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见面----她躺在花丛中
这是我与王毓珍第四次见面。前三次都在回城后的知青活动中相见，我们都面带笑容，握手言欢。
今天，她面朝天，我面对她，我站着，她躺着，我站在人群里，她躺在花丛中，我们的见面已经晚了，这次也成了我们永远的离别，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2017年8月14日下午4：31分，王毓珍在我的微信上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你好！好久不见，想你呢！……。此刻，这九个很普通不过的字，每字重如千斤！这九个字，如真能变成九龙帝尊，能镇天地大运之气，从而重新演绎人间之情，卸下我胸中这块沉甸甸顽石，那才能解脱我永远的遗憾！
我安排好手头的事，决定明天去最后送别毓珍。
一阵秋雨后，让我从灰蒙蒙的秋雨中醒来，也许是老天发了善心，雨停了，天也凉了。上海的气温骤降到21度。还是一个晴朗的天，大家都来为“白云”送行（“白云”是她的网名）。
王毓珍追悼会现场
上午，去参加王毓珍的葬礼时，正是上班高峰，路堵不饶人。我乘的出租车如被磁铁吸住了，纹丝不动，车到体育馆前，我看9：30的追悼会，时间仅差10分钟，还有1公里多路，我立刻跳下车，开启路边小黄车，直驶龙华殡仪馆的银河厅。奔到银河厅，我已满头大汗。大厅布置得庄严、肃穆，大厅的正对面，王毓珍站在蓝天白云间的巨幅彩绘墙幕上，笑脸相迎着前来送她的亲朋好友。墙幕两边的对联上写着：“一生淳朴品德崇高，一世辛劳本色永葆”。
追悼会刚刚开始，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已站满整个大厅，我又迟到了，站在人群的最后。几百号人，手持着小黄花，屏气凝神，聆听着死者的人生经历，原知青时同连队的代表，情难自禁地朗读着他们为战友离别而作的感天动地长诗，催人泪下……。站立在开会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晕倒在地，大家一阵紧张呼叫，将其扶进休息室……。
此刻，悲声难挽云住，哭音相随落叶飞，白云悬影望，飞鹤切遐旦，雨为秋寒泣，鸟因惊梦哀。
这是王毓珍生前传来家里盛开的昙花
是的，王毓珍她真的太累了，她需要休息了，她劳苦一生今可息，秋雨添愁后悲欣。眼前，她就象自己家里那棵开放的昙花，她静静地躺在花丛之中……。
我手持着一朵淡黄色的康乃馨，这意味着离别，心中泛起哀伤的回忆……。
随哀乐的节奏，我移动着沉重的双脚，慢慢走近她的身旁，我知道这是向遗体告别，代表着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的心隐隐作痛，她在病重时，没与她讲上两句话，哪怕见上一面，因为她在一个月前在我微信上曾留下：“……好久不见，想你呢！”此刻，我真想以泪深表自己的内疚……！
两天前，我在她的微信上见到她女儿突然代母亲发出的《讣告》，从她在龙华医院病床发出的第一条患病的信息，到她离开人世，仅仅四天时间，许多网友与我一样，大家对王毓珍走得如此之快，都不可理喻。
前些日子，我在她微信上见到她原连队二十多个知青欢聚，大伙欢眉喜眼的合影，我见到了王毓珍笑容。而后，8月22日，她在微信上写道：短暂的相聚，难忘的回忆，永恒的情结——七连战友杨排长一家来沪。
2017年8月19日王毓珍（后排右一）与知青欢迎杨排长来沪合影
这天，大家在餐桌上见到王毓珍，脸色灰白无光，一张病态的脸神，都劝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最近，王毓珍感到有些力不能支的感觉，她把情况告诉了女儿，宝贝女儿立马去中山医院作了全身检查，检查结果令人惊叹：她已是肝癌晚期，癌细胞已侵蚀到锁骨及肝、脾等内脏，目前的医学技术已束手无策，真可谓无药可救了！医生告诉女儿：妈妈过不了国庆，她的生命不久将要结束。女儿强忍着悲伤，将病重的母亲转到了龙华医院，日夜守护在母亲身边……。
宝贝女儿为了不惊动大家去医院看望母亲，她以母亲的口吻，用善良的谎言，每天向亲朋好友们报道着病情，她把自己的心愿当作母亲的微语。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引以为真，只知道王毓珍是太累了，她需要休息，我也如此，不忍心再去打扰她静心休息……。
其实，王毓珍已经是癌症晚期，处于昏迷状态，从9月4日得知病情直到去世，她度过了人生最难熬的20天，最终，她什么话也没留下……。
我在悲壮的哀乐声中，跟着遗体告别队伍的脚步，来到王毓珍的身边，恭恭敬敬行了三个90度的鞠躬，上前把一支淡黄色的康乃馨，放在她的脸边，此刻，我还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但心中默默地向她忏侮：我来晚了……，禁不住，泪水涟涟……。
我走到陈森与毓珍留下的唯一宝贝女儿跟前，只见孩子长长的头发，此刻已经乱糟糟的，满额的发丝由于泪水已经粘在脸上，密密麻麻的扭曲的线，完全遮挡了孩子美丽的容颜。
我把装着“心意”的信封给了女儿，紧握着孩子的手，告诉她，你的父母都是我的知青好朋友，如今他们都走了，这信封里，有我的名片，以后有事可打电话找我。女儿告诉我：妈妈的微信我不撤，爸爸妈妈与知青的情节，我要延续……。
孩子的话，字字穿透我柔软的心。我使劲地握住孩子颤抖的手，我告诉她：你要坚强！！
孩子泪如雨下，只是连连点头……。
王毓珍的宝贝女儿（中）作者（右）知青战友刘惠明（左）
我抬头注视着墙幕上带着笑容的王毓珍，心潮澎湃，突然眼睛涩涩的，我强忍住，抬起头，深深地咽下泪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字数2034】
2017年9月28日深夜草于虹桥晶典苑
作者简介
诸炳兴，上海老知青，曾上山下乡到云南农垦西双版纳景洪农场，先在基层劳动，后调场机关工作。他目前是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正在撰写有关知青文化历史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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