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据路透社报道，今年7月，沙特同意从土耳其军工企业拜卡技术公司购买无人机，土耳其获得历史上最大的军售合同。8月，沙特宣布与拜卡技术公司签署协议，将在沙特制造无人机；此后印尼官方也宣布，将以21亿美元的价格购买12架土耳其无人机。有评论指出，土耳其在国际无人机市场的快速扩张，正是挤占了中、美、以等传统出口国的市场份额。本文以土耳其无人机代表产品“旗手”为线索，梳理了该国五十年“自力更生”战略下的国防工业发展历程，并揭示了其近年来如何以军用无人机产业为抓手，在欧亚非地区显著拓展其外交影响力。 本文指出，土耳其无人机出口的快速增长始于2020年。其参加的几场冲突均以胜利收场，战场上的突出表现为其出口谈判增添了重要筹码，也刺激许多国家主动寻求采购其无人机。然而，通过对性能的客观分析表示，土耳其的拳头产品“旗手”无人机仅仅是一款战术级无人机，尚不具备颠覆战场的能力。事实上，各国采购土耳其无人机并不只关注其产品，更看重的是其实战经验，希望通过采购无人机来深化防务合作，获取先进的作战理念与方式。 作者认为，土耳其无人机产业的“异军突起”，代表了其五十年国防工业“自力更生”战略的成果。在上世纪90年代后，无人作战模式出现，土耳其高层更是看到了“弯道超车”的希望。在土耳其大力发展本土军工体系的过程中，拜卡技术发展起来，并敏锐地在国际军售的“中低端市场”中找到创新机会，让具备察打一体功能的“旗手”战术无人机填补了市场空白。通过总统带货、浮夸宣传等多种推广方式，土耳其无人机被迅速打造为“全球爆款”。 虽然“旗手”无人机的整体技术和性能并不突出，但该产品却为土耳其带来了重要的战略意义：一方面，基于“旗手”的自主研发和创新经验，该国能够进一步开发后续的高性能无人机项目；另一方面，主打性价比的“旗手”占据了非常独特市场定位，正在配合土耳其的外交战略，在非洲和中亚等地区的争取新的伙伴，并帮助其稳固在欧洲和北非地区的战略谈判地位。本文为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关键产业与全球贸易的未来”系列编译成果哦，原刊于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仅代表作者本文观点。文｜Léo PÉRIA-PEIGNÉ
翻译｜慧诺
来源｜IFRI
▲ 土耳其高层检阅“旗手”无人机。图源：IFRI
自2016年以来，土耳其的“旗手-TB2”（Bayraktar TB2，以下简称“旗手”）战术无人机在媒体上获得了相当大的声誉。在2020年的纳卡战争期间，阿塞拜疆在与亚美尼亚的冲突中获胜，使得拜卡技术（Baykar Makina）的这款无人机成为一个备受认可的战斗系统，并帮助其积累了大量出口客户。在此基础上，土耳其政府计划进一步在国际市场上扩大包括“旗手”无人机在内的军售，推广其国防工业和技术基地的产品。“旗手”无人机不仅具备了高效且廉价的良好声誉，而且已成为土耳其国防航空业的跳板。此后，土耳其更是进一步宣布未来的无人机项目。在此后的俄乌冲突中，这款“旗手”无人机进一步累积了更高的国际声望，并在乌克兰军队的战略传播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冲突初期，“旗手”作为一个关键因素，在多次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不仅阻挡了俄方部队的前进，而且号称协助摧毁了莫斯科号巡洋舰。因其独特的外形，“旗手”甚至在冲突早期还在媒体上成为了一个特殊符号，拜卡技术也借此产品的积极形象加强了自身的宣传，强调其在工业领域取得的成功。