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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冰山:一次不寻常的探亲

知青情缘 2024-02-02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兵团战友 Author 许冰山


网络配图





一次不寻常的探亲

许冰山



一、请  假


中午,接到家里发来母亲住院的电报,我马上去找不久前新来7队的苏队长,请假探亲。他不当一回事,不批准。下午,又接到母亲病重的加急电报,我心急如焚,又去请探亲假。谁知苏队长仍然不批准,一股倔劲不讲情面。他声明该给谁探亲就给谁,轮到谁就通知谁,雷打不动。


我思想抵触,很不情愿接受苏队长这个古板不太合理的决定。经过一夜反反复复的思考,激动情绪难以抑制。第二天我再一次去找苏队长,直接与之论理。


农垦沿用兵团制度:知青每年一次探亲假。我第一次探亲,工作跨度为2年1个月,现在是1974年7月底,间隔时长1年又10个多月了。我说:“苏队长,我探亲的条件已经满足,况且我有急事,为什么不准假呢?”


队长答复很直接:“不准就是不准!”


我接着说:“不批探亲假,我请事假总可以吧?”


他的回话更生硬:“管你什么事,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又说:“母亲病重,我一定要回去看看。”


苏队长不假思索,信口快语:“那是你的事。”


听到此话,我虽然有些气愤,但也有所醒悟。因为请事假纯属私事范畴,回家探望病重的母亲理所当然,无可厚非。你苏队长既然发话“那是你的事”,我就当你是默许了。便回了句“那好”,即匆匆离开。


回到宿舍,我压低声音把原委和想法告诉关系好的老乡。他们面面相觑,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当中老乡有问:“你这样一走能行吗?”但我心意已决,必须付诸行动。几位老乡私下商议好,分别请假或调假去三亚“看病”,借机明天送我一程。

二、老乡送出三亚


第二天早餐过后,我们几个人为缩小目标、避开众人视线,6点半左右分散先后起行。一路少语,急急赶路,不用1小时就到了场部。镇虎、康进和阿杰等5人到政工科开通行证。当时场部正在以作业区为单位分片组织大会战,劳力缺乏,明文有令,除重病号和个别特殊情况者,一律人员不准外出。科里只有W(?)副科长一人值班,她问了下基本情况,便告知场部下了死命令,谁也不批准。


如果没有通行证,今晚住宿就麻烦了,我们当中必须有一人拿到通行证。所以我提议阿杰假装以探家刚回来为由,连同大家再次走进政工科。阿杰拎着一个塞满杂物的包,故意放在W副科长面对面拼合的办公桌上,说是老家近邻嘱托带往南岛农场(11团)给他儿子的食物,如果放置时间过长就会发霉,那样就浪费了。早闻W科长大名,广州知青,都是讲粤语的,远离家乡的艰难你也知道,所以请你高抬贵手,帮帮忙批个假。她听后怔了一下,不好再说什么,便给阿杰开了通行证。




上午9点,我等几人顺利地坐上了每天只一趟往返三亚至育才的回程车。一路上,几个老乡聊起农场的人和事,谈及个别知青正在搞病退和我们企望探亲的艰难。我偶尔插上几句,却因心情不畅,老是想着回乡探望母亲的行程。


大家在三亚汽车客运站下了车。我急忙跑到售票窗购买明天7点正三亚经中线至海口的车票。售票员看过(我预先请场友准备好的)证明并收钱后,将证明连同车票一起递给我。我毕竟是第一次未经批准便自行回乡探亲,免不了一时手忙脚乱。但心里安慰占主导地位,暗自庆幸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从汽车客运站出来,前面是一条笔直的老长大马路。过往的车流量很少,我们毫无顾忌地慢步穿过大马路,朝正对面的三亚旅社走去。


在旅社服务台,值班阿姨拿来住宿登记簿,示意我们填写。几个老乡要我代劳,我欣然接受,分别填上他们5人的资料,然后填上自己的身份。但百密一疏,我把原先备好的证明化名“黄生”写成了本姓“许”,当即意识到填错了,马上圈去改写。


值班阿姨看了看登记簿,又拿证明检查一遍,然后脸色一沉,双眼迅速扫视我们一下,便毫不客气地发问:“你们几个人投宿,为什么只有两个人的证明?”


