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图诺夫：阿富汗——上合组织面临的历史性压力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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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5月1日起，美国和北约军队开始撤离阿富汗，随着美军和北约部队陆续撤出，阿富汗安全形势不断恶化，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军冲突愈发激烈，导致大量平民伤亡，5月初以来塔利班已夺取阿富汗全国370个地区中的50多个。阿富汗何去何从，引人关注。俄罗斯国际事委员会执行主席科尔图诺夫近日撰文指出，上海合作组织应在阿富汗问题上发挥应有作用，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美军正在撤离阿富汗，20年的外国武装干涉并未为阿富汗带来繁荣，甚至亦未带来相对安全。在花费数千亿美元并牺牲数千名美国人的生命以后，拜登政府不得不承认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将西方政治模式强加给阿富汗是行不通的。美国已经输掉了其在阿富汗进行了20年的战争。今天美国战略家面临的主要任务不是取得胜利，而是要让美军体面有序地撤出阿富汗。
美军撤离阿富汗并不意味着美国在阿富汗境内或周边地区不再发挥任何作用。美国对喀布尔现政权将继续提供支持，形式是提供经济和技术援助、交换情报，甚至可能对阿富汗各地的反对派进行精确空中打击。但是不难预测，在美国的战略以及整个北约优先事项中，阿富汗的重要性将会下降。阿富汗的持久和平只能通过阿富汗人之间的政治对话来实现。
在俄罗斯，信息战的斗士们又可以隆重庆祝美国政策的又一次失败和美帝国主义的又一次倒退了。需要指出的是，美国及其盟国在阿富汗的行动是得到了联合国安理会的批准的（2001 年 12 月 20 日的第 1386 号决议）。此外，长期以来，俄罗斯为北约部队提供了大量支持，通过其领土（所谓“北方走廊”）向国际联军提供补给，并与美国人分享1979-1989年苏联在阿富汗的行动经验。莫斯科也不反对美国在中亚部署军事基础设施。但俄美合作已成过去。
阿富汗：球场依旧，球员已换班
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即从现在开始，阿富汗的未来将不再是遥远的西方国家头疼的问题，而是一个令其邻近国家和地区组织担忧的问题，这些邻国包括伊朗、巴基斯坦、中国、俄罗斯、印度和中亚国家。美国和北约终将离开，但阿富汗的邻国仍将是其邻国。他们能否找到解决阿富汗问题的途径，将成为影响阿富汗国家和社会发展轨迹的最重要外部因素。
遗憾的是，阿富汗的邻国对“阿富汗问题”的看法存在很大分歧。各国都有与阿富汗交往的历史，在某些情况下，这种历史充满着矛盾，难以一概而论。他们对阿富汗正在形成的政治力量和军事力量的平衡存在各自不同的看法，对塔利班的军事潜力和政治方针的态度也大相径庭。此外，多年来，主要区域问题参与者都与喀布尔政府以及各地方的反政府政治团体建立起了自己的沟通渠道，都在阿富汗及其周边地区进行着一场艰难的博弈，似乎没有人准备把所有的牌都摊在桌面上。
尽管如此，阿富汗各邻国对阿未来的总体看法是一致的，或者至少有很大的重叠。对欧亚地区各国来说，最终要处理两个基本问题：一是阿富汗不应成为被“伊斯兰国”或基地组织那样的国际恐怖组织所利用的伊斯兰酋长国；二是阿富汗不应成为全球毒品生产和出口基地，在外国占领的二十年中，阿富汗已经成为全球毒品生产和出口中心。
大多数地区参与者都希望阿富汗成为一个政治稳定、社会包容、文化多元和宗教宽容的国家，但目前各国都非常清楚，这是一个过高的要求，在短期内难以实现。目前所希望的是，这个国家最好逐渐朝这个方向发展，不要回到中世纪。阿富汗社会经济和政治发展的最佳模式问题仍然悬而未决。
上合组织的比较优势
在商讨阿富汗未来问题的多边谈判平台中，上海合作组织具有特殊意义。阿富汗与邻国伊朗一样，具有上合组织观察员地位，且未来有望获得正式成员资格。土库曼斯坦以某种方式与上合组织国家协调其在阿富汗问题上的政策。其他中亚国家以及俄罗斯、中国、巴基斯坦和印度都是上合组织成员国。
