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人生】父亲的一生(1):不幸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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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太阳月亮
这是“书影斑斓”发布的第 219 篇原创文章
01
每的清明节前,我都要偕夫人和二姐、大妹、小妹及一大群孩子,前往父母的墓地祭奠父母。在父母的坟茔和墓碑前敬献花圈,奉摆祭食祭物,燃香鸣炮,磕头叩拜,最后还要焚烧和悬挂冥币冥品,添土修整坟茔……
想到今年清明节期间,我和夫人、两个女儿都远在南半球的澳大利亚,不能前往到父母的墓地,匍匐在父母墓碑前磕几个头,亲手往父母的坟茔挂几串冥币、添几锹黄土,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泣、愧疚和不安……
母亲去世已经42年了,父亲去世也快27年了。我总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对父母的思念也会随着岁月的轮回和春秋的交替,成为过去的往事,留在心中的伤痛和阴影也会慢慢的痊愈和淡化。可是每到清明节前后,心中还是感到一阵阵的隐痛,今年更是痛的伤心、痛的落泪。
无论忍不忍得住眼泪,忍不忍得住悲痛,思念父母的心绪总是像春雨一样的缠绵,像春藤一样的蔓延。特别是大妹在微信通话中告诉我,她和二姐、小妹已经为父母上坟扫墓后,一股对父母的思念之情在心底油然升起,一种对父母的感恩之心在脑海中涌动翻滚,父母慈祥可亲的音容笑貌,对我们五姐弟的养育之恩,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
为了寄托对父母无尽的思念和持续不断的哀思,我感到自己要在心中点燃起一支感恩的蜡烛,敬奉上一段思念的心香,记录下几篇蕴藏在心底的文字,送给我那天堂中人世相隔的父母。
我想在这些文字中告诉父母,在这没有话语祝福的节日里,你们在天堂过得可好?那里是否也像人间一样百花盛开、蝴蝶翩迁、鸟儿欢聚?河流也一样荡漾着清水,碧空也一样漂浮着白云?那里的春天是否也在这个时节来到?现在那里的桃花开了吗?树木绿了吗?我们每年焚送给你们的银行存款和金山银山大元宝,现代的楼房、小车、电视、冰箱和手机,你们能收到吗?能享用吗?儿子心中思念你们的话语,你们能听到吗?
02
我的父亲史泽清,出生于1919年农历十二月十三,因那一年是中国历法的寅子年,所以取小名“寅子”。
那个年代正值民国初年,军阀混战,国家动荡,人们只能在水深火热中艰难度日。
统治山西的土皇帝阎锡山更是把山西搞得兵荒马乱,土地荒芜,土匪盗贼横行,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过不上一天安稳的日子。
爷爷是旧中国地地道道的农村男人,一生脸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默默无闻的与牲口和土疙瘩打了一辈子交道。在父亲还不满16岁、叔叔才两三岁时,40多岁的爷爷就因病不治,抛下奶奶和比父亲大几岁的姑姑、还未成年的父亲和叔叔,过早的撒手人寰、与世长辞。
少年丧父,人一生中最大的悲痛和不幸,无情的降临在这个多难的家庭,降落在童年的父亲身上。
奶奶是个只能勉强操持家务的妇道人家,由于旧中国封建礼教的影响,自幼裹缠双脚,两只小脚估计还不到10厘米长。加上瘦小的身材、孱弱的身体,平时走路都颤颤颠颠、摇摇晃晃,更不用说从事耕田种地、收秋打夏、挑水运粪的重体力农田劳动了。
爷爷去世后,全家就像天塌下来一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半身残疾的奶奶在堂爷爷和堂伯的照料下,凭着坚韧的毅力和慈母的爱心,在苦难中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其艰辛和凄苦程度实在不忍想象。
在当时中国的旧农村,时兴一个大家庭,甚至一个大家族在一起共同生活。我们家就和堂爷爷一家二十几口人在一个大锅中吃了几十年饭。家中所有的大事都由当家的堂爷爷料理,爷爷和年长几岁的堂伯辅助,一直到父母结婚后很多年,大姐和二姐十多岁时才正式分家。
父亲出生时,受封建社会衰亡没落和整个社会动荡的影响,在方圆几十个村庄很有名望的史姓家族,已经逐渐分化中落,除几户比较富裕的人家外,大都衰落为自给自足的中层自耕农和比较贫困的中下层人家。
我家和堂爷爷这一大家子人口多,张口吃饭的人多,能够下地劳动的成年人少,堂爷爷、爷爷和堂伯虽竭尽全力、辛勤操劳,家中还是逐渐走下坡路,经常的断粮缺顿,更不敢奢望有什么好吃的。
父亲就是在这种社会环境和艰难困苦的家庭中,度过了他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的童年时代。
