于这样的做法,他们把直接烧煮而成的饭叫做“焖锅饭”,他们嫌焖锅饭火气大。


  农场里食油都靠自给。那一阵,连里断油已经好多天,一百多号人每天只能吃清水盐巴煮茄子、空心菜之类。有时连蔬菜也没有,只好在米汤里加点盐巴,每人打一点,用来下饭。所以,当炊事员倒也不难。


  这天傍晚,司务长何祥芝去营部领回一坛油豆腐(乳腐),打开一看,面上汪着一层红红的油!司务长高兴极了,赶紧把油滗在坛子的盖里,估计足有一斤。他吩咐我们,以后每天炒菜时放上一点,细水长流,吃上个把星期。


  第二天,轮到我和另一名知青张鋆申做早饭。张鋆申说:“我生火烧水,你去淘米吧。”


  存放米的仓库在伙房斜对面。清晨四点多钟,天还漆黑一片。我睡眼朦胧,外加近视眼,虽然手上提着马灯,可是开门进仓库没注意,竟把靠在米柜子旁边的大半盖子辣油一脚踢翻。我“啊呀”一声,惊动了睡在隔壁的何司务长,他赶紧冲过来,看到淌了一地的油,连连叹惜:“都怪我没放好……”看到我还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就说:“还不快舀好米做饭去,这里我来收拾!”


  待我和张鋆申俩把米饭蒸进甑子,再到仓库时,只见幽暗的马灯下,老何蹲在地上,手拿一把小调羹,小心翼翼地把泥地的坑坑洼洼里尚未被吸干的油,一点一点舀到罩着白纱布的坛盖里……。


  第二天下午,老何把澄清后不足二两的地脚油交给我们,“晚上把这点油全部用掉算了!”


当晚的辣椒炒茄子,全连人都说好吃极了。没有几个人知道这炒菜的油的来历。不过我敢肯定,即使大家知道这油是从地上舀起来的,也不会责怪司务长不讲卫生;而“罪魁祸首”的我,准会被大家臭骂!




4、流水账


  来到边疆8个月,迎来1972年元旦节。抄录当时日记——


1971年12月31日,星期五,天气:晴。


  上午,全连大会,由李世群指导员读报、讲形势;张汝贵连长通报从12月6日开始的“梯田大会战”战果,表扬贡献突出的班排和个人。


下午,全连大扫除。


  连里要出一期元旦专栏,安排我抄写版面,免做饭任务。我的毛笔字其实是上不了台面的,“没有牛,狗拉犁”,只能将就。


  过节了,却没有杀猪。连里总共喂养6头猪,最大的不过七八十斤,准备留到2月14日大年夜吃。所以,只能“过一个革命化的元旦”。午餐供应米饭加煮茄子。晚餐供应米饭加煮包菜。


  晚上,自由活动。


 

元月1日,星期六;2日,星期天。均晴天。


  全连放假休息两天,承事务长照顾,安排我休息,不用去食堂做饭。


  元旦上午,与朱云娣结伴去八乡(麻木树公社),逛物资交流会。附近的4、5连及寨子的知青,傣族、爱伲族老乡参加者众多,物资亦算丰富,价格不便宜。购瓶装猪肉罐头2个,4.42元;饼干1斤,0.84元;粉丝2斤,1.30元;“金沙江”烟1包,0.30元;煤油2斤,0.80元;邮票1版,1.00元,总共化去8.66元,几乎相当于两个人月收入(56元)的六分之一。


  节假日,食堂照例只供应早、晚两餐,午饭自行解决。在崖下避风处用三块石头支起铁锅,煮上一把刚买到的粉丝,加进半瓶猪肉罐头,够奢侈。


  元月2日,未外出。洗被子、床单,写信,聊天,无所事事。



 5、打群架


  1972年2月24日,云南生产建设兵团1师6团11营4连发生了一起震惊师团领导的打群架事件。


  斗殴双方是上海市郊(川沙、嘉定)和重庆的知青,参与者有三四十人。双方动用了平时使用的劳动工具如长、短砍刀,斧头及锄头等。打架结果造成两人重伤、多人轻伤。


  事后,经营部工作组调查并向上级汇报,团部调动武装排将双方的为首者押送到营部进行教育。


  事情的起因仅仅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当时,4连除了为数不多的老职工之外,基本都是来自上海和重庆的知青。恶劣的环境和艰苦的生活,使得远离家乡的小青年格外苦闷无助;而不同地域、不同的生活习惯,年轻人血气方刚,争胜好强,以及连队思想工作不到位等多种因素最终酿成了事件的发生。