上合组织—阿富汗联络小组成立于2005年秋，在协调不同国家与喀布尔进行合作方面已经积累了大量的实践经验。尽管并非所有计划都得到了全面落实，但联络小组的活动无疑对阿富汗本身和邻国都是有益的。15年来，联络小组一直在北约干预的浓重阴影下工作。国际武装行动的参与者尤其是美国对阿富汗的命运承担着主要责任。今天上合组织终于可以走出美国阴影，来应对“后美国”时代阿富汗面临的新挑战了。
上合组织的比较制度优势之一是其职能极其广泛且并未明确界定。这样的职能可同时解决与阿富汗安全、经济增长和人类发展有关的广泛多样的问题，支持政治稳定、实施重大基础设施项目以及促进社会和人道主义进步。职能的广泛性可使上合组织成为其他各类国际组织在处理阿富汗问题方面的系统性整合者——从联合国专门机构、全球经济和金融机构到关注阿富汗及其周边各种具体项目的私营部门和民间社会团体。
鉴于上合组织成员国（主要是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对阿富汗发展问题存在重大分歧，应考虑采用参与人数不定的多边机制（multilateralism a la carte），在上合组织框架下的项目可由其成员国、观察员国和伙伴国组成的机动联盟力量进行；这种机动联盟不需要本组织的所有成员全部参与。
但重要的是，要保证有关国家联盟的项目不会损害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的重要国家利益。作出这样的承诺可能是阿富汗多边项目建设中最困难的问题，因为对上合组织一些成员国来说，为阿富汗的发展选择理想的轨迹似乎是一场零和游戏，一些国家之得可能就是另外一些国家之失。改变这种观念殊非易事。以多边形式进行坦率对话可能是找到合作契合点的唯一可行方式。
在处理阿富汗问题上，对上合组织来说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是行事方法的差异，这或将导致上合组织发生隐性的或公开的分裂。如果一些成员国固执地将自己的解决方案强加于人，而另一些成员国则固执地阻挠这些方案，那么上合组织就很难成为保障阿富汗安全、促进其发展的重要因素。可以回想一下，上合组织-阿富汗联络小组的工作就曾出现过麻烦和障碍，2009-2017 年间实际上处于停顿状态，为使小组以扩大方式和更高级别恢复活动，各方付出了巨大努力。
不能将阿富汗的角色定位为上合组织经济或军事技术援助的被动接受者。如果没有阿富汗的积极参与，上海合作组织的许多计划将很难得到全面落实。例如，阿富汗参与区域运输、物流和能源基础设施对于提高中亚和南亚之间的互联互通水平以及整个上合组织的经济空间至关重要。如果在欧亚大陆的中心仍然存在贫穷、不稳定且倾向于激进主义的空白点，那么中国的丝绸之路经济带计划或俄罗斯的大欧亚伙伴关系计划都将是不完整的。换言之，喀布尔不应成为欧亚大陆多边一体化进程的一个客体，而应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主体。
上合组织的阿富汗项目——先例与模式
毫无疑问，阿富汗问题将是上海合作组织今后许多年面临的主要的和最艰巨的挑战之一。也许一些成员更希望美军在阿富汗继续驻留甚至一直驻留下去。但是躲在山姆大叔身后占据外部观察者的舒适位置，当一个仁慈的评论家的时代已经过去，美国发挥了他的作用，就要离开阿富汗这个舞台了。历史性的一刻即将到来，这可能是上合组织建立至今面临的最严峻的压力测试。
如果上合组织逃避或未能通过这一考验，它的形象就仍将是几个欧亚国家承担较少责任的俱乐部，每年只是举行盛大的年度峰会，并就最普遍的问题发表一些最普遍的宣言。在这种情况下，阿富汗问题的解决和阿富汗发展问题的磋商将在许多专门建立的谈判平台上进行，其前景不容乐观，上合组织成员国争夺阿富汗问题影响力的竞争将加剧。
如果上合组织能够在美国及其盟国失败的地方取得成功，那么这种成功不仅是对 21 世纪国际关系性质变化的生动证明，还将为上合组织成员国在其他领域的合作提供强大动力，并成为组织机构加速发展的催化剂以及组织国际合法性的新源泉。
在阿富汗问题上取得成功，将成为新型多边主义方法的能力展示，也可证明新型合作工具适用于解决欧亚大陆及域外地区最错综复杂的地区危机、国内冲突、失败国家或半独立国家问题。
（编译：薛析，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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