虽然“旗手”的成功故事在媒体上广为流传，并且得到了土耳其政府的大量官方宣传支持，但是各界也需要更客观地评估这款无人机的耐久性、携带能力和射程等技术性能。通过审视“旗手”无人机及其背后的军事和商业历程，我们可以更公正地看待这个武器系统，并且预见土耳其此后的产业发展和外交战略计划“旗手”在俄乌冲突中的突出表现，帮助其赢得了广泛赞誉，甚至有媒体将其称为“游戏改变者”，“战略转折点”甚至是“奇迹武器”。然而，详细分析其性能，现实并非如此：“旗手”是一个能力受限的战斗系统，其成本与性能相符，必须配备了定制的弹药。不过，“旗手”的确可以有效地执行情报、监视和侦察（ISR）任务以及战术打击任务。在该无人机受损时，其较低成本也直接替换变得不太“肉疼”。例如，在俄乌冲突中，“旗手”的平均寿命不超过十次飞行。“旗手”的有效载荷低于100公斤，巡航速度为130公里/小时，理论续航时间为27小时；其仍然是一种载荷有限的中高空小型无人机。其较低的速度使其在充斥着防空武器的战场上容易受到攻击，这也降低它的雷达探测性。此外，由于缺乏卫星链接，“旗手”续航能力受限，迫使其只能在控制站周围150公里的范围内执行任务。“旗手”拥有相对轻巧的450公斤的空重和可折叠的12米翼展，与其受到的各种各样限制产生了平衡，也使其能够轻松地通过陆运进行转移。“旗手”还搭配了一套来自土耳其本土的武器系统：其较低的载荷与土耳其火箭公司Roketsan开发的一系列轻型弹药相得益彰，其中包括激光制导的“微型智能弹药”，以及从2010年代初开始开发的轻型反坦克和反人员导弹（这些导弹最初设计用于装备直升机）。▲ 图 1：“旗手” 无人机的理论性能；数据来源：法国国防部“旗手”的单价低于500万美元，被认为是性价比很高的选择。当前，土耳其的产品开发成本似乎已经通过出口合同得到了摊销；2023年，拜卡科技还宣布会将其年产能从300台增加到500台，预示着“旗手”的单价可能还会下降。（译者注：相比其他国家同级别产品，如以色列“苍鹭”无人机，出口单价约为1000万美元，美国MQ-1C“灰鹰”无人机出口单价约为900万美元，土耳其无人机具有明显的价格优势。）一直以来，“旗手”的大受欢迎，也可能来自于土耳其政府对拜卡技术的巨大支持，帮助其在一众土耳其军工企业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目前，该公司由总统埃尔多安的女婿领导。据称，在2016年未遂的军事政变后，一直批评“旗手”可靠性的官员们相继被土耳其政府排除在外。不过也有评论指出，这些官员指出的问题可能的确存在。（译者注：根据长期关注土耳其问题的Nordic Monitor组织报道，2016年7月15日土耳其第2军司令部曾经向总参谋部秘密传达了优先信息，报告“旗手”无人机系统经常出现问题，例如反复与地面失联。这份机密报告由情报部门上尉Gökhan Dülgergil起草，并由马拉蒂亚省卫戍司令Avni Angun少将签署。在2016年的政变期间，Angun将军被政变者扣为人质，一天后获释。然而，他在获释后立即因政变/恐怖主义等罪名被拘留，并于7月18日被正式逮捕。因缺乏证据，他此后反复被释放和抓捕。最终，法院于2018年5月裁定他无罪释放。有评论指出，Angun将军的报告导致其得罪了拜卡技术背后的土耳其“权贵家族”。拜卡技术的首席技术官为拜卡Bayraktar家族的小儿子Selcuk Bayraktar，而其妻子正是埃尔多安的小女儿Sümeyye。）