   事前就有种种迹象,两帮知青小吵小闹时有发生。械斗的前一晚,不知为什么事闹得不可开交,双方于是下了“战书”——明天一早“砍”!


  是日早饭以后,本该出工的时候,双方面对面在连队场地上列队。参与者手持砍刀等“武器”,空气紧张得一触即发。紧要关头,营部在四连蹲点的李家耀、钱永华、柯木等干部以及章虎泉、葛永海等排、班长力图劝阻双方冷静,副教导员李家耀大喊:“不要打!不要打!”可处在狂热之中的双方那里肯听?李副教导员的喊声未落,为首的顾仁根和马国斌已经挥动刀子。交手不几下,身材瘦小却勇猛的重庆知青马国斌竟然把魁梧强壮的上海知青顾仁根脑门上砍了一刀,顾仁根头顶登时鲜血直流。狂怒的顾仁根挥刀乱砍,把重庆知青卿明怀的左胳膊几乎砍断……。


   我是这场混战的旁观者。隔日,有人撺掇我参加“砍”,我说不。担任炊事员的我照常与老班长做好午饭、晚饭(全连当天没有出工)。


   我当时年龄比一般知青大四五岁,社会阅历相应多点,明白这种事情没意思,所以不愿参与。另外,我平时与重庆知青也没什么过节,不担心他们打我。


  过后,我受到营连领导的表扬,可是我并不高兴。我想,要是在出现蛛丝马迹时,就进行深入细致的调解,这场争斗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6、哀光友


   当年的四连,似乎是个是非之地:1972~1973年间,曾接连发生上海、重庆两地知青打群架、重庆女知青T遭遇强暴和上海知青范光友不幸死亡等重大事件。


   范光友是我老乡,一个老实巴交、没有多少文化的农村青年。在一时冲动之下,他参与了1972年2月24日上海与重庆知青的械斗,并且不幸被砍伤脚,身体备受痛苦不说,事后还受到营、连干部的严厉批评。


  最后一次与他会面,是在他去世前十余天。那时我已离开四连,在营部学校教书。星期六晚上,我回四连会友。到连队时,食堂已经开过饭。知道我还没吃晚饭,当炊事员的范光友忙着给我去打饭。看着他被打伤,落下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样,我既感激又惋惜。可谁会料想到,再一次见到他,已是阴阳两隔!


   6月13日,接到老乡通知,我再次回到四连,竟是参加范光友的追悼会。


  原来,四天前,他请人帮他制作一张木床。请人帮忙,总要招待人家吃饭。可是食堂里只有白饭加清水煮茄子。范光友脚伤不便,只好求人骑自行车,带他去三四里地外的麻木树公社商店,准备买几瓶罐头食品回来。四连到麻木树路程不长,却有一段陡坡,且一面靠山岩、一面临深谷。范光友他们在下坡时,车速越来越快,可能自行车的刹车部件不好,也可能惊慌失措,自行车突然翻倒,范光友向后跌倒,后脑勺撞上山壁,当即昏迷不醒。等骑车的知青返回连里求救,却因缺乏交通工具等原因,没有及时送到有开颅设备、技术的医院,错过了抢救时机,待两天后转至军分区医院,医生已经无力回天。就这样,24岁的范光友带着伤痛,带着遗憾,离别了人世。