我说:“我和阿杰每人一张证明,另外4人开同一张证明,因出门匆忙,他们忘记带证明了。”


她顿了一下:“涂改笔迹的黄生是哪一个?”


我应道:“是我。”


“为什么你自己的姓名都写错?”


“我是回乡探亲的。本来表哥要来送我,但今天临时有事没来。我一时疏忽错填了他的姓,所以改正过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真有此事?”


我勉强一笑:“真的。”


她严肃地说:“今晚治保人员要来检查,你们最好在旅社范围内活动,不要走开。如要离开,得告诉我。知道吗?”


我说:“好的。但也说不准,他们……”


还没等我说完,几个老乡就抢先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到三亚是看病的,可能回来晚一点。”


值班阿姨不再说什么,马上给我们安排两间房住宿,然后拿着房号牌钥匙串带我们上了三楼。


我们向往三亚小镇已久。为不虚此行,当晚,我们特意在三岔街和往榆林港路口兜了一圈。银白色月光下的大街小巷萧索静谧,没有繁华都市车水马龙的喧闹。虽然如此,但对于长期生活在偏远荒凉山区的我们,这里显得亲切和有生气多了! 


忽然有人打开了收音机,传来播音:解放军报今天发表文章,在批林批孔运动深入发展的大好形势下,迎来我军建军四十七周年。国防部举行盛大招待会热烈庆祝“八一”建军节。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7队。往年建军节都是杀猪庆祝的,今天“八一”肯定少不了杀猪的喜庆场面。在偏远山区长年累月缺肉少油的苦日子里,能有一次猪肉打牙祭,那是多么美妙而奢侈的事情。真可惜!但我此行是回乡看望病中的母亲,虽然错过了7队隔一两个月才有一次难得的吃肉机会,这也是值得的。


回来旅社后,一直到深夜都没有人来检查。我心里老是在嘀咕:今晚要来检查的为什么不来了?不会有什么变故吧?思绪一度烦扰,我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清晨,睡眼惺忪的我被老乡叫了起来。早餐后,几个老乡送我去对面的汽车客运站,赶坐7点正往海口班车。在车站验票上车的通道口处,老乡们被拦住,我只好挥手向他们道别。

三、初见五指山


我刚上车一会,屁股还未坐热。突然,3个穿着制服、高大强悍而手握微型冲锋枪的人,快步向我乘坐的班车走过来。1个守住车门,2个上了车,前头一个大声吆喝道:“各位拿出证件,例行检查。”我一下子就懵了:难道有人走漏风声了?这是不是对着我来的?细想一下又不像,对付我这样一个非准假探亲的人,没必要来这一套。可能出于另外的原因。但这着实让我虚惊一场。


当查验过证明后,略为紧张的心情使我意识到证明的分量。一时慌乱,稍稍折叠一下,顺手把证明伸进旅行袋,插入书本(其实不是书)里。


这3个查车人走后,从调度室出来一个女工作人员,站在车门口的本车男乘务员立刻迎上去问:“刚才有人荷枪实弹来查车,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工作人员应道:“有人说是抓美蒋特务,你没听说?”


“我听李叔说,劳改场跑了一个犯人,潜逃在三亚一带,他们是抓逃犯的。”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都是道听途说。”


这时,发车电铃声响了起来。男乘务员把验票清单交给调度室女工作人员,上车关好车门。司机开动汽车缓缓驶出站口。


客车呼啸着向前。开始的路行车比较平稳,后来汽车沿着中线山区公路行驶。一路频繁地爬高山下陡坡,在山道上兜弯曲转,颠簸晃荡,危险四伏。稍有不慎,便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上午10点半左右,客车开到黎族苗族自治州通什镇车站停下来,司机让我们下车休息15分钟。这个山城很小,街巷参差不齐,也没有什么高大好看的建筑物。因为时间短促,我只在车站旁边看了看,才一会儿又上了车。


客车驶离车站大约30分钟,有人伸手指向窗外说:“喂,大家看看五指山。”另一个人说:“天气忽晴忽阴的,白茫茫一片,哪有什么五指山呀?”我本无心欣赏,而《西游记》关于五指山那奇美的描写,倒给实景增加了一层神秘感和吸引力。顺指方向望去,天色空濛,云雾缭绕,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是山腰那片淡淡的青绿。客车渐行渐远,须臾间我与五指山失之交臂,至今仍未识“真面”。


