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记忆】在云南孟连县景信公社付恩上寨(佤族寨)的往事(邵美华 )
我叫邵美华。1969年11月17日(16岁),从上海赴云南勐腊水利一团十连、五连当知青。曾获知青先进标兵,通令嘉奖等荣誉,1971年入党(18岁)。
1972年4月,调往孟连县机关,先后在干部组、团县委工作,经过自身奋斗和努力,被提任县知青领导小组副组长,县级机关团总部书记、党支部委员等职务,多次被评为县、地区级先进个人。
1972年底,被派去景信公社付恩上寨(佤族寨)。参加复查阶级成份工作,历时8个月。四十多年过去了,在佤族村寨生活的往事还历历在目:
一、宣传掌握,落实处
复查工作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政策落实到位,必须要做好宣传工作,并且要了解付恩上寨历史的转变过程。要了解各家各户人口、生产、经济、劳动与不劳动、生产工具的占有情况等等。来正确划分地主、富农、中农、贫农成份的正确定位。
我到达寨子后,心贴心和佤族群众打成一片,卷起裤子,打着赤脚,参加各项劳动。山上蚂蟥多,经常不知不觉地爬上腿吸血,大大的蚂蟥吸在腿上,像戴上了“银环”。如用手拉,会越拉越长,钻的越深。只能手心里吐上口水,往蚂蟥身重拍,有时腿都被拍肿,蚂蟥才滚下来。山上蛇也很多,经常用随身带的长刀和棍子驱赶。在那儿虽然觉得怕、累、苦,但和佤族群众贴近了,慢慢都愿意和我我说话交流了,感情也加深了。
通过多种方式,采用大会小会,田间地头,深入家庭,对特殊人物(吸大烟的人,有威胁语言的人)做耐心细致的政策宣传和思想教育工作。抓住重点,各个击破,逐步摸清各家各户,对过去在生产、劳动力、雇佣和被雇佣以及生产工具占有情况等,经过深入了解,做到心里有数,按照政策,对全寨20多户人家,160多人口的复查阶段界线有了正确的定位和划分。
二、汇报会上,被测查
复查工作,政策性很强,要做好这项工作,上面抓得很紧,每个阶段。要到公社、大队汇报复查阶段进展情况。
有一次汇报会上,有位老同志用测试的口气问我,听说你一个人(原同去的一位男知青,因身体不适,未能坚持下来)在寨子里的复查阶段工作搞得还不错?你对每个阶段(阶层)的划分政策掌握的怎样了?测试的口气。当时我把书本上的各项政策清楚的背了下来,并对落实政策情况,也做了介绍,他点 38 38504 38 14939 0 0 2937 0 0:00:13 0:00:05 0:00:08 3048点头,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我笑了……
三、山路不熟,走错路
刚去付恩上寨,是当地干部带去,一行人往深山老林里走,山里自然风景非常美,一道道白色阳光照射进森林,刚劲有力,指引着我们往前走,树上鸟儿叫,地上蛇类到处穿梭,蚂蟥闻到人的气味,昂头四处袭来,森林中长满了野草山花,散发出沁人的芬芳,山里的野果到处都有。参天大树,昂立挺拔,景色非常美丽,仿佛到了一个美丽如画的梦境。经过几个小时的爬涉,顺利到达目的地。
人多一起走,有依赖性,也没记路,当我后来第一次单独走山路,走错了。
那天没想到,走到三叉路口,就从左边的一条山路走了下去,一直走到山底,有一条小河,河中央静躺着一颗枯树,我试着爬上去,到了河中央,心发慌,腿发软。就坐在河中央的树杆上,静静地看着下面哗哗地流水,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时而听见森林中的鸟叫声,心里凄凉,这时有只青蛙鼓着眼睛跳过来看着我,嘴里不停发出“咕啰、咕啰”的叫声。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地盘,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吧。”,噢!对啊,我坐在的这里不是个头啊,怎么办呢?只能退下来,往回走。这时发现山脚下有位少数民族,在地里劳动,因离得远,看不清男女,我放开嗓子拼命用傣族语喊:“老波涛(男)、老咪涛(女)”,准备向他们问路,他始终没理我,再喊都没用,只好走回原路,找正方向,再向付恩上寨出发,肚子饿了,山里有野果摘着吃,从早上8点到下午5点左右,才回到寨里。
四、付恩上寨,我来了