   范光友的遗体,就安葬在四连旁边的山包上。


   2002年5月25日,在昔日的学生们陪同下,我和妻子重返故地四连。时隔30年,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昔日的公路、山林、溪流依旧;原先的几栋破草房已荡然无存;人们对我们投以陌生的眼光。我俩沿着蜿蜒小道,穿过茂密的橡胶林,凭着记忆,找到了范光友的墓地——仅存一个低矮的小土包,没有任何标记。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我们只能默默凭吊,希冀战友安息。



7、煤油灯    


   当年,西双版纳军垦农场大多地处边境的深山密林之中,交通闭塞,基层连队多不通电。到四连的第三天,排长章虎泉教我做了一盏煤油灯。材料很简单:一个玻璃药瓶(向卫生员讨的)一小片马口铁(空罐头盒上剪下的),还有一小片报纸。把马口铁片卷成细管,将报纸卷成松软的细芯插入马口铁管,使上下各露出一小截。用刀子在瓶盖上钻一小洞,把带灯芯的铁管插入瓶子,灌上煤油(排长给的,附近麻木树公社商店有售),就成功了。以后半年多,我就用这盏灯看书、写日记等,虽然光线微弱,且时间稍长,鼻孔里满是黑气,但终究有了光明。


   后来,调到营部学校教书,那里有电灯了——是用柴油机来发电。为节省油料,只在晚上天黑以后开始供电,到九、十点钟就停止。如果还要办点事,就必须用到煤油灯。学校给每个老师发了一盏马灯。


  这天晚上,营部放电影《地道战》。这部片子已经看了N次,所以只看了一会儿,我就回去了。学校建在一个小山包上,孤零零的几排茅草屋。因为放电影,营部停止发电,山包上一片漆黑,了无声息。当走到最靠边的教师宿舍,听见一间屋里传出声音:“是谁?”我听出是莉。“是我!”我说。“啊,王世绥”她说,“快来帮个忙,我的灯芯掉下去了!”这是经常会碰到的事:点灯的时候要把灯芯稍稍拧高一些,但如果不小心拧错了方向,灯芯就会掉到装煤油的底座里头。有光线的时候,拿一段细树枝什么的捞上来再拧上去,也颇费事;而在黑暗里一个人瞎摸,那就全凭运气和感觉了。不巧的是,我的那盏马灯这天正好被一家老工人借去用了,学校里再没其他人,只好摸黑。“你没去看电影?”我问。“去了就上来的,不小心把灯芯拧下去,我已经弄好长时间了”莉边开门边说。她是上海67届高中生,和我搭档教初中班。平时各管各教自己的课,来往不多,她聪慧、漂亮,给人的印象是有点孤傲。


  “我划火柴给你照亮”她说着,“刺啦”一声,划亮了第一根火柴。我坐下,拿着她递给我的一支铅笔,开始打捞。不知是工具不顺手,还是欲速不达,一根火柴燃完,灯芯碰都没碰到。“不要急”她轻声说,接着又划亮了第二、第三根火柴……,几次都是“功败垂成”,眼看勾到了,又滑落下去。她的手、她的头离我那么近——我都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闻到她头发上的香波味了,我俩从来没这样近距离接触过。罪过,我此时倒希望慢一点捞起来呢。


  大概划了七、八根火柴,灯芯终究弄起来并且装好。灯一亮,我们又恢复了常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莉渐渐熟悉、亲近起来。我们一起备课、讨论、闲聊,可以说是朝夕相处,几乎无话不谈。我发现,我们有了一种超越同事的微妙状态:我们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只要有空,不是她来我宿舍,就是我去她那里。尤其是她,对我关怀备至,有了好吃的,会与我分享;看我衣服脏了,会主动帮我洗……。


  我意识到,她对我有了感情。


  我开始感到不安。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在四连当班长,是我的老乡,是一个非常淳朴、善良、能干的女孩,在我调到营部之前,我们已经确定恋爱关系,并且告知双方家长。


  我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我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脚踩两条船,不可以这山望着那山高。


