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欧重量级智库联合发布保证欧洲大西洋地区战略稳定措施的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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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由俄美欧多个重量级智库组成的欧洲大西洋安全领袖小组（Euro-Atlantic Security Leadership Group — EASLG）联合发布倡议，提出了保证欧洲大西洋地区战略稳定的六项原则和八大步骤，倡议也反映出欧洲大西洋地区各国智库对地区和全球安全形势的担忧。现将倡议全文翻译如下，供参考。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戴斯·布朗（Des Browne）、沃尔夫冈·伊申格尔（Wolfgang Ischinger）、伊戈尔·伊万诺夫（ IgorIvanov）、欧内斯特·莫尼兹（Ernest J.Moniz）、山姆·纳恩(Sam Nunn)及其所领导的机构——多边核裁军与不扩散欧洲领袖共同体（ELN）、慕尼黑安全会议（MSC）、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RIAC）和减少核威胁倡议（NTI），与欧洲大西洋地区和欧盟退职及现任政治家和专家，共同对当前形势进行了研究。其目标是为维护利益契合领域的安全提出建议并对相关思想进行检验。欧洲大西洋安全问题领袖小组作为独立的非官方倡议，其参与者的观点反映包括俄罗斯、美国、加拿大和欧洲十五个国家在内的欧洲大西洋地区各国的观点和视角，这些观点和视角具有多样性特点。

历史学家克里斯托弗·克拉克曾详细描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源，最好的故事是欧洲各国领袖——“梦游者”——如何将自己的国家卷入了各方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场战争（详见克拉克专著《梦游者》——译注）。在民族主义情绪引导下，在利益竞争、互不信任和盟友义务的控制下，他们作出了一系列致命的误判。代价是4000万人死于非命。这一历史时刻的显著特征是1914年夏天的诸多事件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6月28日，弗朗茨·斐迪南大公和他的妻子苏菲在萨拉热窝被暗杀，随后就是最后通牒、动员、宣战，战争爆发——这一切都发生在大约一个月时间里。各国领袖没有足够的时间全面考虑自己的决策，结果是世界付出了惨痛代价。

今天欧洲大西洋地区各国领袖同样面临着重蹈覆辙的危险。鉴于核武器可在瞬间毁灭数百万人的生命，错误决策的代价将无法估量。问题是我们是否拥有防止此类突发事件演变为大规模灾难的工具？

当前，各国政府机构和公众深陷新冠疫情当中，但是传统安全问题并未消失，且仍在不断加剧，其中包括可能导致军事升级和使用核武器的错误决策风险。对此类风险不予以重视可能将产生灾难性后果。

包括数字技术在内的新技术的使用以及军事能力的增强，使得形势将变得更加危险。面对上述所有情况，各国领导人需要深思，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制止或减缓危机的决策？新型武器的出现可能缩短决策时间。此类武器包括高超音速导弹或机器人核鱼雷。当人工智能与机器自主学习技术相结合，人类可以被排除在决策进程之外，尤其在感知攻击或对实际攻击做出反应时。社交媒体的作用日益增强，没有明确来源的假消息的风险与日俱增。因此，当今世界形势要求各国政府采取理性且一致的行动，这一需求从未如此强烈。

维护战略稳定的六项原则

数十年来，苏联/俄罗斯、美国、北约之间的战略稳定建立在相互承认其切身利益和红线之上。战略稳定包括对可能导致冲突的突发事件和错误评估进行检验的方法。这里的冲突尤其强调其升级可能导致使用核武器的冲突。但是，今天由于国家利益碰撞，对话不够活跃，军控制度遭到破坏，出现了新的导弹系统、网络武器和高超音速武器，原有的平衡已被打破。上述因素增加了爆发核冲突的风险。新冠大流行进一步凸显出现有国际机制的脆弱性、其应对全球风险的软弱性以及制定新的有效防止和解决问题的方法的必要性。

乌克兰冲突尚未得到解决，仍是当前紧张局势的策源地。俄罗斯和西方在尝试解决这一问题时可能出现灾难性误判，威胁欧洲大西洋地区的安全和稳定。政治解决仍然是结束顿巴斯地区的武装冲突、为俄乌就包括克里米亚在内的广泛问题进行建设性对话，以及维护欧洲大西洋地区安全的基础。

