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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苦饭. 过年》(南定河)

南定河 知青情缘 2024-02-02



《忆苦饭. 过年》


作者:南定河


   在农场,我认为砖瓦排相对而言,工作还是轻松一点的,起码它上班不要跑很远的路,更无须爬山。主要工作地点围绕着做砖瓦的工棚,和一口烧砖瓦的窑。几个砍柴的(烧窑用)虽然要外出,一般也就在1-2百米之内,刚砍伐的森林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木材或柴火。


   1970年12月15日营部决定配合当时轰轰烈烈的忆苦思甜活动,吃一顿忆苦饭,要知道来连队至今,没有吃过猪肉不说,连蔬菜也常常没有,一大锅汤里放一把干菜,有时一大锅汤里就放一把盐。我们当时形象的称之为玻璃汤。一听说要吃忆苦饭,知青们意见纷纷,都说要这样来,肯定干不动活了。


    营部与整党领导小组一起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忆苦饭一定要吃,改在19日星期六晚饭,这真是一个好办法,吃完忆苦饭,没有力气了,不要紧,接下来礼拜天怎么休息都可以。


   顾翼钢此时已经是七连事务员,各个连队都从营部领回来忆苦饭材料,除了芭蕉芯以外,还有红薯干,满山坡,猪油,苦菜,米糠等等。一大锅东西,许多人一开始直叫唤半碗足够了,然而马上发觉这忆苦饭味道还不错,主要是有一点油香味又是免费供应,于是伙房里一下子人头传动,大家争先恐后,很快一大锅忆苦饭被抢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许多人还去找连队领导,要求不忘阶级苦,多吃忆苦饭,常吃忆苦饭,最好天天吃忆苦饭,弄得连队领导哭笑不得。

砖瓦排也是一样,看着知青们渴望着再吃忆苦饭,罗排长笑哈哈的连连点头;“好吗,好吗,下次再吃一回。”


   转眼到了1971年1月26日,除夕,从中午起节日的气氛就浓浓的,小红、唐班长,邹副排长负责杀猪,胡滇才和我去营部领豆腐,白糖之类平时难得一见的过节物资。


   这是我们到云南来的第一个大年三十,也是第一次食堂里开荤,晚饭后大家在各自的住处想念着自己的家人,真正应了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名句。有些已经泪光莹莹,我也伤感万分,但是为了不让6.12痛哭事件重演,我马上和一向开朗的马蛇官,韩立勇,单绍明一起,邀请大家聚集在董富振他们的草房里,大家的兴致非常的高,天南海北聊起天来。

   聊到高兴处有人唱起了南泥湾,欢乐的歌声飘荡在砖瓦排上空;陕北的好江南鲜花开满山开呀满山,学习那南泥湾处处是江南是呀江南,又站岗来又生产三五九旅是模范,咱们走向前鲜花送模范。一曲终了又来一曲浏阳河,大家的伤感逐渐淡化了,有人提议唱一曲加拿大民歌红河谷吧,后来再唱一曲 大板城的姑娘时,在场之中有程永生,孙翔龙,殷大好等闻声一个个走了出去,(因为他们正在争取入团,这些歌曲当时属于黄色歌曲。)当年这种洁身自好争取进步的青年都有一种与知青群体拉开一定距离,其中个别的甚至不惜以举报知青来作为自己入团入党晋升的砝码。


   我们的唱歌兴趣正浓并没有受到几个人退出的影响,红莓花儿开、深深的海洋、在那遥远的地方、敖包相会、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一首接一首的动着感情的唱,反正与离别和爱情相关内容歌曲想到哪就唱到哪,一曲一曲唱下去。


   我们来云南后始终在光棍(连)排,但是爱情真的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哪怕是过一下干瘾,此刻大家也是快乐的。有些人脑海里也许还自己的真爱或单相思在在闪现,这在有些人在某些歌词上动情程度上能够感觉出来。


   比如在唱《送我一朵玫瑰花》时,各人都有不同的演唱风格,董富振和蔡文玉站在张明德的床铺上,一边笨拙地胡乱跳着一边唱着临场胡乱改编的搞笑版“送我一条牛尾巴,”那种夸张表情引起大家哄堂大笑。


   突然乐极生悲啪塔一声巨响,张明德的床铺被二位踩塌了,大家惊吓片刻,继而哄堂大笑继续。只是在一片狼藉之中,天色已晚,春晚演唱会算是自动散场了。


   当时我们的床全部用毛竹做的,在地上打四个洞,埋上四根一米五长的竹筒做床腿,(其中有60厘米在地下),2根二米的竹筒做床梁,七、八根竹片做横杠,上面铺上一层竹蓖笆做床板。