▲ 图2：“旗手” 无人机的出口前景；数据来源：OPEX 360，Oryxspioenkop等“旗手”在2016年首次亮相，并参与打击土耳其的库尔德独立运动。它在土耳其一系列北叙利亚行动中大量投入使用，支持地面部队的推进。在作战区域上方，“旗手”通过持续的武装存在为地面部队提供支援，在国界的另一侧则在战斗机的掩护下执行更多任务。在2016年至2019年期间，土耳其在叙利亚东北地区进行了多次军事行动，从而完善了一种将“旗手”无人机侦察能力与打击能力相结合的运用实践，并且为其他国家使用该系统时提供了操作指导：结合情报、监视和侦察能力与打击能力，“旗手”可以立即对发现的目标进行打击。随着超过200架“旗手”在土耳其的陆军、海军、宪兵、海岸警卫队、安全部队和情报部门中服役，系统地使用无人机也弥补了2016年未遂政变后飞行员大规模流失的影响。此前，土耳其近一半的作战飞行员（约300人）以及一部分高级军官都被排挤，其中包括经验丰富的空军参谋长，导致其传统的多军种战斗能力受到明显削弱。在2019年的利比亚战场上，“旗手”无人机首次由非土耳其部队使用。在米苏拉塔（Misrata）和的黎波里，利比亚的“政府民兵”使用”“旗手”无人机和哈夫塔将军的“国民军”进行对抗，主要用于摧毁对方的放空系统，并且宣称对阿联酋提供的俄制“铠甲”（Pantsir-S）防空系统造成了巨大打击，甚至在媒体上获得“铠甲猎手”的称号。此外，“旗手”多次执行空中控制阻击任务，进而弥补了利比亚政府炮兵的薄弱之处。然而在空中和地面上，“旗手”的损失也非常显著的——在高水平的战斗投入中，也逐步揭示出“旗手”及其系统的脆弱性。在利比亚战场上，土耳其无人机并未能成为战略性的“游戏规则改变者”，不过的确对“国民军”造成了足够严重的威胁，以至于俄罗斯决定大力补强哈夫塔将军的防空能力。（译者注：2020年3月，“旗手”无人机出现在叙利亚战场，在空军与地面部队配合下摧毁了叙利亚政府军151辆坦克、超过100辆装甲车辆、86门火炮、8架直升机、8个防空系统、大量弹药与军事设施，阻止了叙利亚政府军的攻势。）在2020年纳卡冲突的出色表现，更让“旗手”在媒体上大放异彩。在战争前夕，阿塞拜疆部署了约二十架“旗手”，并且暗示有土耳其操作员的参与。此后，以色列的“哈罗普”自杀攻击型无人机和“旗手”无人机等“巡飞武器”并肩作战，再次成功摧毁了亚美尼亚的（俄制）防空系统。在取得制空权后，“旗手”又加入了进行对地面部队的打击和阻击行动。在纳卡冲突中，土耳其无人机主要执行近距离空中支援、火力压制及定点打击任务，共摧毁了亚美尼亚 106辆坦克、146门火炮、62部多管火箭炮系统、18套地对空导弹系统、7套雷达装置和161辆其他车辆，造成超10亿美元的损失。虽然在整个战场上，“旗手”的贡献比例依然较小，但它恰好弥补了一些热点地区的西方武器库里的作战无人机空白。
50年前，土耳其就开始践行的军事“自力更生”战略方针，大力打造其国防工业体系。经过有序的产业政策及发展，如今土耳其已能够满足其大部分国内需求，并且正在致力于开发尚缺失的先进元素。“旗手”和拜卡技术的成功，标志着土耳其在国防工业领域的大量积累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并可作为跳板，帮助土耳其在快速扩张的无人机及战斗系统领域取得一席之地。如今，拜卡科技已经宣布，未来将推出更快、更耐用、具有更大载荷能力或能够从直升机航母上起降的无人机项目。在1974年土耳其占领塞浦路斯北部后，美国对其实施了为期三年的武器禁运，让土耳其意识到其对西方军事装备的极度依赖。于是，土耳其开始大力发展本土国防工业，旨在尽可能地实现完全自主性。为此，土耳其政府制定了一系列非常激进的产业政策，要求国内企业通过技术转让、本土生产制造、与西方大型工业集团合作等多种形式，在土耳其境内快速搭建完整的国防工业供应链。从2000年开始，航空工业成为土耳其国防工业领域的发展重点，国家旗舰企业土耳其航空航天工业公司（TAI）连续攻关突破了多个项目，迅速提升了其技术能力：