各国政府对合作降低风险承担着共同的责任。20世纪80年代中期，欧洲大西洋地区国家间关系曾滑至最低点，各国领袖曾发挥主导作用，使各方在可接受的条件下就关键安全问题恢复了合作。各国就协调一致的原则发表的联合声明为官方代表和专家恢复合作奠定了基础。这些联合声明最终成为军控、经济、人权和双边关系问题上取得成果的基础。

任何人都不想重回冷战时期。但是，增强欧洲大西洋地区的安全水平需要各国领袖承认各方利益并为推动其利益而合作采取坚定的行动。各国领导人支持对话有助于形成保障安全的思想。在政治和外交关系紧张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各国领导人的支持，这些思想可能永远不会从个别政府机构的狭窄框架进入公众视线当中。

俄美两国总统关于将战略进攻性武器条约延长五年的决定证明，即便在紧张局势加剧时期，各国仍然可以共同行动以促进共同利益，包括降低核风险。START III为引领世界进入更安全和更具建设性轨道提供了可能性。欧洲大西洋地区各国政府应该利用已取得的进步，维护战略稳定，降低冲突风险，为此应遵循以下原则：

恢复对话。没有对话就没有战略稳定，没有对话将损害稳定。新的通讯工具未被正确使用。对话和外交成了目标，而不是解决危机局势的工具。缺乏对话使各方不能理解彼此观点，加剧了不信任，增强了风险。领导人之间的对话对为各国民事和军事部门后续合作创造条件具有重要意义。6月16日美俄两国总统在日内瓦的会晤可能为解决战略问题进行必要对话创造新的机会。

对不稳定性进行管控，增强相互安全。在不远的将来需要讨论的主要议题应该是对欧洲大西洋地区的不稳定性进行管控。同时我们不希望对话只是有助于维持现状，我们希望确定我们希望达成的目标，例如，在5-10年时间里实现保障相互安全的长期愿景。我们还需要确定实现这一目标的必要工具。

增加各国领导人做出决策所需要的时间。创造可靠的、被各方接受的增加决策时间的手段，尤其是存在军事攻击风险的关系紧张和危机事态下，增加决策时间，应该成为我们的共同目标。这一目标可将管控不稳定性、增强相互安全的短期和长期措施结合起来。

消除新威胁，对新技术的使用加强监控。今天欧洲大西洋和全球安全面临的风险和挑战具有综合性特点。它们超出了通常意义上的全球核冲突风险，将导致各国政府和非国家行为体卷入其中。新冠疫情只是增强了风险的激烈程度。新技术同样产生了新风险。例如，网络武器和高超音速武器的使用可能缩短决策时间，随之将产生各种后果。

发现利益契合区，并在这些领域进行合作。在欧洲大西洋地区，我们存在重要的共同利益，我们可以也应该进行合作。其中包括防止使用核武器、以及对军控协议的损害。军控协议在数十年时间里降低了核风险。

提高透明度和可预见性。提高透明度和可预见性的措施对降低短期安全风险十分必要，对恢复长期合作和信任同样十分必要。

这些确保相互安全的实际建议有必要在各国领导人支持下予以推动落实。减少冲突和风险的可能性，建设更安全和更有前途的未来，需要以管控欧洲大西洋地区的不稳定性和维护安全为基础。

管控不稳定性、确保相互安全的八个步骤

根据上述原则，各国政府应努力寻找共同点，包括降低核风险的短期措施和长期措施。后者可促进以综合方法确保相互安全，这种方法应将实质问题与表面问题结合起来，如此才能取得具体成果。

降低核风险的短期措施

步骤一：要将“核战争没有胜利者，任何时候都不能发动核战争”的思想重新纳入议事日程，并将其确立为合作原则。

这是冷战高峰时期苏美领导人确定的且为欧洲各国所承认的原则，是为终止冷战迈出的重要一步。在当前形势下，重新确认这一原则表明，虽然当前形势紧张，各国领导人仍然承认其对防止核灾难进行合作承担着自己的责任。坚持这一关键原则也可以成为降低核武器风险和停止军备竞赛采取切实措施的基础。这一原则可以成为核大国在裁军和坚持核不扩散条约方面已取得的成果的追求指标。联合国安理会五常遵循这一原则将成为核不扩散的重要信号。

