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 青春回忆】第三章： 南疆往事（刘乐亮）
【知青岁月 青春回忆】
第三章
南疆往事
作者：刘乐亮
语音：原野
（一）哭泣......
版纳的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在南腊河畔，在胶林深处，有几排用泥砖造的屋子，淡暗的小油灯闪出微弱的光线，在顶头的那间大屋里，传出了女知青们阵阵的哭泣声。。。。
这是大年三十的夜晚，这是一九七一年我们来版纳过的第一个春节。我站在连队的场地上，面向上海，听着这哭声，眼前浮现出半个月前离开上海时父母姐妹的哭泣，火车站上的哭泣声......。
一九六六年我小学毕业，文化大革命开始，学校都停学了，后来我们进了中学几个月就作为六九届初中毕业生到云南，黑龙江，安微等地上山下乡了，我的大批同学早在六九年十一月就来到了版纳当时的水利兵团，而我正好尾椎骨折，以此为借口。躲过了当年的上山下乡。但到一九七零年的十月，再也躲不下去了，凡是以前没有上山下乡的社会上的青年，都要去云南建设兵团，否则的话，家长工作也要停下来。每天家门口锣鼓声不断，上门动员的人川流不息，没办法，父母含泪同意了，马上一张“光荣批准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建设兵团”的大红喜报贴在我家门上。户口也马上迁出去了，望着这大红喜报，我感觉好象真的参军了，我的心已经飞到云南了。。。
由于各方面的按排问题，从十月份户口迁出后，迟迟没有动身。当时说法反正从批准那天起，你就是兵团战士了，那正好在家多待几个月，我想可能要过春节后再走了。但在元旦那天，接到通知，在元月三日就要上火车出发了，这消息给全家过节罩上了阴影。父母愁面苦脸地含泪为我准备行装，而我还为这出发的消息而有点兴奋，想象着这美丽的版纳，想象着兵团部队的生活。
一九七一年元月三日，那是一个阴冷的日子，末满十七周岁的我含泪告别了父母，由我姐姐送我上火车，我姐是六六届初中生，早在六八年就下乡了。上海北火车站，红旗飘扬，站台上站满了送行的人们，锣鼓声和哭泣声混在一起，奏成了一曲悲伤的歌，这歌声随着火车的开动，震天动地。只见人们嚎啕大哭！哭爹叫妈！有人当场晕倒在地。我泪流满面，向亲人告别！这一幕，象昨天一样，浮在眼前。。。。。
经过四天火车五天汽车的路途，元月十二日晚上到达了云南兵团一师六团四营，我和其他十名知青分到了八连，来接我们到连队的着一身军装的现役军人指导员和连长。当坐上拖拉机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行驶时，我想真不知道是开到那里去了，在开过南腊河时，在黑暗中我真惊奇。车子能在河里开。在经过傣家村寨时，傣家人在黑暗中见到拖拉机的吼叫声，令人可怕。半个小时多点，总算到连队了，在黑暗中被引进宿舍，在小小的煤油灯下看到里面是用树叉搭的，竹排铺起来的床。比我们早来半年的三个上海杨浦区的知青看到老乡来了，兴奋而热情，我们也很高兴，吃过饭后就蹲在床上和他们聊开了，当聊到版纳艰苦的生活和劳动时。有些人又啜泣起来。那第一个晚上，也是在这哭泣中渡过的。
四周树林里，渐渐透出亮光，天空的星星，慢慢减了颜色。一会儿，月亮出来了，给操场上洒上了一层银光。远处不时地传来那些不知名的野生动物的吼叫、鸣叫声。给人一种恐怖感。那女生宿舍里还不时传来那哭泣声，对面住着上海杨浦区的知青正在哼着那怀念家乡的悲伤歌曲。而我还沉思在这回忆之中......。
（二）欢笑......
