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我的兵团岁月(刘道荣)
感念我的兵团岁月
作者:刘道荣
作者简介
刘道荣 男 1954年9月16日出生,重庆市沙坪坝区人,中共党员,1971年6月-1974年9月 在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团十六营支边;1974年-1977年昆明工学院地质系学习;1977-2014年在原中钢集团天津地质研究院工作,现在退休。
唐朝元稹《代谕淮西书》曾说:“感念平昔,兴然动怀”; 著名作家魏巍在《我的老师》中说:“童年的记忆是多么珍奇!愿这些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里,我愿永远地感念他们。”
感念是因感激或感动而思念。我的感念还有感恩的含义。我在兵团工作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仅三年多,严格说不能算真正完整的兵团战士。回重庆老家时,遇到老战友,老同学聚会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参加,总感觉没那么理直气壮。
但是,三年的兵团生活给予我很多,我要感恩同我一起支边,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中学同学,我的战友们,在哪些艰苦的日子里,可以说同甘苦共患难,有福喜一同享受,有困难共同克服,有危险大家分担,遇到有人挑事也不含糊,一起去讨回公道。当受伤或生病时,战友们送水送饭,嘘寒问暖,关心备至;我感恩连队的老职工及家属,我们刚去兵团时,他们提前给我们搭好了篱笆房,搭建了竹床,让我们有了栖身之地。还修建了好食堂,平整好了场地,给我们生活提供了基本保证。他们还指导我们工作,手把手教我们许多生存技能,让我们学会了开荒,砍坝,烧荒,修梯田,挖穴以及橡胶树的育苗,种植等。生活上也给予很多关心,有困难一定先找他们,许多老职工朴实而诚恳,特别能吃苦耐劳,人品非常好,成为我们工作生活的学习榜样,他们就是我们在兵团的亲人;我感恩连队的连长,指导员以及营部的同事和领导们,他们时刻关心我们工作生活,组织大家共同完成上级交给的各项任务,可以说那时领导们大多与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生活工作中都是积极帮助我们的。老职工,老领导大都拖家带口,有的身体也不太好,他们既要工作还要照顾家庭,还要时刻关心我们这帮年轻人,真是不容易啊!
今年,我去西双版纳云南建设兵团支边整整50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半个世纪前在兵团工作生活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但是,这段经历使我得到了很大的锻炼,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对我后来的生活工作带来巨大影响。我要感谢兵团岁月的艰苦磨练,感谢这片红土地培养了我。在重庆知识青年支援边疆建设50周年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更加怀念自己在兵团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更加怀念我的战友们,这可能是老年人的怀旧情结吧!不管怎样,我将努力把漫长岁月逐渐淡忘的那段记忆重新唤起,尽量真实准确的记述下来,让这份感情永久地保存下来。
我老家在重庆沙坪坝区大杨公桥,我父母亲一直都在重庆第二针织厂工作,直到退休。我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小时候父母亲都忙于工作,我们兄弟四人从小都是婆婆带大的。我在厂子弟学校上的小学,五年级时就停课了,二年后恢复上课就进入68中上初中。重庆市68中学曾经改名重庆市红岩二中,复课后的学生来自大杨公桥周边的企事业单位和周边郊区村庄,主要包括重庆第二针织厂、重庆灯泡厂、重庆无线电厂、重庆标准件厂等企业,还有西南政法学院等院校的子弟。那时初中没有年级,叫连排。初中分三个连,比我大一岁的同学们在一连,他们基本上完了小学六年级;我们则在二连,小学上到五年级;还有比我小一岁的同学们,他们在三连。连下面的班级称排,我在二连一排上课。三个年级的同学同步上初中,显然高年级同学学习比低年级同学要好一些。我们这些初中生后来被人称为“新三届”。我在小学同学孙贵林的影响和帮助下喜欢上了无线电,休学期间跟朋友学习,经常装台矿石收音机,捣鼓小电动机什么的,掌握了一些有关知识。有了这点知识,进入中学后居然成为学校广播站兼职管理员,学校广场开会,我就先安装好扩音喇叭,开会时为了保证会议正常进行,通常我都坐在主席台上,那时同学们还挺羡慕的。
1971年5月前后一天,一位老师跟我说,“云南生产建设兵团要来学校招兵,你去不去?”,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其实在此不久,我曾经报名参军,结果体检说有鼻炎不符合条件,没去成。这次机会来了就不能错过。当时也不知兵团是什么单位,以为和部队差不多,可能是搞生产为主的部队吧。不久学校来了几位解放军军人,在学校广场开支援边疆建设的动员大会,会上解放军代表介绍云南生产兵团情况,大致说,西双版纳美丽富饶,什么头顶香蕉,脚踏菠萝的,生活条件不错。种植橡胶为国为民,保卫祖国边疆,要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等等。会上有学校领导讲话,还有学生代表发言。动员大会非常成功。得到同学们的积极支持。很快就开始报名了,我在没有征得父母家长同意的情况下也去报名,但是需要户口本,当时我家是婆婆掌管户口本、粮食本、副食本等重要家庭证券。我找婆婆要户口本,婆婆说云南太远了舍不得我离开家,坚决不同意我去兵团,户口本自然也拿不到。那几天我父母都在外面学习不在家,学校报名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急的我没法。最后,还是找到了父母,说了我要去兵团的想法,也表明了我的决心,父母大人总算同意了,我高兴的不得了。户口本拿到也就顺利报上了名。当时,我想去云南兵团并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当时家庭生活比较紧张,经济条件不好,我就想早点出去工作,减轻一些家庭负担;二是也想出去闯荡闯荡,摆脱家里的一些束缚,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照片1. 1971年我校支边青年的集体合影
报名后,大多数同学都获得批准,我们学校批准去云南建设兵团的同学挺多,大约170-180人,大年级同学和男同学占比例多些。临行前还在学校广场集体照像作为纪念。好像还给大家分发了脸盆、被子等简单生活用品。我要去云南兵团,在家里是大事,全家都帮着准备,心中都有很多不舍。全家还专程去沙坪坝照相馆照了张全家福,邻家小妹也参加了我们的照像,我还和邻居两个要好的小伙伴照了张合影留着纪念。我记得当时没有箱子装东西,正好我大舅在我家存放一个非常结实的实木包装箱,没有得到大舅的同意,就擅自开箱把里面原来大舅装的书籍等东西拿了出来,然后放进我去兵团的所有物品。这箱子可能是同学中最大的箱子了,它一直陪伴我在兵团的三年多生活。在兵团这只箱子可是发挥作用了,既可以存储衣物等东西,又能当写字台写信,吃饭当餐桌,离开兵团时才送给了朋友。每每想起就觉得对不起大舅的。要离开重庆的前几天,父亲带着我专程去向在部队工作的毛姨叔辞行,毛姨叔是父亲交往最好的兄弟了,对我也很好。与他交谈中给与我很多启示和帮助,临别时毛姨叔送我一件的确良的军上衣和一顶军帽,那时这是青年人最时髦的东西了。毛姨叔还亲手给我打制了一把不锈钢匕首,说边疆不安全,用来防身,那个年代刀具管治不严,可以随身携带。的确也发挥了作用,在兵团工作有时要走远道就带上这边匕首,至少壮壮胆吧!真的很感谢长辈的关爱。
照片3. 我的支边胸标
1971年6月中旬的一天(现在重庆中学的支边同学把1971年6月16日作为离渝支边的纪念日)我校支边青年从重庆出发去云南,当天先去沙坪坝集合编队,我的支边红色胸标后面是18营7连,曾以为是要去的连队,后来才知道那时临时编队,大家都是按此编队乘汽车去菜园坝重庆火车站。支边青年们胸前都戴上了大红花,人人心中都有些激动。送别的人群可谓人山人海,街道旁锣鼓喧天,彩旗飘扬,热闹非凡。我们全家都去送我,年迈的婆婆一再叮嘱“大娃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欠烦(惹事)......”,母亲眼里噙满泪花让人心疼,父亲不停抚摸我的头发不说话,消瘦的脸颊流露出许多不舍之情。平时父亲对我教导很多,很少动手打我们兄弟,经常说“要与人为善,对人要诚恳......”,“要以理服人,软索才能捆老虎......”,这些话对我影响很大。弟弟们也都不想我离开,但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当年大弟不到15岁,小弟不到9岁。离别时刻家长们的嘱托,老师同学的赠言,朋友的祝福,还有阵阵伤心的哭声不时传出,那样的场面让人难以忘怀。很快我们来到重庆火车站,按照提前安排的顺序登上开往昆明的绿皮火车专列,很多家长从沙坪坝赶到菜园坝火车站,当汽笛鸣响,列车徐徐开动时,站台上哭声一遍。我望着渐渐模糊的重庆火车站和站台上的人群,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不安,未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呢?
