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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如何度过余生? ——影片《太空旅客》带给我们的四道选择题

张宏伟 书影斑斓 2022-03-19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一艘满载乘客的星际飞船“阿瓦隆”号,航行在浩瀚宇宙中,它的任务是要将被冷冻休眠的5000名乘客送往距离地球十分遥远的太空殖民地“家园二号”移民星球,而这个行程所耗费的时间是120年。“阿瓦隆”号飞船飞行30年之后,在一次遭受陨石撞击的意外事故中,飞船发生故障,导致一名乘客提前从冷冻休眠状态中被唤醒。当这名被唤醒的机械工程师吉姆(克里斯·帕拉特主演)经过短暂适应之后,兴冲冲地奔赴飞船大厅接受飞船着陆前的恢复训练时,才突然发现整个飞船空空如也,只有他孤单一人。不久,吉姆就搞清楚了自己目前面临的悲伤状况:飞船还要飞行90年后才能到达目的地“家园二号”,而他,被提前唤醒了。更糟糕的是,他无法再次进入冷冻休眠状态,这意味着,他这趟充满希望的外星移民之旅,将因为一次偶然的机械故障而彻底失败,并将在飞船上独自孤独地度过余生——在其他4000多名沉睡旅客的陪伴下。


由莫腾·泰杜姆导演,美国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出品,并于2017年1月13日在中国内地上映的科幻影片《太空旅客》(英文片名《Passengers》),便以上述情节为影片背景,在充满哲学思考和关乎人类终极问题的不断拷问中,徐徐地拉开了帷幕。

首先,男主角吉姆怎么可能接受这一残酷现实呢?他发疯般地在飞船上找寻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办法,试图挽回这一糟糕境况,包括给地球发讯息(悲观的是25年后讯息才能到达地球,而反馈讯息要再过25年飞船才能接收到)、试图进入指挥舱(没有飞船工作人员权限无法进入)、试图将自己重新冷冻休眠等等。一切疯狂努力过后,是吉姆心如死灰的孤独失望。他开始选择自暴自弃,在飞船上毫无节制地饮酒、玩乐、昏睡、暴食(好在飞船上一切生存所需的物资供应很丰富),很快就成为一个满脸大胡子邋里邋遢的颓废人,在一年多极度孤独与绝望后,差一点选择了自杀。


但一次偶然中,吉姆发现了冷冻休眠乘客中有一位来自纽约的女作家奥罗拉(詹妮弗·劳伦斯饰演),他翻阅奥罗拉的所有资料,通过深入了解,最后发现自己竟爱上了奥罗拉。此时,一道艰难的选择题摆在了已经深深绝望的吉姆面前:他可以选择将奥罗拉人为唤醒,从而陪伴深感绝望孤独的自己,但这样做无异于谋杀,因为这将导致奥罗拉在飞船上同样老死也无法到达“家园二号”移民星球;他也可以选择遵守做人良知,不提前唤醒奥罗拉,但这意味着自杀,因为他将孤独面对浩瀚宇宙以及空无一人的飞船,直至自己生命走到尽头。

这就是影片摆在我们面前的第一道有关道德困境的选择题:面对极端境况,应该选择损人利己还是利人损己?我们如果坐在阳光明媚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心态悠然地面对这道选择题时,可能很好选择,我们是道德高尚的人,我们怎么可能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情?但如果面对吉姆所处的极端绝望境况,我们谁又可以拍着胸脯表态:我们坚决不损人利己?这正如一个落水的人,他会本能地选择抓住任何他能抓住的人,哪怕最终的结果是两个人一起淹死。这样的选择并不关乎一个人的理性与道德,而只是人的本能选择。在极端环境下,人往往会依自己的本能而行事,而将道德良知抛在一边。于是,毫无意外地,吉姆选择将奥罗拉唤醒了。

奥罗拉被唤醒并搞清楚状况后,开始也经历了歇斯底里的发疯、穷尽一切办法的挽救、心灰意冷的自弃等过程。但与吉姆不同的是,最后奥罗拉个人强大的自控意志战胜了悲观情绪,她接受了冷酷的现实(当然,是吉姆隐瞒了真相的现实),开始重新振作,跑步、采访吉姆、写作,回顾自己的一生,并最终与吉姆相爱。这种极端环境中个人意志的胜利,是影片中使我感受最深的另一道选择题:在一切努力都显得毫无意义的情况下,我们还会选择继续努力吗?我们扪心自问,面对这种境况,我们有多大的精神动力会选择继续坚守,而不是放任自流?每个人都会经历绝望痛苦,当黑暗笼罩道路无所适从时,当一切努力都无力无效时,我们是否还能拍落尘土,抚平伤口,继续点燃内心微弱的希望之灯,选择沉默但坚定地前行?