我居住在罗岩孔家里(5人)。用竹子建造的吊脚楼历史悠久,楼上住人,楼下养牛。我在不到50平米的竹楼北边的竹地板上铺了一张床,床前有个铁三脚架支撑的火堆,常年不熄火。我和他们住在一起,就用一个蚊帐遮掩着,晚上睡觉呼吸都听得清楚,楼下牛粪的气味时时从地板缝中窜上来,难闻。家里没有厕所,自己在山上到处寻找“方便”。
付恩上寨,大部分靠刀耕火种,少部分梯田,简单耕作,劳动力低下,贫穷落后。
什么叫复查阶级?阶级成分是什么?这些佤族群众都不知道,思想模糊,为了把这项工作做好,与生产队长扎妥、会计岩文,组织民兵、积极分子,讲政策,摸底子,宣传重要性。说清划分阶级政策的范围。做到家喻户晓,人人心中有数。佤族有句俗语:“只愿和石头打交道,不愿和汉人交朋友”。开始不理我,为了接近他们,实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谈知心话,琐事。经常和他们闲聊交心,拉近距离,加深感情,慢慢的成为知心朋友,从而打开局面,顺利进入成份复查阶段。
老队长扎妥
老会计岩文
现贺恩(原付恩)上寨
五、石臼杵米,吃饭香
吃饭的大米,是用谷子放在石臼里,用大棒杵打出来,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开始我学着杵米,手上起泡,很痛。慢慢地手上起了老茧,学会了杵米后,就经常和佤族群众一起杵米去壳(米壳喂猪吃),这杵出来的米饭好吃,很香。
平时吃些梧桐树的花,加点大米,盐巴,辣椒,放在水里煮熟,上面漂点油,当菜吃,为了改善生活,东家为我到田里抓泥鳅,这是最好的菜了。
他们把节省下来的饭菜给我吃,自己到山里挖“观音土”,白色的,拿来放在火上烤后,当饭吃,很香,叫我也吃,确实很好吃,好像上海的“硬香糕”,但不甜。我只是尝尝,但他们吃后,肚子发胀,大便不出,我心里不是滋味,往后,饭和菜我也少吃一点了……
六、喝水不忘背水人
我居住在罗岩孔家,他妹妹罗娜露每天拿着长1.5米,直径30公分左右的大竹筒,竹简上挤着一根宽带子,或者若干根小竹筒(里面竹节掏空装水用的)放在背篓里,到距离上寨有几公里处的山脚下用头顶背水回来。
那里有股小小的泉水,从山间流出,水不大,用劈开半边的毛竹,做成水槽,扦在山间,把这股泉水,引流下来,大家排着队,竹筒装满水,唱着山歌,头顶着大大小小竹筒的水,背回到各自的家里。
好几次,我也学着头顶背水,结果头发胀,腿发软,背不动,罗娜露就不让我去背水了,她每天背水给我用,让我非常感动!
山上的水很珍贵,刷牙洗脸用过的水还要留给猪和牛喝或者拌料,这种情况,自己就主动把换下的脏衣服,跑到山脚下的泉水边清洗。这样也减少罗娜露为我背水的辛苦。
罗娜露
七、开心时刻、塞牙祭
当时,从县、公社、大队,到其他寨子的每家每户都有广播,每当参加复查成份的老同志、军代表,只要他们在山里抓到“穿山甲、蟒蛇、采到野蘑菇”等食物,总要通过有线广播通知我:“小华,有吃的啦!快下山。塞牙祭吧。”,这是最开心的时刻了,我马上下山,与他们会合,分享艰苦环境中的“苦与乐”。
为了吃,大家忙碌起来,杀的杀,洗的洗,捡柴的拣柴,烧火的烧火。吃饱喝足,各自回寨了。等下回有消息,再来吃喝。哈哈,其乐无穷,真有趣开心……
八、身体不适,闯难关
年轻时不好意思说,现在60多岁了,说一说,把回忆记下来。
自从来到云南后,我每个月的“例假”不来,每次(月)要到医院打“黄体酮”,还解决不了问题。身体常常不舒服,难受,平时就用中草药调理,去医院配红花、“猴渍”(雌猴例假在山上留下的“血迹”刮下来的粉末),医院少量有配,用来泡酒喝。那种情况下,我学会了喝酒,通过各种方法医治,也始终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回内地后,不吃药,不打针,自然好了,可能在高山地区,水土不服造成的原因吧。
由于当时不好意思说,在孟连工作期间,经常头痛发胀,脸发红,感冒发烧,这是经常的事。难忍、难受,不言而喻……。
一次,县领导马骙同志等人来找我寨检查工作,落实生产和复查阶级情况。
我在山上已病了好几天了,检查工作那天,我全身酸痛难受,跟在他们后面,边走,边轻轻的呻吟,走不动,时而偷偷的在旁边坐下休息。一天下来,终于受不了,走不动了。马骙同志发现我不对劲,走过来关心的问我:“小华怎么了?”一摸我的额头,很烫,马上送我下山,送到景信公社卫生院,一量体温,40.5度,就在公社卫生院住下来打吊针。几天后,还未完全好转,县领导非常重视,马上派0294部队的解放牌卡车,由部队、解放军、县六办的罗春妹(知青战友)来到山里,用担架从山上把我抬到山下部队来接的卡车上,及时把我送到县医院治疗,我很感动,感谢他们!