照片2. 我支边离家时的全家合影
火车出站后就沿着长江边行驶,在大渡口的长江铁道大桥过江,6月的长江进入洪水期,看见浑浊的江水涌流湍急奔腾而去,似乎有些感慨,思绪万千,感觉到真的要离开父母,离开家乡了。绿皮火车行进速度并不快,先后经过贵州遵义、贵阳、安顺,云南的曲靖,最后到了昆明。简短休整后,我们坐上汽车向西双版纳出发了,那时公路条件很差,道路蜿蜒起伏,陡坡急弯,一边高山一边悬崖,令人生畏。公路都是沙石土路,晴天汽车后面尘土飞扬,下雨后道路又泥泞路滑,坐一天车搞得你七荤八素,灰头垢面的。汽车前进速度很慢,800多千米的路程走了5天,先后经过玉溪、大理、元江、墨江,翻越哀牢山到达思茅,再到勐养,车队没有驶进西双版纳州府景洪,而是直接奔到勐腊,再走40千米才来到勐捧的勐哈,这是我们一师六团十六营营部所在地。景洪是一师师部所在地,勐腊是一师六团的团部所在地。到了驻地,营部领导很快就把我们分到了各自的连队,最初十六营下属好像有7个连,我们学校同学主要分在1连、2连、3连和4连。1连多是高一年级的同学,其他连队同学年级都低些。兵团时平时接触最多的都是同连队的支边青年,或同校的支边青年,其他连队都不太熟悉。一师六团十六营所在地在云南的最南边,距老挝边境仅几千米。我们这帮支边青年应该是到了离家最远的地方了吧!我分配到一师六团十六营3连当战士,3连是基建连,主要搞营里所有连队的基础建设。这只是重庆支边青年离别山城到西双版纳的一个缩影。重庆我亲戚家有两个小孃孃也去了云南建设兵团,一个去勐海,一个去弥勒。
有资料介绍,重庆去云南的支边青年有2.4万余人,1971年3月开始到1971年8月结束,历时5个月,分24批次到达云南各地。这批重庆支边青年年纪小的不到16岁,年级大的也就18岁,我到兵团时不到17岁。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是于1969年10月开始组建,1970年3月正式成立。建制归昆明军区,行使军级权限。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是在原农垦系统单位基础上组建的,组成4个师,32个团,116个营,1038个连队,4个直属企事业单位。1969年10月在西双版纳建立的5个水利工程团,由云南兵团领导。一师在西双版纳州内,二师在临沧地区内,三师在德宏州和保山地区,四师在红河等地区。到1972年年底,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干部、战士、职工共计18.7万余人,总人口达29.6万人(包括原农场9万余人)。云南兵团累计接收北京8385人,上海4.76万人,(包括上海郊区青年农民2万余人),成都16700多人,重庆24400多人,昆明7038人,共计有支边知识青年10.4万人。截至1973年10月,兵团支边知识青年总数为95123人,其中男52406人,女42722人。上海的35052人,四川的41712人,北京的5035人,昆明的人数不详。其中送上大学的264人,参军的695人,调走的1194人,病退的1596人,因公死亡的31人,因公致残的53人,病故的52人,事故死亡的62人,自杀的25人,自返的647人,劳教的69人,判徒刑的52人,判死刑的1人。支边知识青年中担任营职干部的1人,连职的529人,排职的1567人。当会计的147人,文书的1213人,卫生员1597人,打字员44人,放映员68人,机关工作人员110人,小学教师的1132人,中学教师的228人,驾驶员205人,拖拉机手1035人,胶工10348人,技工1257人,广播员101人,总机员151人。兵团党委上报贯彻中央(73)21、30号文件的材料中统计:全兵团共发生捆绑吊打知识青年的1034起,受害知识青年1894人,2人被打死,调戏猥亵女知青的干部286人。其中团职7人,营职25人,连职47人,受害女知青430人。已逮捕18人(现役的14人),打死人的罪犯8人(现役4人),调戏猥亵女知青的干部已离职审查的有29人。
照片4. 当年,在连队我和黄家庆、郭年生的合影,我们身后就是宿舍(芭蕉树下站着照像的就是笔者)
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是半军事化管理,最初团长、营长、连长多是现役军人,后来他们逐渐脱了军装转业落户到兵团或调回部队了。我们连队的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团十六营3连。我们连队位于云南勐腊县东南端的勐满勐哈曼掌村附近,距县城40千米左右。勐腊县城通往勐满的中老边境有一条战备公路,我营1、2、3连就分布在这条公路的两边,其位置比其他山沟里的连队要好些,甚至比原来16营部位置更好,后来营部也搬到公路边,毗邻我们3连。靠近公路主要是交通比较方便。我们营是新组建的,我们连队也是新组建的,条件比较差,连队紧靠公路,有矮小的篱笆围墙,有一原木钉的架子门,平时都不关门。进了3连大门后,看见一个简易的泥土篮球场,两侧竖起两个木板钉的篮球板架,歪歪斜斜的似乎不太牢固。球场四周建有四排茅草房,茅草看着是新的,仿佛能闻到茅草的味道,茅草房是原木支撑的,四壁是竹子篱笆围墙,通风通气还透光,后来大家找些旧报纸糊上就好点。进大门就看见的一排茅草房是木工工作间,靠马路边的一排茅草屋的男生宿舍,对面主要是女生宿舍,最里面一排茅草屋是老职工和连长、指导员的房间,他们家家户户房后都盖有简易茅草小厨房,还有用篱笆围上的小块地,养家需要种点蔬菜或养几只鸡,这是老职工享受的优惠政策,有时我们知青也沾光,逐渐和老职工熟悉后,经常找他们要盐要菜,甚至有时还去他们家里弄点好吃的,搞到野味都去老职工家烧煮,共同享受。在这排茅草房中还有一小间卫生室,卫生员叫乐幼珍,是上海女知青,个头挺高,长的白白净净的,就是太瘦了,说话轻声细语的,待人和蔼可亲,卫生室医疗条件很差,没什么药品,有点红药水,蓝药水,胶布纱布和去痛片什么的。只能处理点小伤小病。女生宿舍后面是连队存放农具和种子等东西的仓库,在仓库侧面路边对面是连队伙房,在旁边远处还有厕所和养猪圈。新建连队没有瓦房,甚至没有连部,连长、指导员办公都在自己家里办,连队开会都在球场进行,下雨天就分排在集体宿舍开,多数开会就是读读报纸或布置工作任务,那时报纸都是“晚报”,晚到3、5天很正常,但是大家都盼望营部通信员到来,不仅仅是等报纸,主要等家书,同时也把自己写的信请通讯员帮助邮递回老家。我们3连长周天益是老边疆农垦人,老家是湖南醴陵的,瘦瘦的很干练,干活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并且什么活都能干,脾气比较直,看见不对的地方就直接批评,毫不含糊,但是心眼不错;指导员苏家富也是老农垦人,个头不很高,身体很结实,睿智而风趣。后来上级又派来了马学大指导员,是参加过援越的军人,年纪20多岁,老家好像是四川达县的,后来在老家娶了个老婆带回连队,好像姓周,人长得比较高,挺漂亮的,心直口快,待人挺好。连队政治学习,思想工作主要由马指导员负责,会上爱讲话,有时说的嘴角都起白沫,马指导员对知青还是挺关心的,待人也平和,有时候发脾气也感觉不到厉害劲,大家都喜欢跟他开玩笑。2015年我退休后第一次带着老婆和孙子回西双版纳老连队,在农场学校一处阴暗小平房里见到了马学大指导员,他已经是两鬓斑白,早已退休了。刚见面他就认出我了,非要留我们吃饭,当时我在昆明有事,匆匆就走了。面见指导员没来得及买东西,就留了点钱,表示敬重之情吧!连队里还有其他原来农垦老职工和少数民族职工,还有先前来的昆明知青、北京知青和上海知青。连里有位哈尼族班长,满脸络腮胡,看着年岁挺大的,实际就比我们大不了几岁,那时他还没结婚呢,我们叫他老班长,待人和善,汉语说的还算流利,有时给我们讲讲云南边疆少数民族的一些事和风俗习惯,我们关系挺好的,他找到了女朋友时还和我说,并商量如何把女朋友娶到手,很直率的人。后来他真的抱着美人归,新婚妻子也是少数民族,皮肤黢黑,身体纤细,不怎么爱说话,不是兵团的职工,好像是地方农村的人。老班长经常喜欢蹲在门口抽水烟筒,一些同学喜欢跟他开玩笑,一次玩笑开的有点离谱,不知哪位把他水烟筒的水换成尿,他抽烟时发现尿骚味,气的围着球场破口大骂,真是气坏了,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照片5. 2015年与原连队的马指导员合影
到达连队后,这帮知青看到眼前简陋的茅草屋,恶劣的生活环境,很多人都哭了,尤其是女生,有的可以说痛哭流涕。我既没有伤心也没有高兴,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接受这种现状。看到这种情形,连队老职工,连长、指导员都来安慰我们,帮助我们把行李拿到房间。连队的集体宿舍里面靠两面墙摆放了两排床,两张床两张床并在一起摆放,这样不占地方,个人床都有蚊帐分开。西双版纳蚊虫太多,如不挂蚊帐,是无法睡觉的,这里蚊子个头大,人们都夸张说三个蚊子炒盘菜,当然大蚊子叮人吸血也是恐怖的。最初连队里是没有电灯,大都用带玻璃罩的煤油灯,一是防风二是安全些。一到晚上,飞蛾飞虫都迎灯而上,前仆后继,时常在灯罩上贴满了蚊虫,连队一般熄灯比较早,既是省油也是减少蚊虫的进攻。床由树杈支撑,铺是竹竿捆绑而成的,铺上了新稻草,床不太结实,一翻身就吱吱喳喳作响,真的经常有人把床睡塌,大家都笑称“月亮落土”。男生房间脏乱差,臭袜子,脏衣服随便乱扔,时常汗味、脚臭味弥漫整个房间,好在是篱笆墙通风。最初连队没有洗澡间,洗漱都到井边去,或打水回宿舍洗洗,劳动一天洗澡就到井边,用井水冲冲就行了。女生比较困难些,大多打水回房间洗漱,每天伙房也烧一大锅开水供大家使用。