lHürkuş：2006年开始研发的螺旋桨教练机；
lT-129 Atak：2000年代初研发的攻击直升机；
lHürjet：2017年开始研发的轻型地面攻击和教练机；
- lTF-X：现代战斗机项目，预计将最终成为土耳其空军的主要平台。
土耳其公司在2004年只能提供军队军事装备的20%，而到2022年，这一数字已经上升到惊人的80%。2018至2022年间，土耳其在全球武器贸易中的份额从0.6%上升至1.1%，成为全球第12大武器出口国。此外，这两个时期相比，土耳其的武器进口下降了49%。在全球新闻网站《防务新闻》（Defense news）发布的《2022年国防公司百强榜单》中，有三家土耳其公司进入前100名。其中，Aselsan排在第49位，TAI排在第67位，Roketsan排在第86位。在上世纪末，尽管面临较大不确定性，土耳其政府依然果断决策，要提前布局无人机领域。事实上，土耳其武装部队在很早就表现出了对军用无人机的兴趣。2005年，土耳其签署协议，以1.83亿美元的价格从以色列航空航天工业公司（IAI）购买了10架“苍鹭”无人机。该订单的一个焦点是以色列同意在“苍鹭”上安装土耳其Aselsan公司制造的Aselfir 300T光电侦察和监视系统。（译者注：在“苍鹭”的交付使用过程中，土以双方却心生嫌隙：以方称土方设备超重，影响了升限和续航时间；土方则是称以方蓄意破坏发动机和光学成像系统，并担心初期由以方人员操控的“苍鹭”有情报泄露的风险）随后，基于以色列系统的启发，几家土耳其本土制造商也推出自己的产品。例如，TAI推出了“安卡”（Anka），Lentatek推出了Karayel，拜卡技术则推出了“旗手”。“旗手”的巨大成功使其成为该领域的主要参与者，TAI转而继续专注有人飞机领域，而Lentatek则继续发展“卡拉耶”的更多新版本。拜卡技术于1984年由奥兹德米尔·拜卡（Ozdemir Bayraktar）创立，此后由他的儿子哈鲁克（Haluk）接手，最初专门生产汽车零部件。（译者注：汽车工业是土耳其的战略产业，也是该国外贸出口上最大份额的品类。）上世纪末，创始人的第二个儿子塞尔丘克（Selçuk）将公司的重心从汽车转向了无人机领域，于2004年开发了手持式小型侦查无人机Bayraktar Mini-UAV。2007年，土耳其军队启动了一项战术无人机计划，拜卡凭借其TB1赢得了投标，TB1专用于侦查任务，后来发展成能够执行打击任务的“旗手”。“旗手”从2012年开始研发，2014年首飞。塞尔丘克的求学经历从本国的伊斯坦布尔技术大学起步，经过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最后获得麻省理工学院的硕士、博士学业。（译者注：其2006年在麻省理工学院的毕业论文题目为“无人机的积极性着陆”，详细论述了如何通过一种可能性算法来控制无人机系统，进而实现以各种姿态着陆。）相对于兄长，“海归”塞尔丘克树立了一个非常活跃、开放并富有魅力的形象，深得媒体喜爱，并在塑造和代表公司品牌方面扮演了积极的角色。起初，“旗手”主要依靠外国组件（光学、动力、电子）进行组装和市场；随着年复一年的研发攻关，以及土耳其遭遇的国际形势转变，拜卡技术也在快速完善本土的供应链体系。例如，2020年上半年的上高加索冲突后，加拿大禁止了其光学系统的出口，Aselsan被委托开发替代系统，并在2021年底完成部署。这种快速的设计能力展示了土耳其五十年国防工业发展的韧性。然而，在具体应用中，也暴露出替代方案的性能局限性；正因如此，如果“旗手”的购买客户能够避开制裁，他们依然倾向于单独购买西方的各类组件，再和无人机系统重新进行匹配。
