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个月的加沙冲突, 彻底粉碎拜登的“中东和解”梦
拜登中东幻影的终结
文｜Matthew Duss
翻译｜ESSRA
来源｜Foreign Policy
已故学者福阿德·阿贾米（Fouad Ajami）在 1998 年出版的畅销书《阿拉伯人的梦想宫殿》中，对20世纪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者和知识分子进行了批判，因为在阿贾米看来，他们虚构了自身成就，他声称，这反过来又助长了沙文主义和阴谋论的世界观。他写道：“在阿拉伯的政治史上，梦想的挫折比比皆是，因为民族主义的政治文化赞许那些为追求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领导破坏性运动的人，而那些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的实用主义者们反倒得不到什么荣誉。”
当然，阿贾米后来成为了一名受人青睐的宫廷知识分子，并公开支持美国小布什政府为追求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开展的破坏性运动。（译者注：阿贾米是黎巴嫩裔美国作家、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高级教授，他也是伊拉克战争的支持者。）
在过去的一周里，又一个梦想宫殿被摧毁了：拜登政府试图通过与该地区各种政府签订更紧密的防御条约来加强美国主导的中东安全架构。白宫中东政策一把手布雷特·麦格克（Brett McGurk）是这一努力的牵头人，他在小布什以来的历届政府中一直担任高级政策职位，包括美国占领伊拉克期间的法律顾问。
布什在 9/11 事件后提出了中东“自由议程”，尽管该议程存在战略缺陷，并造成了灾难性的致命后果，但它至少包含了促进人权和民主的真正政策内容。而麦格克在二月份的一次演讲中概述的拜登版中东理论则不同，它对该地区人民如何被统治的关注微乎其微，其中简短提及的“价值观”内容敷衍到堪称侮辱。
拜登在竞选时曾承诺优先考虑人权问题，但作为总统，他却让美国与中东的专制主义者走得更近，这与他的竞选承诺形成了鲜明对比。拜登政府起初对特朗普政府促成的《亚伯拉罕协议》保持距离，但很快就拥抱了该协议，并错误地认为，将其与对这些政府的军火交易缝合在一起并称之为“和平”是促进美国安全与繁荣的好方法。
作为一个曾与拜登竞选团队合作，以在2020年民主党党纲中确保人权和其他政策承诺的人，追踪这种方法的稳步实施让我想起喜剧演员莉莉·汤姆林的一句老台词：“我试图愤世嫉俗，但我就是跟不上。”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美国政府试图将美国与沙特的防务协议包装成所谓的沙特-以色列关系正常化，以便更容易争取国内支持。说白了，正常化是件好事。现在是以色列在中东地区被接受的时候了。不幸的是，以色列并没有作为一个健康的自由民主国家被接受，而是作为众多专制国家中的一个而被接受。话虽如此，如果以色列和沙特想要实现关系正常化，他们就应该这么做。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这样做了。然而，这样的协议没有理由需要美国军队和纳税人的钱来支撑，更不用说需要向罪行累累的沙特王储小萨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提供军事联盟条约和武器门槛核计划了。
拜登政府提出的沙特协议以及其整体地区政策的主要目的是将中国拒之门外，他们脑子里都是“战略竞争”。让中国在三月份促成沙特和伊朗之间备受赞誉的关系缓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沙特人向美国坐地起价，并从痴迷于中国的美国政府那里榨取尽可能多的利益。这一招果然奏效。
正如《外交政策》专栏作家阿什福德（Emma Ashford）最近在一篇关于该协议的出色而全面的评论中所说：“该协议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美国将承担沙特的安全责任，而中国仍然是沙特最重要的经济伙伴。这交易看起来很糟糕。”
的确如此。即使这种政策有效，它也会维持该地区未来的镇压，是通过监禁其人民来为美国带来安全与稳定。拜登的理论除了模糊地承诺努力保持也许将来某天会建立一个巴勒斯坦国的可能性之外，几乎没有为巴勒斯坦人提供任何帮助。
虽然没有人会认为沙特政府过于关心巴勒斯坦人，但它对地区舆论足够敏感，以至于王储在以色列袭击加沙后宣布暂停正常化。
拜登主义假定，可以把巴勒斯坦人推到一边，给他们一些面包屑，让他们保持沉默。没有人试图解决暴力的主要根源：以色列对西岸、加沙和东耶路撒冷的占领，这一占领已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许多（如果不是大多数）与这一地区及其人民打交道的人都明白，这种想法是天方夜谭。在过去的一周里，我们都非常生动地看到了这是一个多么危险和悲惨的幻想。这场冲突有办法在全球议程上重新占据一席之地。
加沙对以色列的袭击事件再次打破了这样一个前提：华盛顿可以通过与剥夺基本权利的政府建立关系来为美国人争取安全与稳定。这不是美国第一次从这种幻想中惊醒；9/11事件也给美国敲响了类似的警钟。这一战略可能会暂时奏效，但它不会永远有效。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经济上支持哈马斯，以保持巴勒斯坦人的分裂和低落的策略，就是这类策略的一个例子。（译者注：为防止巴勒斯坦形成推动独立建国的政治力量，内塔尼亚胡政府长期对加沙和西岸采取分而治之的政策，因此引发许多认为以色列暗中支持哈马斯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相互竞争的猜想。）
拜登处理中东问题的方式，是将限制美国对中东问题的关注度定为第一要务，以便将更多精力放在与中国的战略竞争上，这也是美国长期以来渴望的“重返亚洲”计划的一部分。加沙问题爆发后，美国已向地中海东部派遣了两艘航母，以遏制冲突向加沙以外区域蔓延、升级，尤其是要阻断黎巴嫩真主党或真主党背后的伊朗干预。这无疑说明，拜登提出的安全理念失败了。
拜登中东政策的作者以为自己操作的，是冷酷无情的现实政治。但现实政治需要根据区域的众多武装主体、富裕国家（主要是沙特和阿联酋）的实际成本-收益分析进行反应。而拜登没有做到。他的政策只是糟糕的乌托邦主义，于是，又一座梦想宫殿，在新一轮以色列、巴勒斯坦冲突的洪流中倒塌了。
过去一周的情况表明，我们现在不是要在现实政治和价值观之间做出选择，而是在无视人权的美国安全战略与行之有效的美国安全战略之间做出选择。而拜登总统是否理解这一点，还有待观察。
*文章原刊于Foreign Policy，由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组织编译。
Matthew Duss作者：马修·杜斯
国际政策中心（Centre of International Policy）执行副总裁。曾于2017-2022年间担任美国参议员伯尼·桑德斯的外交政策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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