哭完了还得住下来,人们心情逐渐安定后,连队开会介绍连里的基本情况。最初,新到的所有知青没有分班排,大家一起劳动。我们也基本参加了栽培橡胶树的整个过程,一般说来种植橡胶树要经过育苗、定植、管理三个步骤。橡胶树的成长大约需要8年才能割胶,最重要是养护管理。橡胶籽比栗子大,棕黑色的外壳有色泽不同的花纹,且坚韧光滑。胶树育苗先把橡胶籽规则地排在湿砂表面,那时都是露天的,天天都要浇水,要浇透,半个多月才能出苗。然后,将选择强壮的小树苗移到早已平整好苗床,苗床是一垄一垄的排列,每天浇水护苗,经过一年养护,树长大些就可以进行嫁接了,存活后才能定植,通常是在春季搞定植。现在有抽芽芽接苗、褐色芽片芽接苗和袋育芽接苗几种方法,更加科学高效。还实施薄膜植苗,提高存活率,当时技术比较落后。除了育苗,还要把橡胶苗栽植到山上去,需要提前开垦荒山,挖好梯田和树穴。那时我连公路对面不远处就是原始森林,是我们开垦种植橡胶树的地方。密林深处没有人烟,茂密的绿被把整个山地严严地包裹着,绿被就是树木、藤曼、竹子、野草等植物。先前几天连队领导和老职工带领我们,拿着砍刀上山砍坝,就是把绿被掀开,把植物统统砍掉,让它裸露出肥沃的土壤,以便修整种植橡胶树的层层梯田。砍坝是一项既辛苦又危险的事。我们手握砍刀先砍掉野草、小树、蔓藤和竹林,这里的茅草、飞机草非常旺盛,长得很快,一般茅草、飞机草都有一人多高,不小心茅草叶边会划破你的手臂,草丛中飞扬很多毛毛,沾在皮肤有的人会过敏起红斑,俗称起饭,痒得难受,不能手挠,否则皮肤会溃烂感染。我就经历过这种过敏,身上起一些红斑,好在不严重很快就好了。穿越草丛森林许多人都领教过西双版纳蚂蝗、蚂蚁、蚊子、野蜂的凶残,尤其旱蚂蟥,个体小,仿佛会飞,真是防不胜防,不管怎么包裹自己,这些蚂蟥还是能无声无息地贴上身体吸血,不吸滚饱不会离开,据说蚂蟥会释放麻醉液麻痹人,多数情况下旱蚂蟥吸血人感觉不到疼痛。人们对蚂蟥真是深恶痛绝,一旦抓住蚂蟥一定要用火柴烧死它。西双版纳太阳很烈,万里无云骄阳似火是真实写照,露天干活一天下来人没有防晒装备是会晒掉皮的。我们经常出去,晒起泡脱皮很常见。但是在树荫下还是挺凉快的,这是因为版纳气候比较干爽。砍掉的杂草藤曼没几天就能晒干,放火烧干净,这称为烧坝,烧坝也很危险,点火多是老职工来干,要观察风向,分散点火,找好退路,有时候要烧一二天火才会熄灭。烧坝还要注意窜火,怕引起大火灾,我们要拿竹笤帚守护在一些危险地方,随时准备灭火。烧坝后就要清理山地没烧干净的树树叉叉,通常一些高大树木是烧不掉的,要用斧子砍倒这些大树,有的大树要砍好长时间。大树快倒下来之前由老职工亲自砍,这时候最危险,大家都撤到安全地方,砍树的人通常都大声吆喝后才放倒大树,老职工都有经验,根据砍口,风向及周边环境,他们都会规避风险。听说那时砍大树树倒伤人的事时有发生。清坝时通常把山上残留的树木锯断滚到山下,能用的留着做家具或修建房屋,小的树木当劈柴,给连队伙房烧饭。
照片6. 橡胶树籽,树苗和橡胶林
我参加过几次挖梯田挖穴劳动。我记得坡地不高,先挖梯田还算好干,因为挖土不多,土质比较松软。比较困难是挖穴,根据要求在梯田上,每隔2米,挖一个穴口80厘米见方、穴底60厘米见方、高70厘米的斗形的树穴,工具多是锄头和铁锹,要挖得又快又合符标准,很不容易,一般地下深处泥土会变成较硬的沙土或石谷子(一种没完全风化的碎泥岩)。当时挖穴都有定量规定,每人每天要挖20、30个穴,具体要求记不太清楚了,反正一天下来累的够惨,许多年轻的手掌上都磨出血泡,时间长了手上都长满老茧。上海知青身体强壮些,有的干过农活,他们基本都能完成,重庆知青年纪小,身体多单薄些,男知青很费劲才能完成。男女同工同酬,女知青可惨了,挖穴这样的重活女知青一般难以完成,那时没有惜香怜玉一说,要求男女都一样干活。后来,男知青主动帮助女知青干体力活的风气就此开始,女知青也帮助男知青洗衣服,送点好吃的。久而久之有的就成了恋人,谈恋爱了。这种情况多在同乡知青中出现,最初好像上海知青恋爱的比较多些,他们岁数也比较大。随着知青年纪逐渐长大,男女之间的绯闻也出现不少。许多知青在艰苦岁月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从友情到爱情,最后走到一起。感情方面我反应比较迟钝,好像当时也没有女生搭理我,多少有些伤感吧!
来年4月份,在雨季来临之前要完成定植,把嫁接好的橡胶树幼苗移植到梯田上挖好的树穴内。还要经过7-8年的养护,除草、施肥,防止病虫害等等细致而繁重工作,橡胶树长到10多厘米粗时才能开始割胶。一般橡胶树成年后可以割胶10多年,据介绍,现在西双版纳的胶林已经更换三代了。
根据官方统计,各地支边青年在滇期间,全垦区共计开荒定植橡胶树200万余亩,成活率85%,约4000万株。重庆知青1971年到云南开荒定植的橡胶树,在1979年他们离开时,胶林已成熟开割了。1971年年产干胶仅1900吨,1979年增产为15200吨。到2020年末,云南天然橡胶种植面积近900万亩,占全国总面积的50%;干胶产量50万吨,占全国总产量的55%。云南已然成为我国最大的天然橡胶基地,这些了不起的成就离不开支边知青当年的奋斗和牺牲啊!
到连队一个多月后我们就分了班排,我分配到木工班,班长叫周海清,也是湖南醴陵人,看着岁数有点大,其实就30、40岁吧,班长太太也是湖南人,那时他们家有两个小女儿。后来熟悉了,我经常去他家讨盐、咸菜等东西,有时还去他们家搞点伙食。周班长地方口音很重,最初说话有点听不懂,脾气大,嗓门音高,有时候我们干活没弄好他会骂人,“安珠子哈刮了!”就是说你眼瞎呀!其实,周班长是热心人,木匠技术也挺好,粗活细活都能干,对我很关心,先教我做了一套木工工具,刨子、凿子、锯和斧头是木匠必备工具。后又告诉我一般基本木工常识,如,刨子分粗刨、细刨,如何磨快刨刀,怎样安装刨刀,推刨的使用方法等,怎么把木板推平,木条推直既要省材料又要省力,看似简单,实则很需要技术和经验。还有凿子也不简单,有平凿、窄凿、半圆凿区分,凿柄木材柄有长短的选择和材质的选择,以及凿子的使用方法。锯分粗锯细锯,粗锯主要用来锯大料,细锯则用来锯隼等精细的木料。斧子也很重要,上山伐木劈方都需要,磨快斧子干活可以事半功倍。周班长大家都称他海老官,经验丰富,他曾说木工活材料要留长点,所谓的长木匠,短铁匠,木头锯短了不能用就浪费了。还教我对原木如何吊线,用墨斗打线下料,如何劈方等基本技术,现在想起当年海老官眯着一只眼吊线的样子真的很认真,很怀念他老人家。他还教过我一些做活的技巧,比如凿隼眼要两边凿,口小点孔内大点,隼头略大点,这样隼结更加牢固。还教我如何做叉腿条凳,隼口隼头都要有一定角度,老经验说一寸斜两分,这方法的确实用。有一次我按书本介绍的尺寸做了把靠背椅,明显比例失调不好看,也不结实,很快就坐坏了。我天天跟着师傅们练习各种各样活,进步较大,海老官有点喜欢我了,经常利用工余时间带我上山伐点好木料,他也不多要,我们俩一人一半,自己的留着做家具。西双版纳树木种类很多,海老官知道那些树好,如,香樟树做箱子是上佳材料,那时山上很多,随便砍。还有一种树傣语叫“曼索”,也是好材料,不容易干裂。我后来用这些材料做了一些箱子、椅子,有的还带回了老家,我父母搬了几次家都没舍得扔掉这些我亲自打制的家具。
照片7. 我和徐谦排长(左)的合影
木工班里木工活最好的是营部徐参谋的儿子叫徐谦,后来当排长。他岁数比我们大几岁,木工活做得又快又好,他也给我很多帮助,最初教我们一些基本技术,如,如何拉锯,如何劈斧,如何磨刀刃,如何调锉锯齿等等。他更细心些,喜欢挑毛病并直言不讳,工作中我们经常交流木工方面的一些经验,让我受益匪浅。后来,徐谦跟我们一块支边的女同学结婚了,一次我回家探亲在重庆街上遇见了他们夫妇,正要去裁剪衣服,我说我父亲会裁剪衣服,可以帮你们裁剪,很快我父亲帮助他们裁剪了几件衣裤,他们很高兴。这是我和徐谦的最后见面,十几年后再见到徐谦夫人时听说徐谦生病故去了,真是令人伤心。木工班有位上海知青个子挺高,身体魁梧也有劲,大家都称他“大块头”,他脾气很好,待人和气,脸庞总是带着微笑,我们经常一块拉锯,两人站在方木两侧,手握住锯把来回锯木,刚开始时我不会拉锯,使蛮劲拽,拉出来的木料经常不平整,还比旁人累。大块头教我拉锯要使巧劲,身体放松,顺势推拉,不要急于往前锯,他经常陪我练习,陪新手拉锯是很累的,他不辞辛苦教我,很快我就掌握基本技巧了,我从内心里很感激他。他生活中经常说说笑话,常问候你“侬好无啦?”,大家相处很愉快。他的女朋友就是我们连队的卫生员乐幼珍,看得出他非常喜欢她,卫生员也挺依赖他,他们的恋情堪称连队感情典范,听说后来他们终成眷属,现在上海生活挺好的,愿他们永远幸福快乐!