没多久,客车出了故障,司机马上在前头一处较宽路面的边缘停下来。车上旅客看到这里偏僻荒凉,前不靠村后不着店,大多心急火燎,烦躁不已。其实司机也很恼火,已经查到输油小铜管尽头处有裂缝,可是昨日开车的司机没把工具放回车上,现在的他急得直挠头。但他终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技术精、动作快,在没有专用工具的情况下,凭着一把扁锉、一把铁钳和一把小锤,不一会就修好了。气氛即时活跃起来,大家都很高兴。


客车又开始行驶了。经过一段时间到达琼中之后,我们顺利甩开了崇山峻岭和崎岖曲折的山区公路,畅快地奔驰在平坦的大道上。一路上南风吹拂,车速比前加快,下午5点半左右终于到达海口市汽车客运总站。




四、巧遇贵人


下车后,我径直走去售票大厅买票。两个售票窗口分售岛外的车船联运票,正排着两列长队。我也随后跟着一列站队,站了整整一个小时。在我前头只有1人时,我马上拉开旅行袋,伸手打开书本却没有证明,接着翻了几次也没看见。于是我把旅行袋来了个底朝天,将全部东西一件一件重新翻找,照样没有找到。急得我直跺脚。


我只好向售票员说明情况,售票员不卖账,尤其在过去那个年代,出门没有证明一切都是徒劳!我购不到车票,白空忙一场,神情十分沮丧。起初仿若“斗士”般的勇气急剧锐减,就像刚上了色彩的泥塑,突遇一阵过云雨,顷刻变回原形。难怪俗话说:“世事无绝对,多难识人生。”我原来预想的种种困扰没有出现,反而始料未及的事情却这样发生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没有了证明,就是去农垦招待所投宿也是白费的。无奈之下,只能投奔亲戚了。我便坐上去秀英港的公共汽车。


我知道表舅父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只有说一半实情再加上一半随机应变才能打圆场。一见到表舅父,我就说:母亲病重住院了,队长给我批了探亲假,可惜证明丢失了,买不到车票,确实没法子就来找您。表舅父一听表姐病重,这可不得了,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我赶回家乡去。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时有个路人直呼:“大强,很忙吗?”表舅父一听愣了一下,马上喜出望外,紧紧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阿康,你来得正是时候,你是个大贵人!”阿康顿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表舅父接着对阿康说:“好兄弟,我外甥在三亚那边插场,他母亲病重,今天在路上把证明弄丢了,买不到车票。明天是周末,如果等我单位星期一开证明,明后天的行程就耽误了。干脆你今晚把他送过海,再帮他买一张海安至湛江的车票。”


阿康说:“咱兄弟俩的事没二话。不过这事是违反纪律的,我做不了主,要请示船长。但你放心,我跟船长从小就是哥们,也是亲戚。”


阿康说完,立刻转身回码头去了。表舅父就近带我去小饭店吃晚饭。过了好一会儿,阿康回来说:“大强,搞惦,船长同意了。码头仓库守门的老陈也很有同情心,听说是你的外甥又是知青,挠了挠脑瓜:‘我的堂侄也是知青,其中的艰难我也知道。探病人是大事,你带他过去不要跟别人说,有什么事我担着。’”


表舅父问:“什么时候动身?”


阿康答道:“就现在,晚一些老陈就要交班了。”


表舅父立即将我托付给阿康,接着塞给我钱我不要,那年月大家的日子都很紧巴。就这样仓促和表舅父告别,跟着康叔往码头走去。


五、晕船中“失而复得”


已是晚上,十五的月光皎洁明亮,码头的灯光显得疏淡微弱。我们沿着码头走过几道弯,踏着船与岸的跨桥,上了一艘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的机帆船。


我站在甲板上,环视月光下的海口市,万家灯火仿若繁星璀璨,别有一番景致。这当儿,微风拂动着细浪轻轻拍着船舷,声声贯耳。我忽然想起唐代诗人张继的诗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枫桥夜泊》),一时百感交杂,涌上心头。既有对母亲的牵挂担忧、归心似箭,又混合着旅途的困惑、思乡心切,与人生遭际的无防及无奈。


