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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忆中的上海知青(彭田​)

彭田 知青情缘 2024-02-02







 


我记忆中的上海知青


作者:彭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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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音:仙子



   我是1969年2月从昆明到达河口农场龙堡分场的昆明知青。河口位于云南省东南端,与越南山水相连,自古以来就是中华国土的边陲隘关。那里群山逶迤,峰峦叠障,树木葱茏。在南溪河与红河交汇处两岸,河口县城和越南老街、谷柳两市隔河相望,中越铁路和公路大桥横跨其上。沿河居住着瑶族、苗族、布依族、壮族等多种少数民族,形成了一条具有异国情调和少数民族风情的风景走廊。由于最低海拔只有70多米,夏季气温可高达40多度,长夏无冬,雨量充沛,所以植被多以橡胶、香蕉、菠萝为主,并有上百种名贵中草药分布于河谷、坡地。1958年,河口人民公社成立,全县总人口七万,农垦人数就占了四万。随后,大批转业军人和湖南等地人员相续来到这里,积极投身到了边疆建设中。1969年至1971年,在全国“上山下乡”的热潮中,这里又成了数千名昆明、上海、北京、重庆知青的第二故乡。在长期的工作中,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上海知青。



   我刚到龙保农场时,那里没有公路,“出门就爬坡,吃盐靠马驮”,是对龙保的真实写照。这里位于大山之巅,地处偏僻,人烟稀少,距离河口县城三十多公里,从南溪火车站上去,要走十几公里的山路。与其它区域相比,海拔较高,气温偏低,不适合橡胶生长,因此以种植水稻、包谷、花生为主。老职工中,少数民族占了大半,加上河口农中分来的学生和来自昆明畜牧兽医学校、三工校、昆四中和昆五中等校的知青,总人数仅二百多人。


   1970年3月,河口农场正式改为云南生产建设兵团,龙保属四师十六团九营。也就是在这一年的7月,我们迎来了首批新战友—上海知青。当听到上海知青就要到来的消息时,整个龙保山寨沸腾了,大家奔走相告,欢天喜地,就像迎接久别重逢的亲人。那时,从营部到连队的主要领导都由现役军人担任。接到通知后,领导们忙开了,首先是让各连队修建简易住房。大家扛来木头,砍来竹子,割来茅草。先把木桩栽下,屋顶铺上梁条,用竹篾片捆牢,然后铺上茅草,再用竹子编成大片大片的篱笆墙,往上一捆,房子就建好了。更有趣的是:屋里的床和桌子也是用竹子做成的,每张床和桌子先栽下四根竹桩,搭上两条长竹,再用竹篱笆一铺就成了,日久,有的竹桩还会长出绿叶。接下来的艰巨任务就是帮助上海知青把行李搬上山。全营抽出了好几十名青壮劳力,其中包括了部分昆明知青。


   7月11日,是一百多名上海知青到来的日子。一大早,轻纱似的薄雾还笼罩在山间,搬运行李的队伍就出发了。大家背着背篓,拿着扁担绳索,再赶上马帮,快速赶到了南溪火车站。刚到时,大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上海知青的行李物品竟有这么多!堆起来像座小山。里面有背包、提包、大箱子、小柜子……听说其中除装有被褥和衣服外,还有肥皂、牙膏、卫生纸、糖果等够用好几年的生活用品。小的可以一个人背,大的可以两个人扛,最重要的一件要四个人才能抬走。而眼前的上海知青都是些才十六七岁的孩子,他们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从没爬过这么大的山,只能让他们带着随身的挎包空手前行。这样一来,整个繁重的任务就落在了搬运队身上,而搬运队中的昆明知青也比上海知青大不了几岁。犹豫片刻后,大家坚定了一个信念:这些行李,每一件都是上海知青将来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每一件都凝聚着父母对他们深深的爱,再苦再累也要一件不落的把它们搬上山,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大家首先把行李搬上船,运过河,然后背的背,扛的扛,抬的抬向山顶行进。十多公里的上坡路,其行程的艰难可想而知,大家走了一程又一程,上了一坡又一坡,转过一弯又一弯,累了歇歇,渴了喝口水,碰到溪流就卷起裤脚,蹚水而过,随时有跌倒的危险。沉重的负荷让有的人压弯了腰,有的人磨破了肩,走不多远就个个汗流浃背。弯弯的山路上,走在前面的是上海知青,紧跟在后面缓缓前进的是搬运队,距离越拉越长,前面看不到队伍的头,后面看不到队伍的尾,像一条巨蟒穿行于崇山峻岭之中。