半年下来,我跟师傅学习木工活有长足进步,不仅掌握了木工基本技术,参加了修房、搭柱、上梁等大活,也能独自做箱子、凳子、椅子、靠椅等小家具。我自己做了把竹躺椅,不仅设计出活动扶手,还有活动的脚踏板,躺着挺舒服的,平时不用时收折起来不占地方,也好搬动。一次营长看见了很喜欢,我不知道他就给拿走了。当时我也不懂事,还跑到营部去要了回来,弄得挺尴尬的。一天营部分配我们连队一片大的圆形钢锯片,让我连搞电锯加工木材,提高效率,后来又分配来一台马达。可是谁也不会安装电锯,我懂点电,就自告奋勇来做这件事。那时连队已经有柴油发电机了,通常晚上都会发电照明,发电时间短,一般就发电1-2小时吧。有了电就能装电锯,我先设计了电锯台和载木车的图纸,然后跑勐腊县城找工厂用车床加工载木架的铁轱辘,还做了载木架,一周后铁轱辘车好了,木架也做好了,安装了两条短铁轨,木架下轱辘有轴承,在轨道上移动方便且笔直,这样通过锯片时锯木不会跑偏,实验几次还是成功了,我挺高兴的。但是,锯片直径大,锯片摆幅就大,锯木材很浪费,后来用的很少。基建连主要工作就是修补房屋,需要不断备料,除了伐木外,还要割茅草晒干,雨季来临之前要修补茅草房顶。还经常上山砍竹子,竹子是用得最多的材料,周边竹子砍完了,就去较远地方砍,我记得我们曾去勐满靠近老挝边境的密林中砍过竹子,据老职工说,砍竹子的地方可能已经越界到老挝了,那里竹林非常茂密,竹子很多且高大笔直,是非常好的竹子,砍下竹子就顺着山坡往下梭,然后在山下将竹子捆成一捆一捆的,大伙将捆好的竹子拖到河边,几捆拼成一个竹排放在河中,由几位老职工划着竹排顺水放回距连队较近的河边,再用拖拉机运回连队。我在木工班大约呆了一年时间,很辛苦也很快乐,上山伐木时经常看见一些野果子,老职工认识让大家一起摘来吃,我记得山上常见一种紫皮,内部是像大蒜的果子,酸甜口味很好吃,这样的野果山上很多,后来才知道叫山竹。还有就是山上偶尔在蚂蚁堆附近能挖到穿山甲,在竹林地下发现有洞就用烟薰,有时能逮到胖乎乎的竹鼠,还有就是逮蛇,反正逮着什么吃什么,大家一块把野味收拾好,瓢半锅山溪水放点盐,再砍两节辣藤扔进锅里开始清炖,炖熟了香味扑鼻,大伙一人分一二块,真是太美了。在那艰苦日子里这是最美好的事情了,只是这样的好事很难碰到。那时人们对这些野生动物还没有保护意识,逮到就弄来吃了。在版纳密林中最多是竹笋,有一种苦竹笋,现在说来是山珍了,当时山里很多,遇到了就砍些回来,要先切成丝,然后用开水煮熟,放在清水中浸泡两天,就可以炒着吃了,苦笋非常嫩脆,微微有点苦味,很是清新可口。可是当时大家肚里没有油水,这种竹笋是刮油的,吃多了胃口不舒服,我们土话说“糙”的慌。当木工常在山上跑,有时还方便搞点药材,比如杜仲就比较多见,还有爬在树上很像壁虎的小动物,它叫声“咕盖咕盖”的,说晒干磨粉能治风湿,也不知真假,也跟着大伙弄了些带回老家。
我在木工班工作期间也是有教训的,甚至是血的教训。雨季来了,时而下雨时而天晴,往往地面的表皮泥土松软很滑。西双版纳雨季常见“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天气。一天雨断断续续的下,时而出太阳时而下雨,总之雨下得不大,大伙按工作计划上山伐木,工作进展顺利,下午雨全停了,太阳快下山了,我身上穿的被雨淋湿的背心也干了,工作结束收拾好工具回家,我肩扛着斧子顺着山坡往下走,心情很轻松,还哼着歌曲“日落西山红霞飞,.....”,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往后仰,一屁股墩就坐到地上了,肩上的斧子顺势就砍在后背上,把身上穿的背心砍穿了,背上砍了一个口子,最初自己没有感觉疼痛,可是很快就流出了许多血,大伙吓坏了,有人赶紧用手捂住我的伤口,把我送回连队找卫生员抹药,贴上纱布,好在伤口不深没有伤到骨头,不需要缝针,但是留下了疤痕,永恒的纪念。其实,当初老职工告诉过我们,外出斧头随时要拿在手上,要握在靠斧头近的把柄上,这样安全些,我一高兴就忘了,犯了大忌吃亏了。我在木工班还受过几次刀伤,都是小伤,一般抹点红药水就完事了。
照片11. 持枪摆拍
再说说连队日常工作生活,兵团时期连队都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早晨吹起床哨,还要围球场跑几圈,洗漱后吃早饭,出工时列队点名。有时晚饭后要集中学习,读读报纸。晚上吹哨后就熄灯睡觉。一周工作六天,周日休息,要外出必须请假,批准了才能离队,要按时回来销假,否则要受批评。趁休息有的去勐捧赶摆,有的到别的连队串门,有的洗衣服,有的写信,也有三五一群玩的。我休息时也常和几个处的好的兄弟们出去玩;有时做点私活,做箱子、椅子等小家具;有时在宿舍用旧报纸上练习写毛笔字,把写的好点的字选一二张随信邮回重庆向父母汇报;有时自学吹笛子玩,当时流行的“扬鞭催马运粮忙”的曲子我特别喜欢,学习很长时间都只能吹一小段。团部宣传队来营慰问演出时,看见有位上海知青笛子吹奏很棒,我很崇拜他,为了向他学习我专程去勐腊一趟,送他一张我做的躺椅,他很高兴地指导了我,但是也诚恳地告诉我说指法不对,先吹奏练习一些简单曲子比较好,我还是挺感谢他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愿他身体健康幸福。我吹笛子在连队留下较深印象,几十年后一些老战友还记得。现在退休了,看见许多老年人都在唱歌,玩乐器,我也试作吹吹笛子,还好,差不多50年没吹,还没忘记,就是指法生疏了,练习了几个月就有很大进步,有时还发个抖音展示一下。我们连队有个老知青,老家好像是西安的,人长的挺帅,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说话有些儒雅。他喜欢弹一种叫“文子林”的琴,有点像小吉他,声音挺好听的。我们经常交流,让人感觉他们这批老高三的知青很多地方值得我学习,我也努力向他们靠近,真心喜欢跟他们做朋友。知青中不少人都喜欢唱歌,有些歌显然是老歌改编的,连队里我的一位老同学,至今一直都是朋友,他嗓子有点嘶哑,大家都叫他绰号“鸭子”,真名都忘了,他就很喜欢大声唱歌,傍晚,时常能听到他有些伤感的歌声,歌词大意是“告别了山城,离开了故乡,几时才能归来哟!妈妈哟!几时才能回到我可爱的故乡?......”,这是思乡之情的流露吧!
