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青琐忆】（四）选择（笨人)
【小知青琐忆】
作者：笨人
-----有声朗读
（四）
选 择
人生难就难在几个关键时的选择。对我们这批人说，知青时的选择是我们真正的人生选择。
那时虽说毛主席不在了，可老百姓还没人怀疑知青政策的正确，所以十七、八岁的我们都有广阔天地奋斗五、六年甚至扎根一辈子的准备。在我们之前有几年，农村出现了许多女知青被队长污辱的事，告到上边，引起中央重视，批示全国严厉打击，名目是“打击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不久，抓了一些农村的队长，挂着大牌子游街示众后服刑去了，个别还有枪毙的；而受污辱的女知青则由国家安排到城里全民企业当了工人。谁也没想到贫下中农中竟有这样多坏人，胆敢污辱毛主席派来的知识青年，于是打击此事成为大的政治任务。既如此，上边布置下来，谁也不敢怠慢，工作组想出了许多办法。
我们队附近有个人数众多的青年点，上级工作组给女知青在生产队操场上开会，组长简单讲了打击运动的重要性，接着问：都有哪个女知青受过队长的污辱，站到操场一侧！短暂的静场后，一个知青抹着眼泪站了过去，又一个，又一个，最后所有女知青都站了过去。看热闹的男知青见事不妙，大声抗议：哪有那么多受污辱的，要这么说我们也受污辱了呀！说着一群男知青就往一侧跑。工作组长一见喝道：你们闹什么，闹什么？都站回去！没你们的事儿！工作组研究来研究去，知道女知青不都是受污辱的，但也没法查证，既如此，都回城吧，也好向上级交差。于是女知青破涕为笑收拾行装回城。
我下乡的青年点只有十几个知青，面对走入社会第一站的选择，分成三类：其一是将就干，慢慢等着抽工回城，回不了再说，走一步算一步，这是多数；其二是混作混闹，连打带骂，不好好劳动，队长也不敢管，这是少数；其三是跟队长拉关系，过得顺一些，有这心思的不少，但真能搞定关系的是少数，在我们青年点只有一人，他叫小秦。
小秦的爸爸老秦在一个工厂食堂当管理员，经济困难的时期活得油光满面，手头宽松，队长就经常到厂里找老秦，回来时脸红红的提着几斤肉或一条鱼或一小瓶油，家里晚上就飘出炒菜的香味，引得邻居孩子扒着窗看。很快，队长就派小秦去看地，就是看管一块地，防止别人偷。在队里看地的活是最俏的，在树荫下站着坐着，轻轻松松每天挣着全队最高工分，所以这话计一般非队长亲属莫属，小秦一个外姓人竟然做了这活儿，真好比刘罗锅以汉人做到清朝宰相的高位。每天我们上工时都会远远看到小秦在地头大树下脸无表情地站着看地，螳螂一样的身子看上去很有趣儿。这样小秦与其他几位知青自然不是一路，每天都要受到知青们的冷嘲热讽、傍敲侧击，小秦对此高挂免战牌，任你说东道西，脸无表情跟没听见一样，实在不行躲出去一会儿。
那时节知青最关心的莫过于何时能回城，可一会一个消息传来都是回不了城的消息。又过了不久，小秦与队里一个回乡女青年处起对象，这女青年是队长的侄女，高中毕业回乡务农，人很实在，一心想在知青中找个对象，于是经常把她家水果树上的果子偷着往青年点运，我们吃着水果，议论着她会属于谁。不料小秦抢了先。小秦这一制高点抢得漂亮，进可攻退可守；回不了城，在这能得到最大的照顾，回了城，回乡青年也可以随进城。这决策就是在今天看来也不能算不英明。
转过年来，忽然传来消息，知青可以参加高考，小秦与他爸爸相反，小秦话少说话声也小，做了也不说，说了也听不大清；老秦话多说话声也大，说了不一定做，却声振屋瓦。谁也没想到小秦偷着开始复习准备高考了。这没想到是因为小秦在中学时学习一塌糊涂，斗大字识不了几个，这样知青们又多了一份嘲讽小秦的由头。那时我已不住青年点，住在外面，有一天早上我刚上工，小秦和一大堆知青在一起，知青小龚希皮笑脸眉飞色舞地讲着：“我操，我以为小秦什么水平呢，天天学到半夜，昨晚我一看，三分之一加上二分之一，算了一个小时，最后得五分之二！这水平要是能考大学，我都能考教授！我操。”大家哈哈大笑，小秦一声不出过去干活了。
到最后小秦没有参加高考，大概感觉实在没把握吧。二年以后，以数学得分为零的成绩考入工厂的技术学校，毕业后当了一名车工。再后来，小秦与那对象结婚有了孩子，过了若干年后离了婚。
那年月，小秦搞队长关系得点照顾也可以理解，知青们心理不平衡群起而攻之也并非不正常，这里面没有绝对的是非。只是我想：小秦选择小事糊涂，大事明白，不计较别人脸子，只注重实际效果的做法是聪明的，符合邓小平说的“不争论”策略，值得我们国家制定大计时参考。
（题头图片编辑选自网络，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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