   蔡文玉心灵手巧,拿上斧子到任继莆家小伙房后面野竹林里砍来一根竹子就着月光,三下五除二,竹片竹蓖笆都做出来了,众人把张明德的床铺修整完毕后,此时早已过了零点,便各自回屋睡觉。


   这是第一次离开亲人的除夕,我站在黄泥土的操场上(在那片红土地上这样的黄土地凤毛麟角这也是砖瓦排选址这里的原因)举头望,新月如勾挂在猴子山的上空,当年南疆之夜每晚都是死一样寂静,也不知这轮月亮悄悄挂在这深蓝色的夜幕多么孤独,此刻它低垂着头俯视着,整个大地寂静得令人伤感。


   月影给大地披上银裳,清冽而迷蒙,点点月光从大青树和芒果树巨大的树叉间落下来,食堂旁的池塘边突然窜出两只松鼠还是野兔,在蒙蒙的月光里追逐而过,惊得几只野鸡从灌木丛扑腾而出引来短暂躁动。



   夜复又平静。四周的山峦沉默着,仿佛听了我们的歌已醉去。此刻的我为这伤感的夜色,已浸染了无尽的哀思。因为我脑海中出现了7000里外母亲的笑脸......。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有人看见殷大好从池塘边走进沼泽地,那里面有我们铺设的几段简易竹桥栈道,成为旱季时砖瓦排通往猴子山、营部、乃至七连的捷径。


   几个小时后,人们还在节日的氛围里熟睡,罗排长吹哨紧急集合,紧急集合在农场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大年初一清早紧急集合,大家感觉还是有一点意外。


   我们睡眼惺忪的来到操场上,只见七连整党领导小组杨组长、老曹,肖副连长全来了。杨组长是个有着领章帽徽的现役军人,他开口道;“毛主席说;阶级斗争是个纲,纲举目张。”简单的开场白,初显来意。


   根据当年时代程式特征;说话先要来一段毛主席语录,语录内容往往和下文是有紧密关系的,比如他如果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那就可能要委你以重任,或者说看好你。


上图;45年过去了,我专程去孟定下坝拜见了当年喜欢阶级斗争的肖重慨副连长。


   今天的形势看来有一点不妙,杨组长接下去神色凝重道;“你们自己说说,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我们昨晚唱歌的几位顿时面面相觑。暴脾气的肖副连长直接点名;“张明德你说,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和哪几个在一起。


   张明德装傻答非所问;“昨天....,昨天,昨天晚上我们几个来自五湖四海....就,就走到一起来了。”杨组长不由分说便抢过话头;“张明德你给我态度端正一点,说,是不是在一起大唱反动歌曲,老实交代。”肖副连长接话;“都是一些封、资、修的反动歌曲。”


   众人此时才恍然大悟;我们又一次被人告发了,最后的处理决定,每个人认真写一份深刻检查,既然你们精力旺盛那就惩罚性劳动一天。


   于是知青们早饭后,做砖的,做瓦的都开始忙开了。我和大龙二个牵上大白牛,套上牛车,去六连芦苇荡挖沙,(沙是用来做砖瓦时防止粘黏的,可怜的大白牛也被我们牵连处罚劳动一天。一路上,不断有来往的过大年串门的人们投来惊奇的目光,因为要知道,在这个地方大年初一就是监狱里的犯人也从不劳动的。


   我们驾车刚刚来到沙滩,营部竹桥上正好过来一个人,后来知道他是团部照相的,春节下连队拍一组知青们过革命化春节的宣传照片来的。见到我们先是惊讶,我们哪里好意思说犯了大错的事情,只说是砖瓦窑上急需沙子,我们自告奋勇来义务劳动的。


   那人连连点头夸奖我们;“好,劳动的春节,革命化的春节,给你们照一张。”于是便有了这一张珍贵的照片。



   回到砖瓦排,连队领导已经走了,罗排长把我叫到他家,告诉我;连队领导已经查明昨天的唱歌是你组织的,还说了,你的活动能力比较强,赶牛车这个活,活动范围比较大,电影“青松岭”不是有个叫做钱广的坏分子吗,赶牛车也有走社会主义大道还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问题,所以肖付连长吩咐要我给你调换一个工作,你看分配你干什么好?

说实话,告别心爱的大白牛我真的很伤心,但是这也是天要下雨没办法的事情,我最后选择了烧窑,罗排长真是一个好人,又一次满足了我的要求。


   只是从那以后,好长时间内砖瓦排再也没有了除夕夜那样欢乐的歌声。




作者简介


   1953.5.2日出生于上海市虹口区,1960年到1966年虹口区幸福村小学读书,1966年小学毕业遇上文革,1967年甘霖中学读书,1970.5.12日去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第二师七团上山下乡,1979.1月回上海,1979.9月进入上海市出租汽车公司工作,2008年进入德资名门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2012.12月因病提前退休。至今。


本文由作者投稿《知青情缘》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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