 

   中午时分,队伍来到了一个叫戈号的地方,这里有专门为上海知青设立的接待站,大家三三两两坐下来休息。喝着烧开的泉水,吃着煮好的大米饭和可口的花生,望着翠绿的山峰和山谷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先前还笼罩在上海知青心头的哀怨和悲伤被驱散,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笑容,沉闷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上海知青终于到达了龙保。只见寨子门口站满了前来迎接的人群,大人们争着来握手,孩子们欢呼雀跃,个个兴高采烈。进入寨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写着“热烈欢迎上海知青到来!”的大标语。接着他们很快被分到了各个连队,最远的连队就是山背后的四连,地名老凹场,有二十多公里的边境线与越南接壤,居住在那里的是瑶族,要到达那里还得翻过一个山梁。次日,各连队特意杀猪款待上海知青。要知道在当时的条件下,吃肉可是种奢侈的享受,除了盛大节日,每月最多吃一顿。在这个时候杀猪,其欢乐气氛就像过年一样。一股股暖流温暖着每一个上海知青的心。


   1971年5月21日,就在那条弯弯的山路上,我们又迎来了大批重庆知青。从此,龙保便是我们近四百名知青的共同家园。在这里,我们用稚嫩的双肩扛起了生活的重担;用勤劳的双手改变着她落后的面貌,开创着美好的生活。每天,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播种一亩又一亩的水稻,常常顶着烈日的烘烤,站在没过膝盖的水田里栽秧、薅草,任凭蚂蝗叮咬;为收回那些种在远处坡地里的包谷、花生,我们背着沉重的背篓,一趟又一趟地行走在陡峭的山崖上;为扩大种植面积,我们常常挥汗如雨,手举砍刀向一片片灌丛木砍去,等草木晒干后,用火一烧,再播下种子——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刀耕火种”。劳动的工地上,一碗包谷饭,一勺木瓜汤,常常就是我们饥饿的午餐。日复一日,太阳晒黑了我们的肌肤,荆棘刺破了我们的手脚,老茧和血泡长满了我们的双手。短短几年时间,我们就修通了公路,架起了电杆,建起了砖瓦房,把文明的生活习俗带给当地群众,并把文化知识传授给了他们的下一代。



   几度寒去暑来;几度花开花落。八年多的朝夕相处;八年多的同甘共苦,各地知青结下了兄妹般的深厚友谊,最终,在返城的浪潮中依依惜别。


   1979年,知青陆续离去,自卫反击战结束后,为腾出地盘安置被越南驱赶的难民,龙堡农场剩余的人员全部撤离到河口总场所属的蚂蝗堡,南溪等分场。离别之后,怀着深深的眷恋,我曾多次踏上那片土地。那里已失去了昔日的欢腾,恢复了原有的沉寂。经过自卫反击战硝烟的洗礼,只有为数不多的边民生活在这里,放眼望去,满地满坡到处是密密层层、郁郁葱葱、一望无际的香蕉林,一切显得祥和而安宁。我站在旷野上,心潮澎湃,思绪万千,面对高山大地,从心底呼喊:“高山啊!你可记得:曾有多少来自远方的年轻人生活在你的怀抱,是他们用青春的笑语把你从千年的沉睡中唤醒?是他们用青春的热血为你注入了蓬勃的活力?”“大地啊!你可知道:你的每一寸土地都洒下过我们辛勤的汗滴?你的每一个角落都播下过我们深深的足迹?”山谷仿佛回音:“你们青春的笑语已化作叮咚的泉水;你们青春的容颜早已烙印在了我心里。”大地仿佛回音:“没有你们的耕耘,哪有我丰硕的果实?没有你们的装扮,哪有我秀丽的风姿?”听当地人说,前几年也有个上海女知青到了这里。那天,刚下过雨,为了看一眼她曾生活过的老凹场,她不顾泥烂路滑,穿着高跟鞋就沿小路走去,到达山顶,看着山坳里她曾生活过多年的地方,她百感交集,泪流满面。也许她是来寻找记忆中的某些东西,也许她是来祭扫在这里逝去的青春。这是怎样一种情怀?恐怕只有当过知青的人才能理解!