在船长的召唤下,船员各就各位,伴随着一连串“哒哒、哒哒”匀称持续的动力机声,我搭乘的这艘机帆船启航了。它小心翼翼地驶离宽窄适中的航道。


圆月高挂,波光闪闪,四周笼罩在暗淡、苍茫的灰色之中。航船在琼州海峡搏浪前行,粼粼波光被阵阵海风不断揉碎。呼啸的海风越来越强,巨浪滔滔。机帆船显得渺小无助,难以自控。船体摇晃的幅度增大,时而被推上波峰,时而被甩下浪谷。这时,我好像被风浪玩弄于股掌之间,顿感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紧随而来的恶心欲吐,我强忍不住,趔趄着走向垃圾桶前,“呼”的一声把晚上吃的全喷吐出来了。


这下可累坏了康叔,他忙前忙后,不时地照料着我。我打从心眼里感谢这位素昧平生的好叔叔!当他把我吐在木桶里透着腐酸味还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拿去倒掉的间隙,我又呕出来的酸水飞溅在铺于甲板的席子(睡床)上。尴尬之余,我急忙拿出旅行袋里的手纸去拭酸水。当我再次掏出手纸,迷糊的双眼忽地一亮——手里拿着的竟是上午“弄丢”、堪比金贵的证明。此刻,我的内心随着手的抖动,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断断续续的呕吐,我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前后经过二三十分钟的折腾,我犹如劫后余生,全身软绵绵的,无力地躺在甲板的席子上。在疲乏和迷糊中,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3日凌晨3点多钟,机帆船在海安码头靠岸了。康叔叫醒我,我站起来仍感头晕眼花、身体乏力,只好强打精神跟着康叔上了岸。他把我安顿在旅店后,特别嘱咐服务员给照顾一下。康叔临走时,还细心地对我交待一番。我十分感激,一再致谢,目送着康叔远去。


六、短聚又惜别


是日早上7点10分,我如期乘坐开往湛江的班车。一路上,我几乎是在睡眠中度过的。中午1点左右,我顺利地坐上了回安铺的班车。


在安铺车站,我背着行李一下车,便马上赶去镇中心医院住院部。经询问护士,知道了母亲入住的病房,同房的另两个病号上午已出院,现在只剩母亲一人在房内。我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冲了进去。只见母亲侧卧蜷缩在病床上,左手正吊着滴液,时有呻吟。她因累遭病魔折磨,面黑腮陷,一脸憔悴。我轻声地叫着母亲:“阿姨、阿姨。”(小时算命因我五行与母亲相冲,家乡风俗不能直呼妈妈,须改叫阿姨)母亲听到我的叫声,脸上掠过一丝惊奇,双目微张,慢慢向我伸着无力抬高的右手。我急忙双手托住母亲干瘪的手,眼眶一热,泪水止不住奔涌而出。母亲也已泪眼婆娑,像断了线的珠子。


过了一会,母亲昏昏欲睡。转瞬之间,她忽又疼痛起来,呻吟不止。这时父亲进来了,见我就问:“你回来了?好像比实际时间快了一天。”


我面有难色,迟疑一下才回答:“老窦(家乡人对父亲的称谓),我是提前回来的。”


父亲看我面色异样,发现了端倪:“有什么你直说,不要躲躲闪闪。”


我不能再隐瞒下去,便说出了实情。


母亲在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了我和父亲的对话,用微弱的声音问我:“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望了望母亲:“我请假不批准,就急着回来了。”


母亲似乎没听清楚或者有点不太相信,接着问:“你再说一遍。”


我连忙说:“队长不批准,我就自己回来了。”


母亲是个急性子,但这时已无力发火,她用低缓而颤抖的声音说:“你已见到了我,我也知道了你的现状。你现在马上起程赶回连队,一刻也不准停留!”