▲ 图3：“旗手”无人机的发展历程；来源：Al Monitor，Oryxspioenkop
“旗手”仅仅是一款战术级无人机，其取得的战果均是配合地面部队作战的综合结果，尚不具备颠覆战场的能力。事实上，各国采购土耳其无人机并不只关注其产品，更看重的是其实战经验，希望通过采购无人机来深化防务合作，获取先进的作战理念与方式。事实上，通过持续的研发和创新，“旗手”正在发展成为一个军用无人机的开发平台。“旗手”曾受到无线电连接的限制，为扩大射程，拜卡科技尝试了集成卫星模块。此外，土耳其曾计划为其海军航空部队配备美国的垂直起降F-35B飞机，但在购买俄罗斯S-400防空系统后遭到美国制裁，只能另谋方案。然而，这一逆转也为“旗手”的增强版本TB3创造了机会——TB3能从短跑道航空母舰上起飞和降落，包括土耳其即将成为旗舰的阿纳多卢两栖攻击舰。此外，其他序列的无人机也有望开发出航空母舰版本。拜卡技术在2018年表示，计划打造“袭击者”（Akıncı）系列，作为土耳其无人机领域升级下一阶段。“袭击者”作为一款真正的中高空长航时无人机，其推进系统先后来自加拿大和乌克兰，最终实现了土耳其本土设计和生产，象征着该国技术自主性的增强。“袭击者”的发展速度同样：2019年底首飞，2021年进行射击测试并交付，2022年2月即开始执行首次作战任务。目前看来，“袭击者”的快速开发正是得益于“旗手”所积累的经验，特别是刚才提到的卫星连接。此外，它还能够携带更重、性能更强的武器，如土耳其导弹生产商Roketsan生产的SOM-J巡航导弹。此外，拜卡技术还在2013年启动了“红苹果”（Kızılelma）计划，作为其首款具有隐身外形的喷气式无人战斗机。“红苹果”已经于2022年底提前一年完成了首次飞行，其航空母舰版本也在开发中。“红苹果”代表着慢速侦察和携带导弹的无人机能力的重大扩展，并将成为土耳其自主设计和生产的TF-X战斗机的忠实伙伴。“红苹果”一词具有强烈的政治象征意义：15世纪，土耳其人曾经把攻占君士坦丁堡的军事行动简单地称为摘取“红苹果”；其中“红苹果”指的是圣索菲亚大教堂门外的查士丁尼皇帝像手里握着的带十字架的球。对于当代土耳其来说，这个名字标志着迈向“土耳其世纪”（Türkiye Yüzyılı）的关键一步，在埃尔多安所领导的正义与发展党（AKP）在官方发言中曾被多次提到。自2003年启动无人机研发进程以来，拜卡技术75%的收入来自出口。根据土耳其出口商大会（TIM）的数据，2021年，它成为国防和航空航天业的主要出口商。2022年，拜卡技术实现了99.3%的出口率，出口了价值11.8亿美元的产品，实现了14亿美元的总营业额。迄今为止，拜卡技术已与28个国家签署了“旗手”的出口协议，与6个国家签署了“袭击者”的出口协议，进一步巩固了其作为无人驾驶飞行器领域领先创新者和出口商的地位。▲ 图4：不同战术无人机和中高空长航时无人机的性能比较；来源：法国国防部
“旗手”也成为了土耳其外交吸引非洲和中亚新伙伴的工具。此外，在外交紧张时，它也是修复中东和欧洲受损关系的助推器。如今，土耳其已经在非洲开展了多元影响战略，覆盖投资、文化和学术交流、航空发展等。2021年11月，埃尔多安在访问非洲三国时，以经贸关系为轴，推销土耳其武装无人机，与安哥拉总统就无人机出口达成协议，签署了“一揽子”经济合作协议。在与尼日利亚就加大互相投资达成共识时，提及土耳其无人机将有助于协助该国打击其国内恐怖主义势力。如今，“旗手”已被非洲大陆的十多个国家所采纳，以适应当地预算的价格，为军队提供观察和打击能力。在摩洛哥、埃塞俄比亚和尼日尔之后，多哥也引进了“旗手”来监控边界。