赶摆就是赶集,休息时大伙都喜欢赶摆凑热闹。尤其遇到泼水节大家都挤着坐拖拉机去勐捧玩,在集上买些吃的,用的东西,看看泼水节游玩活动,傣族老乡打着芒锣和象脚鼓,卜少(傣族小姑娘)跳起孔雀舞,大家互相泼水洗掉一年的尘土,迎接新的一年到来。空地上架起竹架,摆放一些竹子做的土火箭,当地叫高升,点火后高升飞上天空,拖着长长的烟雾,大伙鼓掌欢呼,热闹非凡,晚上还放许多孔明灯。我们连队不远就有傣族寨子,由于风俗习惯不同和语言不通,平时很少与他们联系。刚到兵团时也听老职工讲过一些云南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通过泼水节可以真实地了解一些傣族,还有其他少数民族的情况。傣族男人出外都挂把砍刀,有的傣族男人胳膊还有刺青,初次见到他们还有些害怕,接触时间长了,发现傣族人挺善良的。我们时常看见傣族女人栽秧打谷,挑水洗衣,种菜做饭,而傣族男人长期在家,胸前兜个小孩四处转悠,后来才知道他们要忙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修建他们的傣楼。他们要不停地准备修建傣楼的材料,材料备齐后,将木材劈方打隼搭建起支梁,通常支架起来有两层,底层不住人,多用来养牛或堆放柴火等杂物,楼上住人,傣族老乡睡觉没有床,都是在楼板上铺草席睡觉,楼房的中间地板上用石头堆个火堆,吊个铝壶烧水,楼层都是竹片编的,楼顶多是木板或茅草盖的,房顶坡度很大,便于沥水。
当时勐捧很小,好像就有一个邮电所,一个卖油盐糖果,以及一些日用百货的杂货店,那时买油糖都需要票证,有钱也买不到。到勐捧赶摆,碰巧可以买到当地老乡的一些土产,数量很少,好像当时不准个人自由买卖。赶摆时都是各营各连成群结队的去,街上时常出现上海重庆知青争执的事情,或各营连之间打斗现象,遇到这种情况上海帮上海的,重庆帮重庆的,各营连帮各营连的战友们,有时各方大打出手,造成流血事件。最初上海知青有点看不起重庆知青,因为重庆知青普遍个子矮小,所以多是上海知青先挑逗引起事端。但是,重庆知青脾气急,惹急了说不上几句话就直接动手,抱团打群架,打不赢动刀斧乱砍,天不怕地不怕的,还真出了几件群殴大事件,甚至有人死伤,有人还判了刑,令人痛心啊。我也遇到过几次这种争执情况,甚至也提着锄头跟着队伍冲出连队,准备干架,这是因为有知青回来报信说受欺负了,但最后被劝开了没打成架。一般说来,连队内部自己人很少干架,尤其来自同一地区的知青,相对比较团结,彼此有矛盾都能内部和平解决。随着大家年纪的增加,也逐渐懂事了,渐渐各地知青都能和平相处了,有的成为好朋友。退休了上海重庆知青还经常互相拜访喝酒,可谓一笑泯恩怨。
我在木工班工作了一年,师傅们同事们给与我很多关心和帮助,不仅让我学习了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百折不饶的性格,胸怀坦荡的优秀品质,更是学习了他们熟练的木工技术,在师傅们提携和指导下我基本掌握了从木工工具制作、保养和使用,砍树伐木,劈方锯料以及普通箱子、椅子等家具打制等方法,可以说这一年收获非常大。后来,结婚时家具不好买,家里写字台还是我亲手打制的,还得到了夫人的赞许。现在这张写字台还保留着呢!我深深地感谢木工班的师傅同事们。
1972年的下半年我调任连队司务员,搬出集体宿舍,住在伙房旁的一个小房间,这种特殊待遇可能是要管理连队账务的原因吧!司务员主要任务是协助司务长采购伙食,领发工资,发放饭卡,还帮助食堂做饭,菜地种菜,猪圈养猪等杂事。司务长是湖南人,非常精明能干,能做饭炒菜,酿酒杀猪,还会说傣语,认识一些傣族老乡,常去傣族寨子买些东西。平时司务长也是经常在伙房帮助做饭。连队做饭是高灶台烧木柴,柴火都是山上弄回的小树,晒干后锯断用斧子劈开,有两口大锅,一锅闷米饭,另一口锅做菜。连队百多号人吃饭,需要做满满一大锅才够吃,炊事员要站在锅台上用铁锹铲饭。焖饭每次锅底都会有厚厚一层锅巴,有人还喜欢吃锅巴,反正按量来做饭,通常都不会剩太多饭。也有烧糊饭或夹生饭的时候,不太严重的夹生或糊饭都凑合吃了。剩菜剩饭都倒去喂猪。大家米饭基本够吃,就是没有菜吃,当时兵团连队普遍不重视生活,从来不认真种菜和养猪,自己连队的菜地很少,多种的是茄子、豆角、辣椒、白菜、韭菜,根本不够吃,伙房真正炒菜时候很少,经常是用茄子、白菜、韭菜烧汤,起锅时放点盐再滴几滴油,菜很少尽是汤,当时人们称之“玻璃汤”,的确汤是透明的,还能出倒影。很多时候菜不够吃就去找个小米辣,小米辣只有筷子头那么大,随处都有,就是太辣了,半个小米辣沾点盐就能下碗米饭。我记得刚去兵团时人人都带了些好吃的,支撑没有多久人就感觉受不了了,干重体力活没油水人老是饿,17、18岁的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吃不饱,营养严重不足。当时,我1.79米的身高,体重不到120斤,经常头发昏眼冒金花。这段困难时期很多知青写信向家里求援,主要想家里邮寄点腊肉,猪油,罐头等食品,那时候重庆多数知青家庭都不宽裕,买肉油有定量,都要票证,也是很困难。但是,这么困难老家亲人们从嘴里省出来的肉油,陆陆续续给孩子们邮来,可怜天下父母亲啊!知青收到家里邮来的食品激动不已。听说有的知青等不及了,把没有做熟的腊肉切一块就生吃了。一些知青收到肉后赶快叫上几个好朋友共同分享。我知道家里困难,有三个弟弟,还有年老的婆婆,我没有告诉家里我在西双版纳的生活情况。是我父亲厂里的一个同事来兵团看望生病的孩子,回家后告诉了我父亲,我父亲很疼我,赶紧想办法,买了些猪油炼好后,和我弟弟共同把猪油放进空的罐头盒里,然后用锡焊把它封严,给我邮来两罐,父亲来信说,吃的时候小心些,怕有锡焊珠掉进油里了。父亲很关心我的成长,他文化水平不高每月都给我写信,我每月也要向父亲汇报我的情况,多是报喜不报忧。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写信很认真,写一封信好几个小时,生怕写不好我会理解错意思,这是伟大的父爱,父母亲的恩情终身难忘啊!