几天的治疗,病情还未全好,想到山上的复查工作还没完,怕进度赶不上,焦急,偷偷地从宿舍窗户爬出去(大家关心我把宿舍门反锁了),从勐白公路走回山寨,走走停停,经过十几个小时爬山,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时县领导马骙同志通过有线广播,已经在找我了,“小华同志你在哪里”,我用哽咽的声音说:“我到山寨了,请放心。”,“请注意身体”,我说:“好!”,多亲切的声音,给力了。虽然身体不适,还得闯关,但有了这份关怀,我继续投入工作,才是唯一的报答。
九、难分难离,情意深
复查工作结束了,打起背包回县里的那天,佤族朋友们不去参加劳动了,都来送我。他们把山里采来的野生木耳,挖的山笋晒干,自己舍不得吃;限量布票,自己舍不得用,拿来送给我,拉着我的手:“小华不要走,你是我们的阿佤姑娘”,多亲切的称呼,我很感动,我说:“会来看你们的”,大家都哽咽了……
回到县上,阿佤朋友经常来看我,还到深山老林砍来“红椿木”,用牛从山顶上拖下来,送来给我做家具,朴实的感情,有时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只能记在心里。与他们离别四十多年,还经常想起他们……
十、梦系阿佤,难忘情
离别了四十多年,总想起曾经工作(8个月复查阶级)过的那个阿佤山寨,太深刻了,忘不了……
前些时候,曾打过几次电话到县里,接电话的是个年轻人,无法打听到我所需要的情况。
这次,普洱市政协征集《上海知青在孟连》史料中有了联系方式,我找到了孟连县政协刘克主任,他帮我找到了付恩上寨的佤族朋友,并通过岩排副组长唯一的微信用视频看到了当年的佤族朋友们,视频聊天对他们是个新玩意,他们用耳朵贴着视频和我说话,怕我听不见;用脸贴着视频,怕我看不见;后用鼻子贴着视频和我说话,让我看的清楚点,我们在视频面前激动的掉泪,说不出话。我叫岩排副组长用手机微信照几张照片给我看看,后来他用微信拍了几张照片传给了我……
副组长岩排全家照
佤族朋友们热烈地盼望我重回山寨来相聚,我后来考虑了一下,还是把要去的费用一万元节省下来,寄给了他们(据了解,他们人均收入为1800元/年)。并写一封信给他们,其内容是:
“岩恩,岩排两位组长你们好!
近期想寄一万元给你们,40多年没见。想你们了,本想抽时间来看看你们,现决定把我想来看望你们的一万元节省下来,寄给你们。其中请转交:
1、我曾经在他家住过的罗岩孔1500元;
2、老队长扎妥500元;
3、老会计岩文500元;
4、有肺气肿的大爷500元;
5、剩下7000元,由两位组长安排,用到实处。
钱不多,但代表我的感情和心意!这次找到你们,全靠县政协刘克主任的帮助,请代表我谢谢他!”
后收到罗岩孔女儿的短信:“阿姨,我是罗芳,您现在也可以加我手机的微信了,我刚申请的,谢谢您!我爸爸正在住院,你寄给我爸爸的钱,又寄营养品,对我家来说真是雪中送炭,如今像您这样念感恩的人也是廖廖无几了。作为他的儿女们,我们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对我们爸爸的帮助。”
我说:“罗芳,寄给你爸爸的钱是应该的,这代表我对你们的感情和心意,不用谢!”
感谢普洱市政协征集《上海知青在孟连》的史料,让我们这年代的知青们把回忆留下,把美好留下,把孟连知青当时那段激情燃烧的人生岁月,点点滴滴知青情感上的故事留下。
作者邵美华近照
附:
云南水利一团赴孟连建设四十周年战友照片。
2017.10.18于上海
邵美华:
1969年11月从上海闵行七宝镇上山下乡到云南勐腊水利一团:先后在三营十连、二营五连当知青;
1972年调云南孟连县委工作;
1979年调兵器部湖南湘潭282集团公司工作;
2005年在外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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