伴随“旗手”的成功，土耳其在非洲的军事出口利润一年内增长了四倍（2020年8300万美元，2021年2.88亿美元）。土耳其军事出口战略也受益于其所谓“第三条道路”的形象：一方面，不像西方系统那么严格，动不动就挥舞“制裁”大棒，并且会设置繁多的使用限制；另一方面，在相似的产品质量水平下，相比俄罗斯、伊朗等国军售受到西方高度关注，土耳其的产品似乎更加“中立”。随着俄罗斯的中亚影响力衰弱，土耳其获得了更多机会。在军售领域，拜卡技术和TAI的无人机已被阿塞拜疆、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所购买，其中哈萨克斯坦甚至计划建设TAI旗下安卡无人机工厂。然而，在2022年夏季的边境冲突中，吉尔吉斯斯坦使用土耳其无人机对抗塔吉克斯坦，将土耳其置于一个微妙的位置并且遭到“拉偏架”的指责。从这点可以看出，如果将无人机作为外交工具，也可能成为土耳其外交政策中的一个不稳定因素；随着出口合同的增加，土耳其必须加强对潜在风险的预判和控制。受全球疫情与军费开支减少的影响，部分北约与欧盟国家无力采购价格高昂的美国、以色列无人机，土耳其无人机既满足北约军用无人机标准，又满足低成本采购与维护的要求，因此北约国家陆续与土耳其就武装无人机展开谈判。此前，由于地中海地区的紧张局势以及欧洲的移民危机问题，土耳其与欧盟国家之间的关系变得困难重重。然而，在2021年5月，波兰宣布购买24架“旗手”无人机，这标志着土耳其的欧洲战略发生转机。随着第一批无人机在不到一年后交付，土耳其帮助波兰快速实现了军备升级，进而重新在欧洲站稳了脚跟。在中东地区，由于土耳其对穆斯林兄弟会和卡塔尔的支持，一度导致其与沙特阿拉伯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关系受损。随着2021年逐步开始的和解进程，使得阿联酋于2022年9月购买了120架“旗手”无人机，并且利雅得购买无人机的传闻也经常出现。此外，在2022年夏季，芬兰由于受到土耳其的阻挠而无法加入北约，也曾考虑购买土耳其的无人机以改善双边关系。随后，2023年3月17日，土耳其政府最终宣布开始批准芬兰的加入申请，表示芬兰“已经采取了具体措施”以解决与安卡拉的关系。在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后，乌克兰和土耳其的关系迅速上升。2016年，两国签署了一项军事合作条约，允许土耳其向乌克兰提供武器支持。土耳其还提供了许多贷款来支持基辅的财政，同时还提出了一项关于自由贸易的倡议。出于对黑海平衡的关注，土耳其虽然乌克兰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但并没有与俄罗斯疏远。俄土两国依然保持着开放的关系，事实上，土耳其政府并未对俄罗斯实施制裁，持续从俄罗斯进口能源，并且也作为俄罗斯进口部分西方受限商品的中转站。这种外交平衡使得土耳其能够成为俄乌冲突之间的真正中间人。无人机只是土乌关系的一个方面，但对土耳其而言异常重要，因为土耳其的国防工业发展需要乌克兰提供航空动力方面的专业知识。2019年，拜卡技术和乌克兰军事出口机构Ukrspecexport共同创立了合资企业Black Sea Shield，共同开发双方使用的无人机。