照片8.和汪厚稀(右)、赖淑蓉(左)同学在昆明相聚时的合影(摄于1976年)
连队吃饭每人都发有一张饭卡,买饭时要打卡盖印,早、中、晚三餐都标明了,定时定量供应。吃饭是统一时间供应,听到吃饭的钟声,自带饭碗饭盆,凭饭卡在伙房窗口打饭,炊事员给每人盛一勺饭和一勺菜。米饭大概有三四两,菜很少,多数时间是玻璃汤。知青们都不满意,但是也没办法,有时饿的不行就去连队包谷地弄几个包谷烤着吃,我也参加过此类活动。栽种花生时为了防止病虫害,提前都会拌些六六粉(是一种农药)在花生种子里,有的知青不顾这些还是偷偷地抓几把装裤兜里,回头洗洗就吃了。当时我们每月都发28元工资,每月伙食费八元提前扣除。除了买些日用品和衣物。自己可以存些钱,以备回家探亲买车票。连队伙房边上不远处有一猪圈,喂养了两头猪。这些猪儿经常四处乱跑找吃的,喂食时它们会回来。但是,这些猪都不长膘,猪长得很慢。我当司务员后也想好好养猪,看到资料说发酵的饲料喂猪长的快,就开始实验,买些发酵粉拌在切好的红苕藤里封闭起来,每天观察温度,几天后,闻着有些酒香味就取出拌些米糠喂猪,猪还挺喜欢吃的。这消息很快传到别的连队去了,一连的重庆女知青汪厚稀好像是连队饲养员,她和赖淑蓉同学专程找我问养猪发酵饲料的事情,我尽我所知告诉了她们。她们是我们学校高一年级的同学,我原来不认识她们,从此我们成了朋友,1976年她和赖淑蓉回家探亲时我们在昆明相聚,还照了张合影留念,至今我们都保持联系。每年春节,连队通常都要杀头猪过年,连队杀猪是件大事,连长、司务长都忙活起来,用绳子把猪四脚捆起来,抬在长条板凳上几个人按住,好像是司务长亲自下刀,猪狂叫鲜血直流,杀完猪在脚上切一小口,司务长用嘴把猪吹鼓起来,然后用准备好的开水浇在猪身上,趁热用刀把猪毛刮下来,然后破肚取出内脏,把猪肉洗洗砍成小块,放在大锅里加些水、盐、姜,点上柴火就开始炖,老职工家属也分点生肉,猪内脏也分了,他们拿回家自己加工。伙房炖的肉一会就肉香四溢,惹的大伙直吞口水。好不容易盼到开饭了,人人手中都拿个大盆,不管是洗脸盆洗脚盆,稍微洗洗就拿去端肉了,生怕盆小了装不下,其实一个人就一大勺,连汤带水的可能有6、7两肉吧!那时候看见肉那个亲啊!管它三七二十一,几个朋友围在一堆就开始整起来,连队还给大伙一大杯酒,大伙喝的云山雾罩的。酒是连队自己酿的包谷酒,主要由连长、司务长他们来弄,我也参加了,年前就开始准备,把干包谷煮八九成熟,然后把酒曲放在包谷中拌匀封缸,发酵几天差不多了就将包谷放进木蒸桶中,密封后的木桶放在灶台大锅中,把锅里水烧开,蒸汽就开始蒸馏酒了,一会酒就顺着蒸桶中间的竹管流出来了,头茬酒和尾子酒都不好喝,一般都接中间流出来的酒,也不知道多少度,反正挺烈的。现在西双版纳还很多这样的土酒出卖,当地人叫版纳茅台,是粮食酒,真心不错。过年杀猪让人高兴好多天,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照片9. 1972年我在勐腊照相馆照的像片
我当司务员后经常出去买东西,主要去勐捧买油盐,也买粮食,有时去营部办事,每月都要去领连队同志们的工资,最早营部在山上,离公路有点远,后来才搬到公路边,离我们连队很近。有时也去勐腊县城办事,那时去趟勐腊可不容易,有40多千米的路程,必须乘车去乘车回。班车几天才一趟,要算好时间,才方便来回。我1972年去勐腊办事,还顺便在县城街上唯一的一家叫工农兵的照相馆照了一张全身照,还把照片邮回了重庆老家,好让父母他们放心。当时勐腊县城就一条街,可能就百十米长吧!有百货店,有小餐馆,有小旅店,有邮局,有照相馆,还有个汽车客运站,逛街很快就能走完,我们六团团部好像就在街道后面。我朋友“鸭子”后来也调进炊事班当炊事员,一天我们一起去勐腊办事,回连队没有车了,既没有班车,也没有顺风车,又着急回去,两人一商量走路回连队吧!40多千米的土路,走了大约10个小时,很晚才回到连队,真是累的够呛,脚都起泡了,到现在“鸭子”还记得当年那次不寻常的长途跋涉。我经常去勐捧采买蔬菜和食品,去勐捧要经过一座桥,旱季时桥下河水十分清澈,缓缓地流淌着,附近寨子的卜少(傣族姑娘)常在河边挑水,有时成群的卜少在河中戏水,斜阳下这是一张多么美丽的画卷啊!雨季洪水时常发威,浑浊的河水卷着杂草树枝奔腾而去,这就是西双版纳的南腊河。南腊河在傣语中是茶水河的意思,属澜沧江水系的一级支流。南腊河有东方亚马孙的美誉,南腊河是穿越望天树热带雨林公园的河流,两岸雨林可谓鸟语花香,微风摇曳凤尾竹沙沙作响。河中有上百种鱼类,还有世界极其珍贵“活化石”的“桃花水母”,南腊河在我的记忆中是多么美丽的河啊!让我更难忘的是在南腊河桥上守卫的战士们,那时南腊河桥有正规解放军部队的战士站岗守卫,这是一条通往老挝的战备公路,桥梁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地方,我曾数次看见运兵车队通过这条公路。那时,边疆也的确不太平,夜晚经常见到夜明弹升起,炫目的闪光划破夜空,据说是蒋军残部的联络信号。营里还有专门的武装排,我们也曾参加过军训,但是没有打过真枪。一次,我在武装排拿了把真枪做个蹲式射击造型,摆拍了一张照片。我经常走过南腊河桥,逐渐解放军战士认识我了,有时买了东西回连队路过大桥时,战士们招呼我在桥头他们的小房前坐坐,喝口水歇歇。守桥的只有几个战士,自己有个小伙房,伙食比我们连队的好太多了。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班长,讲普通话的北方人,不是河南就是河北的,个子高略有些单薄,待人非常热情,我们经常聊天,聊家乡,聊兵团,聊自己的经历,彼此很谈的来。后来熟悉了,战士们还请我吃馒头、包子,其实他们粮食也是定量供应,我心存感激啊!却无以回报。我离开兵团时送了两把自己亲手做的小椅子给他们,班长送我一只笔,另一个小战士送我一本简装的毛选,扉页上还认真地写下留念等话语,遗憾的是,数次搬家给弄掉了。我至今很想念他们,愿他们生活幸福美满!2015年我退休后带着老婆、孙子重返西双版纳,专程到南腊河桥头看看,原来解放军的小营房还在,已经没人住了,我站在那里很久,思绪万千,真是时过境迁人是物非啊!
照片10. 2015年我在勐哈南腊河桥上留影
当司务员一年时间里,有两件事至今难忘。当了司务员经常外出,走路比较远,常去的勐捧离我们连队好像有4、5公里,去营部也有1、2公里,有时还拿着东西,非常不方便。正好有个老职工要处理一辆旧自行车,基本能骑,要20多块钱,我犹豫了几天还是买下了。知青中买自行车很少,很新鲜,会骑的也很少,大伙都抢着学骑自行车。我也很快学会了,出外买东西方便多了。天有不测风云,有天骑着自行车去勐捧买东西,把车就停靠在商店墙上,自行车没有支撑腿,停车只能靠在墙上,待我买完东西出来一看,自行车座子没了,被人偷走了,没法就骑在后架子回了连队。再买一个座子舍不得,心有不甘啊!我和一个朋友商量要去弄一个回来,说来也挺顺利的,一天在路边看见一辆自行车,朋友在旁边瞭望,我去弄座子,也没工具,用手左右拎几下就给拎下来了,拿着座子就跑,回来就装在自己的车上了,当时觉得心安理得,后来还是感到不对,很是内疚,这件事我印象很深刻。还有一件事,我每月都去营部领连队的工资,大概有几千块钱,那时钞票都是小面值的,10元是最大的面值了。一次我领工资大致数数,签完字就领走了,回到连队发完工资还多出一小扎,一般营部会计都会提前把钱分好,10元钱面值的10张一扎,其中一张对折包好其他九张,这样好点数。我在连队把工资发出后,发现多了一扎,再次对账,自己没有发错呀!看来可能是营部会计发多了,多数了一扎给我,随即我就赶去营部,会计正在四处找钱呢!我们核对钱数后,我把钱退给了会计,后来她见到我都非常客气。她是我们营长的太太,营长夫妇老家都是山东的,营长是南下军人干部,姓尹,大家都叫他尹老官。营长身体高高大大的,大约40多岁,看着挺随和,总是笑眯着眼看你,显得是那么和蔼可亲的,说话山东腔比较重。2019年我再次回西双版纳老连队时,现在属勐满农场了,见到老营长的儿子尹国梁,对我们非常热情,带我们看了老连队现在的样子,看了当年我们种的漫山遍野开始割胶的橡胶树林,还去参观了附近的曼掌村傣家寨和村里的寺庙。
照片12. 2019年我在勐满农场门前留影,在曼掌村寺庙前与尹国梁合影
在连队担任司务员期间工作还是挺顺利的,得到领导同志们的肯定。1972年底我被评为连队先进工作者,还参加了营部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连队被表彰的有拖拉机手等四位老职工,还有中学同学陈锐、耿健、蒋明珍和我四人,上海知青有一人。耿健、蒋明珍在连队都是女中豪杰,能吃苦耐,干起活来不输男同胞,属铁姑娘类型,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她们都是我中学同学,年岁比我小一岁。后来,耿健成为连队指导员,回城后通过自己努力在西南政法大学任教直到退休。1973年4月我光荣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同时也向党组织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申请。
照片13. 1972年参加表彰大会时的合影,有耿健(后排左一),蒋明珍(后排左二),陈锐(后排左三),我(后排右二)
