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杂谈】书 缘(阿玉)
【往事杂谈】
书 缘
作者: 阿玉
人的一生会与很多的人和事物结缘,有的只是那时那刻,缘聚缘散随风而逝;有的却能终身相随,陪伴终老。我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缘分是这样,与世上某一事物结缘应该也是如此吧。
小时候应该是受父亲影响,潜移默化中也不知何时起就和书结下了缘分。很小的时候对书籍就情有独钟,拿起书不论能否看懂,就是爱不释手。看不懂字就翻看插图,对“小人书”连环画、漫画集更是酷爱无比。那时候得一分两分买糖吃的彩头,我一定是花在游泳池门口的小人书摊上的。别的小孩在外面你追我跑蹦跳疯玩,我能躲在房间里一呆半天。夏季天气炎热,晚饭后左邻右舍、家里的大人小孩都会倾巢而出,在街沿边,弄堂口或者空旷处一起乘凉。小小孩会围在一起听大孩子们讲故事,听老人们谈山海经。有些时候母亲在众多孩子群中独不见我的身影,找到家里,却见我在屋里独自捧着书就着昏黄的灯光看得津津有味。房间里闷热得如同蒸笼,母亲担心我中暑赶我出去乘凉,但我并没有觉得热,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没人打扰感到很清静,很惬意,母亲拿我没辙。
记得第一次看的长篇小说,还是上二年级的时候,书名已记不起来了,内容是写大陆的公安人员、民兵、居民如何抓台湾派遣到大陆搞破坏的特务。那时很多字都不认识,小说的故事情节吸引了我,不认识的字我就查字典,然后就将整本小说从头看到尾。自此后我对课外各类小说杂志都入了迷,连父亲订阅的《支部生活》也一期不漏地看。父亲鼓励我看书,但并不是什么书都让看的,有一次我从邻居家借来了解放前的杂志在看,被父亲看到了,只见他两眼冒着火花,疾言厉色训斥我。父亲此前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平时总是和颜悦色,温文尔雅,公认的好脾气,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的光火。 那天竟然为了一本杂志差点体罚我,使我知道了有些书父亲是绝对禁止我们看的。
我们上小学刚开始那会只上半天课,还有半天老师会安排就近的同学组成学习小组或其他的校外活动,那时各个里弄里都有居民服务站,还有图书室。四年级时老师安排我和另一位同学到里弄图书室当图书管理员,每星期服务半天,我和同学很尽责,老师和图书室管理阿姨对我们都很满意和放心。当校外图书管理员使我读书的兴趣更浓厚了,涉猎面也更广,对我学习很有促进。小时候我阅读课外书籍速度很快,有一天班主任老师将中篇小说《烈火中永生》借给我回家,我连夜匆匆看完了,第二天就还给了老师。老师很是惊讶,就问了我几个书中描写的人物和情节,我基本上全答对了。但老师并不满意,就教导我看书要细嚼慢咽,慢慢消化,绝不能囫囵吞枣,而且要做好读书笔记,老师的教导使我在以后的学习中得益匪浅。
文革初期破四旧时,外婆将家里的书一摞摞烧毁在灶塘里,反正她觉得似乎含“封、资、修”的书,一概都不能留,连我们孩子看的课外书籍她也不放过。趁外婆不注意时我就偷偷藏下几本。外婆在无意中发现我藏起来的书,她气得将书给撕了,我心疼得大哭並和外婆抢夺起来,后来躲在房间里边哭边将撕破的书,用画幻灯片的蒙帖道林纸,一页页地补起来。
被外婆撕毁的《边防纪事》和苏联小说《蝶血藏奸》
爱看书的我没有了书看,就到处找书借书看,有一次中午时向其他班的一位女生借了本欧阳山的《三家巷》,课间休息时我将书拿出来,坐在座位上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突然间觉得书被人从手上抽走了,我以为是同学开玩笑,嘴里嚷着“干什么呀?”说着站起来准备将书夺回来,当我抬头看到抢我书的人,顿时愣住了。只见对方板着脸严肃地说:“你看什么书?”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瞄了一眼书名,然后说了句“充公”,拿了书转身走出教室。我顿时傻了眼,我的密友班长就和我说,她刚走到教室门口看见工宣队员尹师傅过来了,赶紧大声喊道:“尹师傅你来了!”而且还大声咳嗽,她是故意向我发信号,可我浑然不觉,还在那看得入了神。书被“充公”了真是欲哭无泪,我怕传阅此书牵连到同学,又担心被家人知道受责罚,在担惊受怕中过了几天,见老师、工宣队、校革会的人没来找我,才渐渐安心。但向同学借的书怎么办呢?在密友班长的斡旋下,我将家里的《林海雪原》赔给了同学才了结。
那时候图书馆借不到想看的书籍,但同学、邻居、小朋友之间会私下传送借阅,我家的天井和邻居家的后窗口经常是我们交换书籍的地方。邻居男孩小平将他哥哥、母亲的书偷偷借给我,我也会将家里的书和他交换,都说好归还时间,必须是言而有信的,否则就没有下次了。这阶段中我也确实囫囵吞枣读了不少的书,外国文学作品如《茶花女》、《傲慢与偏见》、《呼啸山庄》、《红与黑》、《伊索寓言》……也看了很多描写国内各个时期的书籍《野火春风斗古城》、《小城春秋》、《青春之歌》、《十月的阳光》、《军队的女儿》……那时“WG”如火如荼地开展着,很多人热衷于“gm大批判”、“gm大串联”,我却躲在家中看了不少的小说、童话和所谓的封资修作品以及“黄色”小说。我游离于人群之外,并没有感到寂寞,反而觉得很充实很愉悦。而且小平哥哥读过的书上面都有眉批,写他的观点、赞赏和质疑等诸如此类,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但那时由于时间原因,根本来不及细细品味。我也很佩服那位大哥哥,他后来自学成才,成为了上海某知名大学的国学教授。
还保存着的竖版繁体字《铁道游击队》
家中所剩下的书籍以后在我和弟弟妹妹与外人交换看书中,以及被表姐“强行霸道抢夺”了去,书就越来越少了。前些年整理妈妈的房间时竟然发现她还保存了一些旧书,不过只剩下竖版繁体字《铁道游击队》、《边防纪事》等几本残书了,妈妈竟然没舍得丢弃,我想这是母亲对父亲的怀念,和对我们小时候的怀恋吧……我将它们都背回了自己的家。这是我对母亲的怀念,对孩提时的纪念,对自己青少年时的缅怀。《红楼梦》横版竖版的我至少看了五种版本,至今情有独钟。四大名著最喜欢《红楼梦》,最不喜欢《三国演义》。从十一二岁起就看竖版繁体字的《红楼梦》,那时似懂非懂,看了欲罢不能。到云南后工间休息时会津津有味地聊曾看过的书籍,尤其是《红楼梦》,被连队干部在天天读时不点名的批评,此后不敢再谈。也曾将自己喜欢的书籍偷偷抄写下来,至今还保存着手抄的巴尔扎克的《假面具中的爱情》。
在版纳期间手抄的巴尔扎克的《假面具中的爱情》。
往事别经年,转瞬间都已经成为旧迹。但我始终难以忘怀小时候如饥似渴地阅读看书,同学间和朋友间相互借阅书籍时的快乐!
2021.05.04
作者系赴云南西双版纳水利四团后转插到安徽凤阳的上海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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