   许多年来,每当回顾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总有一些上海知青的身影浮现在我的眼前—


   黄素娟 是我当年最早结识的好朋友。她活泼开朗,性情直爽,热情大方,从微黑的皮肤上看不出她有任何城市人的娇气。工作中,她重活累活抢着干,从不落人于后,哪里有她,哪里就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至今我还保留着一张珍贵的照片,照片中梳着长辫子的我和她蹲在一颗大树下。这张照片见证了我们的友谊,把我们的青春永远定格在了那个不平凡的年代。


   孙先锋 圆圆的脸庞,长长的辫子。是营部打字员,和当时任广播员的我住在两隔壁。我们住的是竹墙草顶的房子,隔着墙便随时可以对话。刚到边疆时,她曾因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哭泣过,但她很快坚强的面对现实,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由于她心灵手巧,刻苦钻研,不久就掌握了熟练的打字技术。记得有一次,我俩向一片树林走去,不知不觉误入了一片放炮区域,突然间听到一声巨响,只见大大小小的石头从我们四周的上空砸落下来,一时间,我愣住了,她吓得紧紧地抱住了我,感谢上苍的眷顾,让我们幸免一难。世上还有什么比这生死相依的友谊更为可贵?


   陈建华 中等身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曾和我一道在营部搞宣传工作,负责《简报》的刻印。一手漂亮的钢板字,显露出他超群的才华。后又到学校教书,不仅黑板子写得好,还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使其深受学生的爱戴。1977年恢复高考,他考入了云南省红河州蒙自师专。毕业后,听说到南京金山某报社搞编辑工作。


   顾俊 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因鼻梁较高,绰号“大鼻子”,是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他最早在离营部最近的一连工作,曾为食堂拉过柴火。每天他赶着牛,进入茂密的原始森林, 把一些可以用作烧柴的树木砍倒,然后,让牛拖回。不用说林中有毒蛇猛兽,有蚂蝗叮咬,更不用说还有那被砍倒的树木砸中的危险,他把一切置之度外,一个人赶着拉柴的牛,孤独的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汗水渗透了他的衣背。1972年12月他光荣应征入伍,离开了龙保。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段坎坷的经历,让他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不怕艰辛,能够挑战生命中的种种极限,迅速成长起来。转业后,他到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工作,随后担任了河南开封市委副书记及政协主席。在后来的十多年间,他曾两次不远千里去到龙保,看望他为之付出过汗水并养育过他的故土。


   黄正荣 个子不高,但精明能干,是全营知青的楷模。他早先在基建连工作,先后任班长,文书。197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基建连副指导员。1976年任龙保农场党委委员,团委书记,兼五连指导员。五连坐落于半山坡上,是个苗族聚集的寨子。除了山脚下的部分水田外,许多地都在远处的山坳里,因有野兽出没,庄稼熟了得派人昼夜守护。作为领导,无论是开荒伐木,还是犁田耙地,他处处以身作则,吃苦在前,把连队工作搞得有声有色。正是因为有了这段“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磨练,使他在返城后的工作中,担任了国网上海电力超高压公司运营部工会主席、运行部主任、总支书记等职。期间,1992年获得了中央函授学院经济管理本科毕业证书。


   除上述,还有许多上海知青的音容笑貌连同他们的姓名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他们是:肖庆章、王国华、顾叙华、汪松华、李荣仙、叶小玲、厉珍、宛敏、沈巧珍、陆悦秀、陈金花、纪佩君……



   知青岁月,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瞬间,对它的评价众说纷纭,有褒有贬。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凝聚着蓬勃向上,坚忍不拔的知青魂;它锤炼了一代人的意志,使之成为共和国建设的脊梁。岁月可以冲淡记忆,但磨灭不了我们刻骨铭心的知青情结。四十多年时光流逝,但那段经历一直是我生活中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与上海知青结下深厚友谊,一直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


(本文图片来源网络,图文无关)

•作者简介•

彭田, 女,1950年生于昆明。 云南昆明人,1969年----1984年到云南河口农场支边。1984年云南师范大学中文本科毕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曾在《云南日报》、《春城晚报》、《昆明日报》、《云南磷都报》等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山林之趣》、《矿山之恋》、《不再为生命哭泣》、《南疆情结》、《绿水清山伴晚年》等文学作品50余篇。



本文 由作者投稿《知青情缘》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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