在这段时期有件大事,1972年5、6月份四川省政府组织了大型慰问团来云南建设兵团慰问支边青年,我们到兵团工作差不多一年了,看到亲人的到来都很高兴,慰问团带来了许多精彩演出,大家欢乐了好几天,慰问团还带来一些慰问品,其中一本《胸怀朝阳 建设边疆》的杂志我至今还珍藏着。那次慰问团来兵团还召开了几次座谈会,支边青年汇报了自己工作生活方方面面的事情,也提出了些要求,例如要求改善知青生活条件,严惩欺负知青,捆绑吊打知青和侮辱女知青等犯罪行为。我记得连里陈锐的父亲参加了慰问团,我父亲厂里的一位领导也参加了。此后,我们生活工作条件有些改变,但是还是很艰苦,这种艰苦生活直到1978年返城才算结束吧!当时兵团规定,支边青年满两年才能回家探亲。1973年6月我们这批知青都到时间探亲时间了,连队根据大家提出的申请,排队分批探亲。我也回到阔别两年的重庆,带回了平时收集或购买的杜仲、三七等土特产,还带回自己做的樟木箱和小椅子,和婆婆、父母、兄弟们团聚都很高兴,我给全家讲述了兵团的很多事情,可谓其乐融融。可是一谈到我的将来父母就特别担心,父亲时常和我谈话到深夜,其实他是想了解我真实的情况和想法。我看到家里生活还是窘迫,父母天天上班,弟弟们天天上学,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提前一周返回连队了,为此还得到表扬。
照片14. 慰问品之一
1973年国务院发布文件,首次在兵团招高校大学生,当年7、8月份我连陈锐和营部书记(员)李萍获得批准,成为我营首批工农兵学员。陈锐到成都地质学院就读地质找矿专业,李萍到重庆师范学院。他们的上学在当时引起一些震动。陈锐是我同学,中学时比我低一年级,是西南政法学院的子弟。他个子高高的,有些偏瘦,很睿智,勤于学习,在连队工作积极,离开连队时已经担任排长。我和陈锐有缘,后来居然在冶金部天津地质研究院一起工作了十几年。为了照顾家庭,他调到南京一家气象研究所工作直到退休。无论在兵团,还是在天津工作期间,我们之间交流很多,彼此都很了解,他对我的启示和帮助很多,我从他身上也学到了很多东西,真心感谢他。李萍也是我中学同学,比我高一级,她父母和我父母都是二针厂的同事,彼此都很熟悉,关系也很好。李萍在学校就有名,到兵团也是活跃分子,工作积极肯干,工作作风泼辣,言语犀利,敢说真话实话,性格很像男生。她上学要离开营部,领导就调我接替她的工作,她像大姐姐一样给我许多工作指导和帮助,我心里很感谢她。给她送行打包时发现她东西较多,没法妥善包装,我就送给她一个我做的大箱子装东西,她很感谢我,回重庆时还和李萍等战友相聚了几次,现在一直有联系。
照片15. 回重庆与兵团战友相聚。陈光明(左一),李萍(左二),赖淑蓉(中),黄家庆(右一)
我大约在1973年8、9月份调到营部,我在营部工作没有多久营部就搬迁了,搬到公路旁离我们3连很近的地方。我的职务当时叫书记,并不是现在党组织的书记,其实就是书记员,日常工作就是收发文件,登记保存,会议做记录,传达营部给连队的一些指示。我能调到营部工作是我没想到的事情,但是,心里挺高兴的。营部人不很多,大约有20、30人,时间太久了,有的人都记不清楚了,还可能记混了,请大家原谅。我大概记得,营长尹逊堂,他夫人是会计,副营长有陶尚仁,教导员赵学义都是退伍军人,他们家属好像没在营部。徐参谋和夫人都是成都人,管理员何代汉,李永昌是云南人,老李牙齿上镶了颗金牙记忆深刻。保卫干事何先国,退伍军人,也是四川人。青年干事王兴国、统计员胡明逵、通信员周金林、炊事员周文明、卫生室有陈连章、周帮顺、涂泽尧等人。营部的司务长,是我们原来3连的司务长何金生,还有出纳鲍海梅,组织干事李培祖,昆明人,还有秘书好像是北京人,挺遗憾他们名字都记不清了,但李干事他们在我记忆中印象非常深刻,他们也是老高三的知青,人都显得老练豁达,说话幽默睿智,我从他身上感到文化层次高的人与众不同,总是那么聪明、能干、知识广、文笔好,字也写的好,受人尊重。我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也得到启发,促使我想多读些书,努力增加自己文化知识。营部工作相对轻松些,有较多富余时间,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一有时间我就阅读能借到的小说,例如红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林海雪原等,时常练习写字,还找人买来了知青专用的语文数学补习书本学习,陈锐他们上大学对我有影响,有机会我也要争取重返校园学习,弥补自身文化知识的严重不足。对学习有了兴趣,就是进步的开始,这期间的自学对我以后的上学、工作都有很大帮助。营部搬迁新址后,需要完善工作环境和条件。根据领导要求,要装广播站,我在中学了解的一些无线电技能在这里可以发挥作用,感到很高兴。设备都是现成的,很快我就动手建立起了的新广播站,其功率比原来的大些,广播站设备比较简单,一台的扩音器,一只麦克风,还有几只大喇叭。大喇叭要装在高处声音才能传的远,于是我爬到营部门旁的大榕树高处,在不同方向安装了三只大喇叭,用铁线把它们捆牢,把连接喇叭的电线引到播音室。树上爬满了红蚂蚁,这种红蚂蚁咬人很凶,我爬树惹恼这些红蚂蚁,把我咬的够呛,现在还有很深的印象。还好,顺利把喇叭装好了,然后把喇叭线连接到扩音器上,并对设备进行了数次调试,大功告成,一切都正常。营部从原水利团调来一位专职播音员,好像姓陈,是上海松江人,声音很好听,口齿清楚,长得也很漂亮。营部播音室临时放置在我房间,我一人住半间屋,摆放了一个文件柜,一张写字台,一张竹床,还有一把椅子,很简单。播音设备就暂时放在写字桌上,播音时间通常每天早、中、晚播放三次,遇到紧急情况,也会临时广播。早上播音比较早,六点不到就播放起床号,然后转播6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早间新闻。第一天播音,我还在床上睡觉,突然被开门声惊醒,我们的门是竹子编的,一般都不锁门的。门开了,原来是播音员来播音了,我还没起床,感到挺尴尬的,反倒是播音员挺理解的说,“还早,再休息一会”。好在,床上有蚊帐,我赶紧起床把播音设备调好。从此,我必须早起了,好在没过多久,营部专门的播音室搞好了,我才恢复正常生活。
照片16. 2019年我两个弟弟陪我回老连队,李桂蓉的学生刘云生(上图右1)和尹国梁请我们吃傣家菜。
调到营部后,团员们选我当营部团支部书记,营机关团员有宣传通讯员李桂蓉、卫生员段秀贵、出纳鲍海梅,还有通信员、炊事员等,有七、八位团员吧。李桂蓉也是我中学同学,比我高一年级,在学校就很有名,文笔好,写一手好文章,且口才也好,能说会道,有重庆幺妹敢说敢做,仗义执言的风范,到兵团没多久就搞宣传工作了。现在还在搞文学创作,写弘扬正能量的剧本,令人钦佩呀!她的正义感也给她带来过麻烦,我记得一次营部个别干部捆绑殴打支边青年,李桂蓉出面制止,没想到自己还受到批评,还要受处分,我站出来为她讲些话,她至今还记得,还感谢我。后来,她到了傣家寨学校教书,培养了很多学生,有的学生至今都很感激她,现在还跟她有联系。2019年我第二次回西双版纳老连队时,他的学生还热情地请我吃傣家菜。段秀贵也是我们中学同学,工作仔细认真,经过培训成为营部卫生员,是我们团支部积极分子。出纳鲍海梅是上海人,是从水力兵团分配来的,最初我们不熟悉,后来团支部活动多,就逐渐熟悉了,她积极支持我工作,去别的连队打篮球,她也跟随前往观战,其实她并不喜欢篮球,只是我喜欢她就参加,对我有不一样感觉,我傻乎乎的没有发觉。我离开兵团上学后我们还有联系,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没走到一起,我心中还是有些歉意。那时,大家都叫她小鲍,她中等身材,圆圆的脸庞很秀气,喜欢梳两个短小辩,明亮的眼睛透出一股精气神,做事利索,聪明能干,一说话就爱笑,挺讨人喜欢的,当时能到营部当出纳是要些能耐的,都知道出纳是管钱的,是重要的岗位,她工作的很好,算账精细认真,还写一手好字,得到领导和同志们的认可。她回城后在居民区任总支书记,还当选过区人大代表。我们中断联系很多年,前几年在李桂蓉帮助下我们又重新联系上了。
2019年年底我们在云南景洪巧遇,正好我在景洪陪我妈妈避寒,赶巧,鲍海梅她们支边50周年重回勐腊老连队,返回景洪时我请她们几个兵团战友吃饭,还请到原连队指导员苏家富夫妇,真是太高兴了。在景洪还遇见向昌福等几位同学战友,大伙聚餐都很兴奋,酒杯一端豪情万丈,回顾过往都感慨万千!营部通信员叫周金林、炊事员叫周文明都是上海人,都是我们支部团员,炊事员长的秀秀气气的,好像在1974年春季参军了,我们团支部专门开会为他送行,还集体留影纪念,想来他现在一定很好吧,祝愿他健康幸福!来兵团招兵是件挺奇怪的事,我们本来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设兵团的战士,怎么还有部队来招兵?后来才知道兵团撤销成立农场了。
照片18. 与王元喜(上下图左)他们参军离别时的合影
当年参军的还有一连的王元喜,他也是我中学同学,比我高一年级,帅哥一枚,1.7米多的个子,白白净净的,一笑有两个酒窝,说话慢条斯理的,显得那么文静。为了当兵他来营部很多次,营部男生中重庆知青就我一人,他来营部一般先找我,我们成为了好朋友,至今都有联系。他当兵去了二炮,后来转业到了云南海关担任处长。他太太汪厚稀原来在一连,于1975年就读四川华西医科大学口腔系,毕业后分配到昆明的一所大医院工作,业务精通,是主任医师。现在他们夫妇退休在昆明生活。汪厚稀好朋友赖淑蓉也是我们中学同学,我离开兵团时她还送我几张画,我记得一张是西双版纳风景的铅笔画。一张是奔马铅笔画,可惜搬家给弄丢了。后来几次见面她又送几张水墨画,画得真好,我现在保存着呢!她现在是知名画家了,对艺术一直都在不断的追求。
照片17. 我们团支部团员和炊事员参军前的留影。李桂蓉(上图前右1),段秀贵(前右2),鲍海梅(前右3,右图),戴红花的是参军的周文明
照片19. 2019年在景洪与苏家富老指导员夫妇,还有鲍海梅,向昌福等战友相聚