  莉也知道我已有女友的。但只要我俩未结婚,她是有资格竞争的。


  有一次,我得了疟疾,连续发了几天高烧。云请假从四连来到营部照顾我,晚上就和莉同床。


  那几天,莉比云更焦急不安。晚上,她会叫醒云,两人一起到我宿舍里看我。


  莉是个聪明的女孩,她看出我的心思。


  她选择了退让。放暑假的时候,莉办理了探亲手续,私下里告诉我,她再也不回到边疆来了。


  她送给我她读高中时拍摄的一张照片和一方手帕。我送她一本《毛主席诗词解释》——平素她很爱读诗歌。


  临走前的一晚,她来向我辞行。我们没有说依依惜别的话语,但是心里清楚,此后将难一见。


  分别的时刻终于来到,我送她到大路口,夜色茫茫,万籁俱寂,我们握了一下手,就此作别。


  分别以后,我们通过一段时间信。然后,就断了联系。


  后来我知道,莉的经历很不幸。


  她回上海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找对象也不顺利,高不成低不就。几年以后,草草地结了婚。


  婚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


  女儿十多岁的时候,莉的丈夫罹患肝癌,折磨一年多,去世了。这大概是1993年前后的事。


  莉现在生活得怎样,我不知道。


  祈望她晚年幸福。



8、乳猪肉

                          

  1975年7月,暑假期间。学校里只剩下三名教师和蓝校长一家留守。


  这天中午,同事又是老乡的张鋆申神秘兮兮地跟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才下山到营部去,在山脚下看见一只死掉的小猪。” 我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看你这鬼头鬼脑的样子,我以为真的有什么好事情。”在西双版纳,猪都是散养的,一天只喂两顿食,白天任凭它们到处游走、觅食,到晚上它们自己会回来。猪整天在外面,无人看管,被伤害、走失或病死都不足为奇。


  “我估计这只小猪是不小心自己从山上跌下去摔死的。”张鋆申说。


  “那又怎么样?”我问。


  “你不想开开荤?”张一脸坏笑。


  “吃死猪肉?” 我这个人实在是笨,几个回合方下来,方才明白他的意思。


  “敢不敢吃……?”张鋆申故意拖长“吃”字,潜台词很明白:你不敢吃,我就一个人享用啦!


  “万一是病死的,吃坏了比不吃还不好。”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哎哟,你放心好了,保证没问题。我已经把它藏在山下背阴的草窝里。晚上熄灯以后开始行动。”张鋆申不愿跟我多罗嗦了。


  “好吧。”我也不再婆婆妈妈。说实话,已经不知多少日子不沾荤腥了,早就馋得要命,也管不了那么多啦。


  这一个下午,总惦记着这桩事。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九点半营部停电熄灯,我蹑手蹑脚,绕过蓝校长家,来到张鋆申的宿舍——他单独住在学校最南面一排教室的顶头。推开虚掩着的竹笆门,微弱的马灯光下,只见地上烧着一堆火,上面架着一口小铁锅,正在烧水。张鋆申手握小刀,正在使劲剥皮。看这小猪,其实比兔子大不了多少,不过五六斤样子,也许出生才不久,还未断奶哩!我突然想起,曾经读过一本介绍我国各大菜系的书,讲到粤菜中有一道非常有名的菜,叫烤乳猪。可我长大到现在,不要说尝,连见也没见过这烤乳猪。今天倒是要尝尝一只死乳猪的味道了。


  我这个人向来笨手笨脚,又怕脏,蹲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张鋆申去皮、去头脚、开膛去除内脏后,只留瘦骨嶙峋的一坨肉,充其量不过两三斤。张鋆申把它斩成小块,放进先前已经烧开的水里先汆了几分钟,捞起来冲洗一遍,然后加水、盐、辣椒(没有其他任何调味料),再用大火焖烧。不一会,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我们迫不及待地揭开锅大嚼起来,那个美味,实在难以言表!不一会,风卷残云,只剩下一摊骨头。


  “刚才有点酒就更好了!”张鋆申喃喃自语。



9、买皮鞋


   1973年1月5日,学校开始放寒假。1月份西在双版纳还是属于旱季,一点也不冷。我被批准回乡探亲。离别家乡亲人1年又9个月,再次踏上返乡之路,激动的心砰砰跳动。经过9天8夜舟车劳顿,1月13日近中午,火车终于到达终点站——上海北站。