清晨， “杀猪了”这消息引起全连上下一片欢笑声，人们互相
传说着，大家脸上都露出喜庆的笑容。好久没有油水了，食堂里每天的“玻璃汤”，早喝的知青们馋极了。好想吃肉呀！
“ 当当当。。。”连长用砍刀敲那挂在操场中间的大铁块，今
天这出工的钟声好象是首美好的音乐，知青们很快地集合了，
大家都希望能捞到个和伙食堂沾边的好差使，以便趁机会能多捞点油水。
连长在大家读过毛主席语录以后，很快分配了一班帮助饮事员磨豆腐，杀猪。其他班都上山参加大会战。接着他带着枪，和二个知青找猪去了。
连队里的猪，真的和野猪一样，平时散放的，只有在吃食的时候才回来的，根本抓不到的，所以要杀猪只能用枪打。不过在这贫困的地方，如果把猪圈起来的话，那也不太平，在后来，就发生过几起猪圈里的猪被偷杀的事情，也查不出个究竟来。
“砰”一声枪响，山上正在大会战挖梯田的人们一阵欢呼，大家谈论着今晚的美餐。收工时间末到，有的已悄悄借口溜回连队。都围着食堂的那煮猪肉的大锅转，巴不得能多闻些那猪肉的香味，趁机会先捞上一块猪肉尝尝。
收工的哨子一响，人们都飞快地奔跑在回连队的山路上，欢笑声在山中响起阵阵回音。
开饭了，大家拿着大饭碗和大菜盆去排队，都希望饮事员能多打点猪肉，多打点饭。
那时我们知青的每月口粮是二十公斤，每月发一张有一个个方格的饭票，每个方格代表着四两二两不等的，饮事员打饭时把饭票的空格用笔勾掉，但这对正在长身体的又没有菜没有肉吃的知青来说，这根本是不够的，有的吃光了这月的口粮吃下月的，今年吃光了，吃明年的口粮，反正吃饭没问题。有知青发明了一种办法，把这饭票贴在一块小木板上，上面罩一层薄薄的透明纸，等用过后把透明纸撕去，又是一张新饭票。
这是半年才逢到一次的会餐，听到有肉吃，邻近连队的知青好友们都赶来了，大家喝着甘蔗酒，尝着那久违的猪肉。屋子里不时的传出猜拳声，欢笑声......。
（三）高考......
每当我翻出四十年前的高考证，禁不住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四十年前的情景犹如电影一样不停地映在眼前……
那四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在西双版纳的胶林中泥泞的小路上,二个年经的小伙子正借着月光边走边聊着……
这就是我和营部的战友胡秋霜，他在送我回连队的路上,透露了高教部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消息,这在当时没办法调回上海的我,无疑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我和战友胡秋霜）
几个月后的一天，在勐腊的考场上，我正拿着文科试卷在思考着。
我一个六六年小学毕业生踏进了高考的文科考场，虽然考题相当简单，但在当时长期拿着砍刀锄头劳动的我，拿笔感到特别沉重。考试出来，就知道自已不会考中。可当时就暗暗立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回到上海。
白天，橡胶林深处，我正搁着锄头，拿着小本本，背着英语单字，背着数理化公式。
深夜凌晨,远处不时地传来各种野兽的鸣叫声，在橡胶山林丛中的连队里，一间茅屋里还闪亮着暗暗的小油灯，我就在灯光下攻克着一道道数理化的难题。
这也是我走进高考复习的误处，注定我不能考上,小学水平的我，如果能正常复习文科，我想还是有希望考进大学的。我的表弟在内蒙兵团参加高考，他也是和我一样在复习迎考，他也劝我一起继续复习考文科，他最终1978年的高考以内蒙文科第三名的优异成绩考入辽宁财大。
由于1978年的高考文科要增考数学，所以我就开始接触数学了，从正数负数学起，慢慢我被这有趣的数学题目迷着了，家里寄来的自学丛书我无师自通，一般只要看了例题就能做出来，所以我不管家里和大家的劝告,决定明年转考理科。
接着我就漫游于数学的题海之中，从代数到三角函数,从平面几何到解析几何，每当攻克一个数学难题，心头不觉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化费了半年多的时间，我学完了初高中的数学。接着又学了二个月的物理和一个多月的化学，就这样的文化基础跨进了78年的理科考场。在这高考复习生活中我特别感谢当年同在一间茅草房下生活的战友郭正其，是他在日常生活和劳动中给了我如亲人般的帮助。
走出78年化学考场的我，正兴奋地和考友们讨论着最后二道化学难题,这脸上的笑容可以想象……
真想不到这最后二道有机化学的题让我也做出来了，结果我化学是81分，数学下的功夫最深，但还是没及格,48分。物理更惨,只有39分，语文和政治分数都在50分左右，作为参考分的英语试题我都不懂,就在五十个选择题中蒙着勾，结果我蒙对了17个题，也就是得了17分。
结果我上了云南省的分数线，参加了体检和填志愿，但最后没录取，也许是我不愿意填云南的学校,填了上海地区的大学。但我没灰心,准备明年再考。
考后，我探亲回到了上海，准备在家里认真复习一年。然而,就此结束了云南农场生活，我顶替进入商业工作，后来没能参加79年高考，而用业余时间跟学上海电视大学经济专业。虽然取得几门单科结业证书，最后因劳累过度患心肌炎住院而停学，没取得大学毕业证书.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
（和当年的战友郭正其合影）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系赴云南建设兵团一师六团四营八连的上海知青，现为《知青情缘》微信公众号主编。
本文由《知青情缘》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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