此外，乌克兰专门从事航空发动机设计马达西奇（Motor Sich）公司也曾计划与拜卡技术成立合资公司，但在2022年11月的乌克兰战时经济框架下被国有化。马达西奇对土耳其尤其是对拜卡技术至关重要，它是“旗手”、“袭击者”以及土耳其新型战斗直升机T929的发动机供应商。截至2022年底，土耳其已经为约100名从乌克兰逃离的航空工程师授予了难民地位。在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特别军事行动”发动时，土耳其向乌克兰部队交付“旗手”的工作仍在进行。考虑到连续的损失（新交付的无人机仅弥补了部分损失），乌克兰可能从未有过超过20架无人机同时可用。然而，要准确估计在俄乌冲突中“旗手”无人机的实际损失数量仍然十分困难，因为乌方从未发布任何相关信息，而俄方的声明中则充斥着天文数字。起初，“旗手”在摧毁俄罗斯巡洋“莫斯科号”（充当进攻诱饵）和其他较小舰艇的行动中发挥了作用，然而自2022年夏季以来，这款无人机已变得越来越罕见，这表明它们可能的确遭受了相当大的损失。毕竟，“旗手”速度低、航程有限，很容易受到干扰和防空系统的攻击。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旗手”利用了俄方最初未能协调地面和防空演习的机会，但在俄方认真对待后，该无人机能发挥的作用则变得相当有限。“旗手”虽然在军事作战上未能发挥“战略”作用，但确是乌克兰政府宣传的“战略”典型。如今，“旗手”无人机与“海马斯”（HIMARS）火箭发射器和“标枪”（Javelin）导弹一道，已经被塑造为乌克兰军事抵抗的象征。上述武器系统经常与乌克兰军队同时出现，并且具有相当高的辨识度，并且在大量录像、图像甚至歌曲中得到了赞美。“旗手”记录并回传乌军进攻照片及录像，为乌克兰提供了大量宣传素材，方便其促进国内动员，并且也有利于乌克兰争取国际支持。在铺天盖地的媒体曝光中，拜卡技术也受益匪浅。来自乌克兰、立陶宛和波兰的群众纷纷在网络上发起众筹活动，声称要购买这些无人机；与此同时，拜卡技术也积极回应，称会以低成本提供无人机，并将筹集到的资金用于维护和弹药供应，进而进一步打造其“物美价廉服务好”的军售形象。
简言之，当前“旗手”无人机在商业和媒体上取得的成功，既归功于其优秀的市场定位，也得益于土耳其政府的大力支持。在近年来的热点冲突中，拜卡技术积极抢占相对空白的中端战术无人机市场，并且与土耳其的对外战略紧密结合，建立了国家层面的合作默契。受到价格和性能限制，“旗手”虽然并未能真正改变战场走向，但充分利用了现代媒介特点进行宣传曝光，显著提升了该产品的知名度及拜卡技术的品牌影响力，进而掀起“旗手”及周边产品的又一轮出口热潮。在欧洲，与“旗手”定位和性能最接近中高端无人机的法国赛峰集团的Patroller。此前，Patroller被设计为一种侦察无人机，配备了出色的传感器但无打击能力。尽管业界很早就推出了武装版本的战术无人机，并且在出口市场获得了成功，但法国直到2017年才打消顾虑并开始着手进行改装。法国的拖延反映了军用无人机业界的普遍问题。过去二十年，战术无人机的技术规范往往更加重视其侦查能力，而将“察打一体”的功能设定排除在外。正因如此，“旗手”能够在一众欧美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通过独特的市场定位取得难以被复制的成功：一方面，“旗手”搭载的技术是相对成熟，甚至可以说已经过时，让“模仿”失去意义；另一方面，“察打一体”的战术无人机抗损能力较低，必须严格控制成本和价格，这并非所谓“高端”厂商的优势。*文章原载Institut français des relations internationales，原题为“TB2 Bayraktar：Grande stratégie d’un petit drone”。限于篇幅，有所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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