   我家在沪宁铁路黄渡站旁边,离北站尚有二十余公里路程,须转乘慢车。购好下午2点多的车票,还有2个多小时,我提着两个旅行包,在北站旁边的虬江路一带转悠。


   来到一家鞋帽商店,无意识地踅了进去。一眼看到橱窗里陈列的一双皮鞋,很是中意。这是一双高帮、黑色猪皮面皮鞋,做工很精细、结实,样式也很好,虽然价格12.6元稍嫌贵——我那时每月工资才28元,不过由于平时不怎么花,此次回来,怀里也藏了二三百元钱,而且适合我穿的42码也有货。当时我脚上穿的一双胶鞋经过这些天已经很脏,里面非常潮湿难闻。于是,我没有过多的犹豫,就买了。售货员是一位老伯,他大概看出我的来历,在我掏钱的时候,小声提醒我:“钞票放放好!”


   探亲结束回来,同事都称赞这双皮鞋好看。我十分爱惜,平时不太舍得穿,穿过以后,必定要擦干净。记得有一次到勐腊开会,回来没搭到车子,四十余公里路程只好步行。出去的时候有车乘,显摆穿了皮鞋,归来连续走了八、九个小时,身体疲惫不堪不说,更心疼那双皮鞋!还好,那鞋质量还真不错,这么长的一趟路走下来,竟然没怎么磨损。


  1975年7月,我女儿出生。坐月子的妻子没什么补身子,把我愁得不行,那时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后来,我突然想到了那双皮鞋:过泼水节时,穿着它到傣族寨子去玩,惹得几个老波涛(老伯)、冒多里(小伙)十分羡慕,有人甚至提出要买,我那里舍得!此一时,彼一时,我想,妻子、女儿更要紧,皮鞋以后还可以买。就把尚有八成新的皮鞋到附近傣寨去换来一只母鸡救急。


  至今我穿过的皮鞋少说也有20双,可似乎都不及那一双称心如意。这也许是心理作用:失去的总是最美好的。



10、伍姥爷


  伍姥爷大名周开伍,四连炊事班班长,湖南祁东人,1958年来到云南边疆。他们这一拨老工人是西双版纳农场的开拓者。据我的记忆,伍姥爷的冠名者应该归之于卫生员张秀英,后来这个称呼不胫而走,在全连叫开了。


  我是伍姥爷的徒弟。来到四连没多久,连长安排我去炊事班当炊事员。


  那时候,不讲究拜师学艺这一套。说实在,彼时彼地当炊事员,也确实没啥子“艺”可学:做甑子饭并不难,几天就会;烧菜嘛,更简单,反正大多数时间做的是无油无酱无醋只有盐的白煮菜,有时连白煮菜都做不出,只好在米汤里加点盐下饭。


  伍姥爷也从没摆出师傅的架子,从没见他发脾气骂人。他不大爱说话。刚开始,他乡音极重的话我会一时听不明白。那时,他还不到40岁,可是艰难岁月的磨砺,已使他略显苍老,后背已微微驼起,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脸色灰黄。用时下的标准,明显属于亚健康状态。可是,上班的时候,无论轻活重活,他总是不声不响自己先动手,从不指派我做这做那。


  那时候大家都苦。伍姥爷两口子有3男1女4个小孩,伍姥娘彭金莲是排长,但工资跟我们知青相差无几。他们也跟知青一样住茅草竹笆房,房间里就空荡荡的两张床、两个木箱。他们家是向知青完全开放的少数几家老工人之一。吃饭的时候,知青们常常端着饭盆,窜到他们家,虽然仅有酸菜之类,也属来之不易,胜过现今鱼肉鸡鸭。


  1972年四连发生“2·24”群殴事件,知青跑的跑、躲的躲,连队里一度几乎无人。我虽未参与其中,但想既然都不出工,食堂也不必做饭给他们吃了。伍姥爷却说:“伢仔不懂事,饭还是要给他们恰(吃)。”