步骤二：俄美、俄罗斯与西方就解决问题事态深化对话

各国领导人应该指示其政府就解决危机问题恢复对话，这种对话既可以是双边的，也可以是多边的。例如，可通过俄罗斯—北约理事会或者建立新的工作组。无论采取何种形式，恢复对话的目标都是解决当前军事领域所产生的问题，而不是解决政治或战略问题。

步骤三：2021年1400枚弹头

随着START III 延期五年，莫斯科和华盛顿应承担起继续缩减核武器的义务，同时加快制定新的战略进攻武器条约，确定其责任和范围。考虑到双方对过去三年将已部署战略弹头数量减少到1550枚以下的声明，作为第一步，双方可以自愿承担不具约束力的义务，在2021年底之前进一步减少核弹头数量，例如减少到1400枚。这一承诺对核不扩散条约审议大会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从长远来看，在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到期前，新的核军备削减协议应秉持这一承诺。

步骤四：对各自国家的核武器进行内部纠错测试

所有拥核国家都应该承担对本国核控制系统进行内部检测的义务，包括容错检查、防范网络威胁和未经授权地、无意地或意外地使用核武器，包括增加预警时间和为各国领导人决策增加时间，可以单边方式，也可以与他国协商方式。

制定维持战略稳定综合方法的长期措施

步骤五：启动新的对话

有必要在欧洲大西洋地区各国间启动新的战略对话，涉及问题包括建立确保相互安全体系。可以采用新机制，也可利用俄罗斯—北约理事会和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等现有机制。新对话应该得到各国领导人的批准，其目标在于解决涉及地区安全的关键矛盾和问题，在战略稳定方面揭示现实风险和问题，包括与新型核武器和非核战略武器、现代化技术、反导系统、网络武器、太空系统相关的问题。对话中应讨论冲突领域，找到威胁欧洲大西洋地区稳定的军事战略问题，包括可能增加突发事件风险、误判或导致军事冲突的核学说和实际行动。对话应该有助于减少误解，防范冲突。欧洲大西洋安全问题领袖小组可为此工作提供基础条件。欧洲大西洋地区各国外交部和国防部的战略规划部门应参与这一工作。

步骤六：禁止部署中程导弹

有必要禁止俄罗斯和美国在欧洲大西洋地区部署中程陆基导弹，在可能的情况下，也应禁止其在其他地区部署这类导弹。如果没有这样的禁止要求，政治领导人将处于可能突然遭到核打击的恐惧压力下，担心其军事指挥和国家管理系统失去效力。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出现虚假的进攻信号，灾难风险将显著增加。为禁止部署这类武器，需要明确界定应被禁止的导弹系统类型，确定核查措施。

步骤七：制定核网络安全的游戏规则

任何突发事件的风险或导致核升级事件的风险，都可能因新的网络威胁而显著增强，这些网络威胁包括对指挥控制系统、早期预警系统的网络攻击。网络威胁可能在危机的任何阶段产生，导致错误决策。此外，网络威胁可能传达错误信号，在危机条件下因对其客观评估的复杂性而扭曲，进而挑起战争。制定游戏规则或划定红线，制止对核设施、核力量的指挥控制系统或早期预警系统的网络攻击，有助于减轻对危机或冲突早期阶段发生相关情况的担忧。这一倡议应最大限度地为决策争取更多时间。

步骤八：建立联合数据交换中心

俄罗斯、美国和北约应该承诺更新2000年6月俄美关于建立早期预警和导弹发射通报的数据交换中心的协议，使其适用于所有北约成员国（或者建立虚拟中心）。新的俄罗斯—美国—北约中心应适时扩大，使其纳入遭遇导弹威胁的更多国家，其中包括中国。这一中心应该成为全球性机构，其优势在于能将俄罗斯、美国和北约的专家联合起来解决共同面临的日常问题。在中心框架内，还可以就包括网络空间和太空等相关领域的问题进行合作。

历史证明，各国从和平转向破坏性冲突的速度飞快。回顾历史，我们不仅惊讶于冲突升级可能达到何种程度，也惊讶于冲突以何种速度升级。新的欧洲大西洋稳定化和确保相互安全的战略可以降低发生冲突和灾难的可能性，为所有人创造更安全、更有希望的未来。

（翻译：薛析，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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