接着说,我们团支部的组织生活每月搞一次,主要是政治学习,读读报纸。有时请老职工教傣语,现在还记得傣语数十,“嫩、双、三、稀、哈、火、姐、别、告、西”,“米三紧若紧靠”,好像意思是“没什么菜请喝酒”客气话。傣族是一个有语言也有文字的少数民族。还组织一些文体活动,例如打篮球。营部搬迁后生活条件不完善,尤其上厕所非常不方便。为此,我们支部团员商量利用业余时间自己动手修建一所厕所,最后大家同意把厕所修在营部大门进门的右侧十米左右的地方,营部领导也很赞成,给我们提供了木料等物资。我简单设计了一下,大伙就干了起来,多是利用晚饭后休息时间,一直干到天黑看不见才收工。先挖好地基,挖土脱土坯,土坯放干后就开始在地基上起墙,差不多花费一个月时间,厕所围墙修的差不多了,要用木料做房梁。我自己设计做房梁,根据放大样方法,先做个小的模型,然后按比例、角度放大做出正确尺寸的房梁,几经波折总算把房梁做好摆上房顶,然后在房顶铺上茅草,最后在男女厕所门口起了一个遮挡墙,厕所建成了大伙都很高兴。1973年底,我和李桂蓉被评为营级先进工作者,参加了营里的表彰大会。
照片20. 1973年我(二排左2)和李桂蓉(一排左2)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参加了营部表彰大会
大约1974年4月勐腊县城放映新电影,许多知青都前往观看,电影演完了就抢着搭卡车回连队,卡车出现严重超载,据说载了89个人,开车没多久就造成翻车严重事故,死了14人,伤亡40多人。这么多伤员需要大量血浆,团部动员大家献血。大家都积极报名献血,我也报名参加了,遗憾的是,到了医院护士扎了好几针都没能抽出血来,说我血管在皮下比较深不好找,最后只好放弃。
1974年6月我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那时入党没有预备期,支部大会表决通过后上报营党委批准就可以了。在我入团到入党这一年多时间里,我入党介绍人何金生和何先国多次找我谈话,给我提出了工作中的一些不足和改正意见,党组织还发了政审函到我父母厂里调查我父母的政治情况。我记得那天召开党支部大会,全体党员都参加了,还有积极分子也参加了会议,参加会议的人比较多,会议是在屋外的空地上召开的,我的入党介绍人介绍了我申请入党以来的表现,大家讨论我入党时很认真,每个党员都有发言,提出一些意见和建议,其中,李永昌提意见说我时有骄傲情绪,还举例说,一次他听到我接听电话时大声说“我是营部书记”,他认为我骄傲了,我解释到,这是因为对方想知道我的职务才给我反映一些情况。还好,支部大会全票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我很高兴。当场表态,加入了党组织是新的起点,我一定按照党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工作中要起到党员的模范先锋作用。在当年的七一建党日这天,我在党旗下庄严宣誓,要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如今,我入党47周年了,每每回想入党的时刻还是那么兴奋。
入党没有多久,组织找我谈话,要调我去二连代理指导员。当时,二连连级干部有的探亲,有的生病,都没在连队,我感觉担子有点重,但是,我愿意接受组织安排。我以前没有带过连队,甚至没带过排,真的没什么经验,二连老领导还都不在,的确有些挠头。我去到二连后,先找到各排排长开会,了解情况。好在二连工作基本按部就班进行着,没有什么大矛盾。我们中学同学刘令在连队当排长,卫生员是从营部调去段秀贵,很熟悉,还有几位老职工排长都支持我工作,初到二连还算顺利。也遇到一些挑战,刚到连队我决心好好表现,工作一定要身先士卒,要站在工作第一线。那天我参加菜地除草农活,上午很早就烈日炎炎,没干多长时间,就汗流浃背。领头干活的班长是上海人,个子高大强壮,干农活是把好手。他有些看不起我,说我干活不行,开玩笑说要和我比赛除草,其他人还起哄。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肯定是干不过他,众目睽睽下,只好点头应战。我俩每人除两垄地的草,看谁除草又快又干净。我的班长的确了得,一会就除完了,还面不改色闲庭信步一般。我拼尽全力,除完草气喘吁吁,两眼冒金花,累的够呛,还是比班长慢些,草也除的不很干净,要差些,我认输了。但是,还是得到大伙认可,对我有些好感。一天去一连厕所拉粪水,用来浇菜地,同去的是几位伙计都愿意拉车,不愿意瓢粪,粪坑较深很臭,要弓着身体才能瓢到。我自告奋勇上,说实在的这种事我也没干过,顶着头皮干吧!烈日下那臭味薰得脑瓜疼眼睛流泪,勉强干完,回连队后赶紧在井台冲了好几桶水才去掉身上的臭味。听说我能干这种脏活累活,在连队中留下了一些好的印象。很快我到连队工作差不多三个月了,一天到营部开会,会议结束后遇见陶尚仁副营长,他告诉我上大学的事有消息了,可能很快就会收到录取通知,果不其然,几天后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其实,早在几月前就公布了招生通知,我完全符合当时招生条件,于是我提出了上大学申请。自从陈锐他们上大学后,我就有上学的想法,一直以来我都努力工作,努力争取机会。我普通工人家庭出生,没什么背景,也没有后门没有关系,能获得上大学的机会,真的是很幸运的。离开兵团时,营部党委还送我一本新日记本,扉页上面写到“赠给:刘道荣同志 在新的战斗岗位上,争取更大胜利!”落款:十六营党委会赠,并加盖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团第十六营》的公章,公章中间带八一的五星图案。据资料介绍工农兵上大学从1970年开始,到1976年结束,共有7届工农兵大学生,总共94万毕业生。在兵团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比较晚,1973年才开始招生,陈锐他们是第一批在兵团招的大学生。据资料介绍,兵团的工农兵学员仅占当时所有兵团知青的千分之二点几,得到这样的机会真是不容易啊!能去上大学当然与自己工作努力分不开的,更离不开兵团各级领导的教育培养,离不开我身边的贵人、战友和同学们的帮助、关心和支持,还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吧!
照片21. 1974年上学离开兵团时营部党委送的笔记本
1974年9月我结束了三年多的兵团生活,时间比较短暂。但是,这段经历让我终生难忘,这里是我扬起生活风帆的开始,这里是磨练我意志的天地,这里奠定了我人生道路的基础,这里我学会了包容和忍耐。有段歌词写的非常好,“我们这一辈,学会了忍耐,理解了后悔,酸痛苦辣酿的酒,不知喝了多少杯”。任何时代,任何阶段,任何地方都有经历磨难的人或人群,都要面临种种挑战,甚至是苦难。边疆老职工当初来云南垦荒可以想象是多么的困难,经历了多少磨难,然而他们就在这片荒野土地上扎根下来了,并且子子孙孙都还在那里,所以,我们要向他们致敬。我们来自城市,那时边疆环境条件对我们而言落差很大,大多感到困惑和难受,我们有日夜思念家乡,家中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边疆始终不是我们的家,离开边疆回城也就成为必然。就像戍边的解放军战士,到了退伍的年龄,回家是首选目标。在边疆奋斗了8年的垦边战友们同样值得尊敬的,他们艰辛的汗水,甚至是鲜血抛洒在这片土地上,同老农垦人一起奋斗,换来今天广袤的橡胶树林,国家的橡胶生产重要基地。知识青年支援边疆建设运动是历史时期的产物,广大知识青年为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有的还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为边疆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在共和国建设中书写了非常灿烂的篇章。曾经在边疆受到的磨难和痛苦,甚至还有些冤屈的兵团战士们,50年后已经进入垂暮之年,心中的伤痛已逐渐抚平,怀念之情逐渐浓郁,返回西双版纳老连队的支边青年越来越多,那是他们难以忘怀的第二故乡啊!我在兵团三年多的生活工作平凡而琐碎,没有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甚至还犯过错。但我学会了忍耐和包容,不怕吃苦,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尽量做好自己本职工作,面对重重困难从不退却,真的很坦然。现在我经常回重庆老家,有时间找找老战友们叙叙旧,喝点酒。看到他们大多退休了,退休工资多不高,但都心胸开阔而敞亮,有的组团旅游、聚会,有的帮助孩子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愿我的战友们永远幸福。
我在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工作生活时间短,尚不能总结什么,写下这三年多的经历是为了把这些珍贵的记忆保留下来,更是为了感恩。感谢同甘共苦的战友们,感谢培养教育我的各级领导,感谢所有帮助支持我的贵人们!
拙文皆我亲身经历回顾,时间久远肯定有混淆不清,错误之处,若有朋友、读者发现恳请指正,我自当修改或删除。
2021年5月6日初稿
参考文章:
刀口《24000重庆青年的1971:赴云南支边50周年祭》
刀口《24000重庆支边青年:于万丈红尘中看生命逆风飞扬》
常厚安《和知识青年相处的日日夜夜》
王世绥《西双版纳-我的第二故乡》
小刀99《“知青大返城”的肇始行动,历史偏偏选择了云南知青》
灯下夜谈《岁月如歌: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成立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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