  我这个人涵养功夫差,从小到老这方面吃亏不少,可终究本性难移。在四连时,有一次磨芭蕉芋,伍姥爷的小儿子亮亮跟我捣蛋,我一时火气,竟然抓起一把芭蕉芋糊,朝他脸上摔去,小家伙顿时成了大花脸,哇哇大哭起来。伍姥爷当时就在旁边,换了有的家长,一场大吵在所难免——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明摆着我是理亏的。可姥爷只是抱起儿子,到河边替他洗了下脸,还说:“谁叫你跟叔叔调皮!”


  伍姥爷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凡,却处处显示出他的真诚、善良、大度。从做人这一方面,他不愧为我的师傅,他永远是我的师傅。


  我在伍姥爷手下做了9个月,后来调到营部学校教书,再后来去到更远的团部中学,四连就很少再回去。返城以后,开始还跟他女儿新娥(我最欣赏的学生之一)通信,后来竟失去了联系。直到2002年我重返版纳,遇到姥娘彭金莲,才知道姥爷已于1995年去世,不禁唏嘘!


2002年重返版纳留影。前右为伍姥爷的爱人、老场长彭金莲,前左为其女儿(我的学生)周新娥。周新娥为勐腊一中数学高级教师。


11、十八怪


  云南省气候独特,历史悠久。全省聚居着20多个少数民族,各民族都有不同的文化习俗。“云南十八怪”概括了云南的地理、历史、文化、风俗习惯等,有好多种版本。究竟哪种说法比较确切,我没有发言权,因为我对云南整个省的情况不了解。但我在西双版纳待过八年,对那里的风土人情耳闻目睹颇多,这里我就来说说西双版纳的“十八怪”。


  第一怪:鸡蛋串着卖。鸡蛋容易碰坏,老乡们为了便于买主携带,用竹蔑或稻草贴着蛋壳编扎,每个都隔开,若干个为一串,按串论价。


第二怪:斗笠当锅盖。西双版纳竹林较多,因此许多用具都以竹子为原料,而锅盖就形似内地的斗笠,而且用此做锅盖,不但轻便,且透气保温。


第三怪:青菜叫苦菜。西双版纳的青菜不同于内地,略带苦味,当地人称为苦菜。


第四怪:房子空中盖。傣族民居分为两层,下层仅有立柱,四周无墙壁,用以养家畜、堆杂物,上层住人。这种房子通风透气,防水防兽。


第五怪:石头煮青苔。西双版纳溪流里的石头上生长着一种叫滑苔的植物,揭取洗净晒干后如紫菜。食用时取滑苔干浸泡,同时将烧烫的鹅卵石投入汤锅,待沸腾后捡出鹅卵石,加入调料即可食用。


  第六怪:竹筒做烟袋。当地人抽烟所用的水烟筒很像内地的吹火筒,又粗又长。只不过吹火筒是往外吹,而它是往里吸,烟气经过水过滤,可以减低焦油的浓度。


  第七怪:.山有多高水长在。“树能‘扯’水,树能保水”,这是民间的朴素说法。不论山再高、坡再陡,只要有树,有森林,庞大错综的根系便成了涵养水源的依靠,就能把水从低处“扯”上去,让水往高处流。尽管地表看不见水,而地下水位却提高了,当积蓄到一定的量,便自然而然泉涌水溢了。


  第八怪:火塘不灭火种培。当地少数民族的住房里都有一个火塘,用来烧水、煮饭、炒菜、取暖,火塘之火终年不熄灭。


第九怪:四季服装同穿戴。有两层意思:一是西双版纳气候复杂多变,早上跟中午、白天和晚上的温差较大,故一日之间穿衣也很多样。二是在一年当中,几乎可以穿着同样的衣服,即穿戴无季节。