我看见母亲的情绪有点激动,不知如何是好,便硬着头皮解释着:“我长期在外地,没时间回来。现在就是想看望和侍候您,以尽……”


母亲没等我说完,双眼定定地看着我:“你回不回去!”她很难受地喘着气,右手抓住滴液管想要拔出来。“你不回连队,我就马上出院回家。”


父亲也对我说:“你回农场吧!我会照顾好阿姨的。”


我赶紧走到母亲的床前,双手抓住母亲的右手说:“阿姨,我听你的!刚好今天是周末,我回家见见妹妹她们,立马就走。”


我将要跨出门槛时,耳际传来母亲断断续续的声音:“你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我回过头来,母亲有些哽咽,痛苦地呻吟着。从母亲复杂的眼神中,我明白了她急着要我回农场的意图及崇高无私的母爱。她置自己重病在身于不顾,反而担心我回农场以后不可预知的吉凶。


为了不给父母造成心理压力,我心一横:“老窦、阿姨,我走了。”说完一转身,头也不回(此时实际是不敢面对父母)地冲了出去。刚出病房不远,我隐约听到了母亲肝肠寸断的低泣。


我回到家里,妹妹们喜逐颜开。这时,三妹挑着满满的两桶水回家来。我看到之后,内心十分愧疚。二弟已在外地教书。我虽是老大,参加工作近4年,没给家里做过什么,反倒加重了家里的负累。特别是三妹过早地承担起家里的家务活,真是难为她了。


停留了大约半小时,我便与妹妹们告别。因为时间关系,如果赶不了下午最后一班车,那就要耽误一天的时间。妹妹们不知原委,短暂一见,又匆匆而别,她们感到茫然,双眼噙着泪花,依依不舍地送别。我心一酸,咽下苦泪,毅然决然踏上了归途……


七、峰回路转


由于交通不发达,客车班次少,安铺知青探亲的路程,常规往返时间最少不低于8天。而我6天就回到了7队,令同乡们称奇不已。


大概半个多月后,立才农场开展路线教育运动,7队来了工作组。组长是一位优秀的政工干部,不但理论水平高,业务娴熟,又是一个正直实干的好领导。当时7队为迎合运动,初拟了三个有“分量”的人作为批斗批判对象,分别为1号、2号和3号。


1号L生是退伍兵,属重点批斗对象;2号是知青,列为批判对象。我因不经批准回家探亲,被认定是“逃兵”,列为3号批判对象。


2号对象被找去谈话,气氛充满了“火药味”。2号当事人据理力争,义正词严,舌战“群儒”(包括指导员、宣传骨干、理论方面的活跃分子和工作队等人),激烈辩驳,终于成功“突围”,推翻了2号头衔。


因此,2号对象不成立,3号对象理应“大事化小”,但却出现了“排列性”问题。于是背后有人窃窃私语,众说纷纭。推测的理由是:基于原定3个对象的等级,参照以往“运动”的惯例,2号解除了,3号就得顶上;那么,空出来的原3号名次,就应由4号女知青填补。她光荣“当选”的条件是:干活不流汗,磨洋工(其实4号女知青即使在炎夏,工作多卖力,出汗也很少。这是一种生理现象)。


被工作队找去谈话时,我首先出示母亲病重与加急的两份电报,和后来在家乡医院开具母亲病重住院的证明,然后着重讲述多次请假未遂的事因;继而讲起母亲急切催促我即时返回7队疲于奔命的过程,所以我有6天往返神速归队的经历。


对于3号(我)的定论,工作队长说:“逃兵有两种不同的概念。一种是事先没有向上级禀报或明示,就擅自逃离的;另一种是有特殊原因经向上级反映未被准许离队的。该同志的情况属于后者。现在是农场编制,我们不能紧紧抓住一点不放。凡事都要一分为二,他有不守纪律的一面,也有值得肯定的一面。他能听从劝告,提前归队,这就是好的表现。当然,错误的就要批判,决不姑息。”


有了工作队长的一番话,3号的我降级为写个小检讨。我表面答应,却采取拖一拖的办法。结果第4天路线教育运动就收队了,我的“滞后问题”也随之不了了之。


这次未经批准、且不寻常的探亲经历,虽几经波折,我亦释然。正所谓世事无常,冥冥之中似有定数。思前想后,我的“事情”就像数学课黑板上画了一个“圆”,圆的半径决定圆的周长,峰回路转,一切又复归了平静。


2019年11月13日



许冰山:男,广东省廉江市人。1970年7月初中(二年制)毕业,同年8月11日上山下乡到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二团七连(后改为海南农垦局立才农场七队)。当时未满16周岁,在崖县“天涯海角”附近山区劳动和生活了8年多。1979年1月6日回城。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兵团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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