所有秘密终究会大白天下,只是时间问题。当奥罗拉无意中得知是吉姆人为干预将自己唤醒后,那种被欺骗后的愤怒、被伤害后的痛苦、面对孤独终老残酷现实的绝望等复杂情绪层层交织,导致奥罗拉再一次歇斯底里大发雷霆。并产生了被背叛和恐惧孤独的双重绝望,她恨不得将吉姆痛击毙命。奥罗拉无法原谅吉姆。

这样,我们迎来了影片给我们的第三道选择题:奥罗拉是将吉姆杀死报仇,然后“心满意足”地独自面对死亡到来?还是选择原谅吉姆,两人共同相伴度过余生?我们想一想,换做我们,会如何做出选择?其实,这道选择题面对的是一个弘大的哲学命题:人与人之间的宽容。这让我想起了在一些社会热炒的刑事案件审理过程中,痛苦愤怒的被害人家属选择施压法院判决,让被告人一命偿一命,即使放弃被告人巨额的民事赔偿。这种选择究其原因,一是因为我们的正义观,还较多地停留在朴素的同态复仇观念里,即“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之中;第二是社会舆论绑架的结果,被害人家属如果选择拿了钱而原谅了被告人,那么舆论会认为他是在用亲人的命换钱,是在吃蘸着亲人鲜血的馒头!这种围观群众道德绑架的结果,反映在个例刑事案件中,就是主观恶性不那么深重的被告人被处死,而受害人家属也得不到经济补偿来填平伤痛。因为报复的快感随着杀人而稍纵即逝,围观群众道德感满足后一哄而散,但亲人逝去后的经济困境才是被害人家属要一直艰难面对的。在影片中,奥罗拉最终选择原谅了吉姆,这种选择既是剧情需要,也是人性使然,是一次理性战胜非理性的现实选择。


最后,两人相爱相伴,选择共度余生。但平地起波澜,吉姆又意外地发现太空船医疗室的治疗仓中,电脑菜单中有使人继续冷冻休眠的选项,而治疗仓位只有一个。吉姆为了弥补自己当初的自私选择对奥罗拉的伤害,便主动把再次被冷冻休眠的机会留给了奥罗拉。但最终,奥罗拉放弃了这个机会,而是选择和吉姆共同在飞船上度过余生。这最后一道选择题,影片在结尾处点破了“答题重点”:“我们不能为了遥不可及的未来,而选择放弃眼下的一切。”

人都会死,在飞船这个极端封闭狭小的空间中,孤独度过余生固然令人恐惧,但细想一下,我们的一生,在地球这个蓝色孤独星球上度过的几十年光阴,不也是一眼就看得到终点的短暂旅途么?但我们又有哪个人会因为这一眼看得到头的短暂旅程而放弃人生的努力呢?这种选择究竟是因为现实太过复杂而精彩,让我们忘记了人生的残酷?还是因为我们没有看透这令人悲观的真相?抑或我们只是为了避免虚无笼罩人生而选择无视真相?

人生的意义何在?我们又该如何度过我们的余生?


影片结尾,“阿瓦隆”号飞船顺利抵达“家园二号”移民星球,当被唤醒的飞船工作人员进入飞船大厅后,惊奇地发现了一个原始森林般生机盎然的多彩世界:流水潺潺、鸟儿飞翔、鲜花盛开。这个美好的结束场景,暗喻着吉姆和奥罗拉在飞船上度过余生时是多么的幸福多彩。这种结尾,也给了被影片的哲学思考以及人生终极问题困扰一路的观众以希望,并最终将悲观情绪又一次赶出了我们的大脑。因为这种选择让我们看到了人性伟大的力量,那就是即使面对无意义的终极结局,我们依然要选择有意义地度过一生,而能作出这种选择,便是人类之所以伟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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