  第十怪:姑娘不用裤腰带。西双版纳是傣族聚居的地区,傣族妇女上穿紧身小背心,外套紧身短上衣,下穿长筒裙。筒裙无腰带,穿着时三折两裹往腰里掖紧就成。裙子长及脚背,裹紧身体,裙子下摆随行走节奏前后扇动,却也“脚下生风”,颇为凉快,非常适合当地炎热的气候。


  第十一怪:过节泼水好运来。傣族风俗在傣历新年(公历4月中旬)举行泼水节。这一天大家互相泼水,象征吉祥、幸福、健康的水花在空中盛开,人们尽情地泼洒,欢乐无比。


  第十二怪:老人爬山比猴快。西双版纳多高山深谷,当地人从小到老都勤劳无比,翻山越岭去种地砍柴都习以为常,因此练就了一身矫健的身板与脚劲,六七十岁的老人登山往往如履平地。


第十三怪:吃饭不用碗和筷。傣族人食用的糯米饭黏性很足,当地风俗不用碗筷,而用手取而食之。    


第十四怪:有话不说歌来代。傣族、哈尼族的歌唱习性是传统文化、历史宗教的积淀。人们通过歌舞表达对神的敬畏,对未来的祈求。 这种遗风贯穿于生产劳动、婚丧嫁娶、喜怒哀乐的各个领域中。人对唱歌跳舞的痴迷,到了“不唱歌来嗓发霉,不跳舞来脚发麻”的程度。


  第十五怪:和尚结婚生小孩。傣族男孩到寺庙当和尚就像内地上学读书或服兵役一样,当和尚几年以后,可以还俗结婚生子。


第十六怪:这边下雨那边晒。西双版纳特殊的地理位置造成十里不同天的多变气候。相隔不远便会有不同的天文景象。


第十七怪:刀耕火种收成来。过去,由于山高路远,运输困难,当地老百姓种庄稼不施肥,先把山上的树木砍倒,晒干后烧掉,留下的草木灰就作为肥料,然后在土表逐一挖个小洞,播下种子,盖上土,就算完成播种了。这样的耕作方式收成自然很差。


第十八怪:一年到头花不败。西双版纳属热带雨林气候,终年炎热多雨,生物资源丰富,适合各种花卉生长,确实是一年到头百花争艳。



12、谭大妈    


  得知谭大妈去世的噩耗,我非常难过。思前想后,久久不能平静。


  大妈名美云,湖南籍老职工。1971年我去版纳农场时,大妈和大伯大概都还不满40岁,可由于长期艰辛的生活,看上去已经蛮显老态。起初,我的宿舍和他们家斜对门,中间仅隔一条通道。两口子脸上都有些麻斑,我们老家旧观念,对身体有缺陷的人心存偏见,有“刁麻恶癞”之谓。受此影响,一开始我对他们敬而远之。


  他们两口子都在种菜班,负责全连一百多号人的蔬菜供给,谭大伯是班长。种菜班大概有五六个人,都是老职工,其中几个属照顾性质的老病号,经常不出工。版纳的气候,雨水极不均匀:雨季时三天两头大雨倾盆,旱季则持续艳阳高照。由于无冬季,青菜、菠菜、苜蓿等需要春化作用的绿叶菜都不能结实繁育。加上土质贫瘠,仅靠这么几人,每天要供应两餐菜,也真够难的。特别在雨季,能吃到比较好种的茄子之类,就算很不错的了。


  谭家有三子一女,都还小。我特别留意到,他们从没利用自己种菜之便,弄点菜回来自家吃,多半时间和知青一样,食堂打来啥吃啥。难得煮点自家小菜园里摘的蔬菜,总是招呼我们知青过去共享。


  那时,有的知青确实调皮捣蛋,时不时会做些偷鸡摸狗之事。经常发生老职工家养的鸡莫名其妙地失踪、小菜园里菜被摘被砍等。怀疑对象总是知青。有些老职工对知青恨得咬牙切齿,连里曾经发生抓到把柄小题大作,捆绑、批斗知青的事件。谭家也屡遇失窃,事发以后大伯会骂骂咧咧几句,大妈倒是淡然处之,最多叹息一声:“这些伢子!”