03
记得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期上学后,我和二姐有时向父亲要零花钱买学习用具和零食玩具,父亲在给我们钱时经常陷入默默的沉思和回忆中,还给我讲述过去家中生活和儿时的辛酸往事。
父亲说:现在有父亲固定的工资收入,家里生活过得富足了,你们学习缺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从来没受过一点委屈。
他小时候上学时,就是学习中的一支铅笔、一张纸用完或者不小心丢了,总是要在爷爷面前哭诉好几天才能给几分钱。
我看到父亲给我讲这些往事时,40多岁的男子汉眼角还闪动着抑制不住的泪水。几十年来,我经常这样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父亲虽然身体不是很好,但却是个典型的有骨气、有志向、有顽强奋斗精神的人,如果不是回忆起特别伤心的往事,是决不会轻易掉眼泪的。
据和父亲同龄并一起长大的叔叔伯伯们讲:父亲自幼天资聪颖,勤奋刻苦,学业优秀,学习成绩总是在班级中名列前茅。学校先生(老师)讲授的古文、古诗都能倒背如流,一点就通。
同村有个和父亲同龄的叔叔曾经给我讲过,他小时候和父亲同在离村五六里地的界峪村上小学,父亲是全班最好的学生,经常受到先生的表扬,还把父亲写的文章作为范文给全班同学讲解。而他们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则要不要就让先生罚站,甚至挨先生的板子。
有时父亲的作业完成后,一个班的学生都照着抄,有的干脆让父亲替他们作好,连看都不看就原封不动的交给先生。但因家境贫寒,实在供不起父亲继续求学,读完高小后,才十多岁的父亲不得不辍学回家务农。
04
父亲辍学后,就在家中帮堂爷爷、爷爷和堂伯打理农田,小小年纪就挑起维持家庭基本生活的担子。耕田种地、收秋打夏、喂牛驼煤,小人干着大人的活。
父亲说,那个时候,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取暖做饭的煤,都是他和堂叔赶着家中的小毛驴,披星戴月、翻山越岭走几十里山路,到深山里的小煤窑驼运,每次只能驼百余斤,一个月要驮运好几次。
为了能早点赶到煤窑,挑拣一些块大渣少的好煤碳,就要半夜时分起来赶路,有时走几十里山路到煤窑时天还是黑的,有时大半夜才能赶回家。
冬天驼煤时,手脚冻得裂开一道又一道的长口子,耳朵冻得红肿痛痒,带的干粮冻成了冰疙瘩,就在路边捡几根柴火点燃后烤软吃。
遇到农忙季节,更是白天晚上的在田地里劳作,有时赶着牛耕地或赶着木轮车给田地里送粪,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睡着了。
艰苦生活的磨练,使父亲从小就养成了简朴节俭的生活习惯。在我们村里,父亲持家的勤劳和过日子的节俭是出了名的,有时甚至到了十分小气和吝啬的程度。我们这些没经历过苦日子的人确实很难理解,有时还觉得有点过分。
尽管父亲是我们这一带方圆几十里比较有名的医生,每个月固定的工资收入也不少,但多少年来,我几乎没看到他穿过一件像样的新衣服,有时衣服已经洗烂了、打了好几块补丁还舍不得扔。
经常顾不上家的父亲偶尔回到家中,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顿饭,总是先伸手拿红薯和玉米高粱等粗粮做的窝头、野菜做的菜团吃,把细粮做的白面馒头、面条留给奶奶和我们吃。
有不小心掉到炕上和灶台上的米粒或馒头渣,父亲都要捡起来吃下去或喂家中饲养的家禽家畜。每次吃完饭,父亲的饭碗总是最干净的,吃了面条还要冲点开水涮一下喝到肚子里。
父亲过日子的精打细算也是远近闻名的,每个月的工资应该做什么、剩余多少,都计算的分文不差;家中的粮食有多少、能吃多长时间,也估计的不相上下。
从我开始懂事到长大参加工作的十多年中,不管是大跃进、人民公社大食堂时期,还是三年自然灾荒时期,我家都是全村最富有的人家之一。
上个世纪的1965年,家中新建了五间砖窑住宅,在当时附近的几个村是最气派的村民住宅之一。在父母的操持下,全家日子过得富足有余,从来没有因钱粮的事发过愁,我们五个孩子更没有因没吃少喝饿过肚子,有时还接济缺钱断粮和没饭吃的亲戚朋友。
写于2016年3月28日晚
本文配图:Pixabay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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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太阳月亮,太原铁路局退休干部,现与家人居住澳洲。爱读史书,喜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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