  我会一点竹匠活。有次好玩,帮大妈家编了个小篮子,丑丑的。大妈一定要给我几个鸡蛋表示酬谢。我哪好意思接受!我深知这些鸡蛋的价值——几个长身体的孩子都难得有吃。可推来推去大妈就是不让还!


  最后一次见到大妈是2002年,我和朱云娣重返版纳,曾到四连探望大妈。那时,大伯已过世,长子建明、幼子建成也不幸早逝,次子建国远在四十余公里的勐哈上班,只有幺女玖华离得稍近,大妈晚景颇为凄苦。不过,那时看上去还算硬朗。


  也许年轻时实在太苦,年老后又接二连三受到精神折磨,应该还不到80岁的大妈就这样悄然离去了!


大妈千古!


2002年重返版纳与四连谭大妈及其儿子谭建国合影。



后   记


  上面这些文字都是几年前写的。


  退休以后,时间比较充裕。闲余下来做点什么呢?我一不爱好唱歌跳舞,二不热衷于棋牌麻将,比较喜欢读书看报。也想写点东西,给亲人朋友看看。


  写啥呢?还是先写写自己一生中最宝贵、最难忘的边疆生活这一段吧。


  与大多数知青“被”上山下乡不同,我当年去云南边疆是主动申请、自愿前往。所以,尽管去到那里以后遇到很多艰难困苦,历经曲折坎坷,倒也能够从容面对。原因在于我此前已在家乡农村务农6年,而当时上海郊区农村的生活水平其实比云南边疆强不了多少。更使我难以忍受的是家庭出身而受到的歧视。相对而言,在云南,这个方面不是很明显。正因为如此,所以,当1979年政策允许返乡的时候,我甚至还犹豫不决。


  怎样看待40多年前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这个题目可以有无数个答案。对于当年的经历,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感受,远非“无怨无悔”或者“不堪回首”两个词所能涵盖。回忆当年的生活,每个当事者也都有自己的不同情结。


  重大的历史事件,注定会成为文艺作品历久不衰的题材。六七十年前的抗日战争,不知催生了多少小说、戏剧、影视作品……。直至近年,还有《亮剑》、《永不磨灭的番号》等优秀作品问世。我确信,知青上山下乡这个题材,也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被热炒。40多年来,知青文学经历了“呼唤人性”、“反思历史”、“重塑知青精神”三个发展阶段,形成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罕见的知青作家“群星灿烂”现象,诞生了一大批具有一定深度的知青文学作品,这些作品成为当代文学的重要乐章,深受广大读者喜爱,引起国内外文学批评界的高度关注。


  令人略感遗憾的是,至今还没有可以传世的知青题材作品问世。这也许就像名厨空有一身手艺而苦无食材,而普通主妇煮夫虽有现成的荤素原料,却做不出一桌子好菜。描写知青的文学作品很多,场面够庞大,情节颇曲折,可总感觉不够真实,缺乏震撼人心、令人回味的故事。


  也许我们都被《泰坦尼克号》感动过。这么一个事件,这么几个小人物,却征服了无数人的心。靠的是什么?值得探讨。


  有本事弄出满汉全席固然令人神往,可

咱们平民百姓总不能指望烹饪高手来帮我们解决吃饭问题吧?手艺再蹩脚,自己和家人总不会嫌弃。我的这几篇东西就是本着这样的想法而为。自知上不了台面,咱不求轰动,不打算赚稿费,就好比一个人关起门来唱卡拉OK,自娱自乐一番,寻个开心吧。


2017年6月


作者王世绥简历

     1947年生,上海嘉定人,1965届高中生。1971年4月赴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团十一营四连支边。先后为四连炊事员、十一营学校教师、十九团(勐捧农场)中学教师。1979年返沪后,先后在事业单位任文书、会计、工会主席等工作。2007年退休后,返聘从事地方志编纂工作至今。



   《知青情缘》微信公众平台欢迎你!

朋友们请长按上面二维码加入关注,积极投稿,成为《知青情缘》的读者和作者。

 投稿邮箱:

564636138@qq.com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