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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追思父亲——河南三门峡 方留聚

对联天地 对联天地 2023-04-08

 

我的父亲 

河南三门峡 方留聚



1958年春节方留聚周岁时的全家福


“光耀门庭,教子勤劳彰德义;香遗书案,传家苦读写春秋。”不觉,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十个年头了,但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至今仍记忆犹新。

我的父亲方德明,1921年生在一个十里八乡知名的乡村医生世家,排行老四,乳名四喜。父亲九岁时祖父母相继离世,祖传医术只传到大伯父那儿。好在当时家境不错,父亲能在私塾读四年书。父亲一生都在农村生活,没有离开过黄土地,没有放下过手中的那支笔,可以说是手不释卷。所以,我们家虽称不上书香门第,但应该算得是耕读之家了。

人的命运与家相连,家的安稳与国家息息相关。抗日战争爆发后的1939年,时年十八岁的父亲新婚不久,就离家到甘肃天水骑兵营当兵了。由于他刻苦训练,努力学习,骑兵军事技能样样领先。战马在奔跑中,上下自如,不仅站在马背上奔跑,还能在战马奔跑中准确射中目标。父亲很快成了优秀士兵,加上他读过私塾,有文化,不久便被选入天水骑兵军官学校。这所学校是蒋介石在1937年7月抗战爆发后指令国民党骑兵11旅少将旅长胡竞先率领中央陆军骑兵军官教育班迁到西北后在天水正式成立的。据说它曾为黄埔军校的一个系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父亲进入骑校不久,伯父、伯母先后去世,留下一双儿女,加上我的大姐也小,二伯、三伯未婚多病,家里困难重重。舅舅写信三番五次催促父亲回家,不是父亲不想回家,而是学校教官舍不得他这个优秀学员。长时间不见音信,舅舅只好亲自到天水找父亲,无奈之下,父亲请假返回故乡,担起了家庭沉重的担子。从此,再也没有返回部队,没能奔赴抗战前线,这成了父亲终生的遗憾。

回到家乡后,正遇上民国三十一年大旱,地里颗粒不收,乡里饿殍遍野,家家度日如年。没办法,父亲就到三门峡附近的张茅、硖石一带,推独轮车,往洛阳运石膏。三门峡到洛阳一百多公里,交通不便,道路坎坷,空手走一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要推一车石膏。来回一趟要半个多月,风餐露宿,举步维艰,蹑雨雪而迎风刃,拨云霞以踏鸡声,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有时还会遇到土匪蟊贼,更是苦不堪言。每提起这件事,父亲还总不忘调侃一下:“独轮车不用学,只要屁股扭得活。”就这样,一个汗珠子摔八瓣,养活着一家大小六七口人。后来,母亲看到父亲这样太辛苦又危险,就在家里蒸馍,让父亲出去卖馍,用赚来的钱,再去买点粗粮加糠菜养家糊口。听母亲说,那时刚出锅的馍让全家人都垂涎三尺,但谁都不舍得吃一口,只有等到晚上父亲回来,如果幸而还有未卖完的干馍,家人才能分享一下。

过着这样的生活,虽然艰辛,能安稳点也算不错。兵荒马乱的年月,时不时有刀客来村里抢劫,经常有村民被抢劫杀戮,小时候听父母讲起这些事,让人不寒而栗。更有艰难可怕的是,日本鬼子到豫西一带,烧杀抢掠,全村的人都跑到山里躲藏,父母亲称其为“跑老日”,就是躲避日本兵。那时,父亲拖家带口,母亲身怀六甲,东跑西躲,担惊受怕,苦不堪言。母亲一提起旧社会这些事,就说,新社会真好,吃好吃赖,先能睡个安稳觉。

解放后,我们家也分到了土地,才真正成了耕读之家。解放那年三姐出世,我们已经是五口之家了,父亲晨耕夜读,母亲操持家务,家境也算不错。后来成立了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小队,土地集体所有。父亲有文化,懂财务,先后担任大队会计、大队面粉厂会计。他办事一丝不苟,公私分明,从不沾公家一点便宜。就是这样也难逃当年小四清、四清、三反五反、文革等运动的厄运。每次来运动,父亲都是运动对象,那些所谓运动的动力没事找事,搜集材料,揭发批判,办学习班,几个月不能回家。那时的极左政策,运动一开始,有人揭发不落实,先兑现。把我们家最贵重的东西——缝纫机先抬走,别的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就抬桌子、箱子,再后来就把盛粮食的大缸也拉走了。文革前我已经记事了,看到家里东西被拉走,父亲遭批斗的场景,心里非常难过。严重时父亲也想到轻生,可这时我们已经是九口之家,父母、四个姐姐和我们弟兄三个。父亲要担起家庭的重担,对家庭、社会负责的父亲,他能走吗?好在运动后期要落实,慢慢地拉走的东西又退回来。这样的折腾,前后就有四五次。难怪母亲说:“一年会计,十年不利。”由于父亲一生清正廉明,才顺利度过每次运动。

文革后期,父亲不再干大队财会工作,从事集体蔬菜种植。他带领的专业队把蔬菜管理的井井有条。自己日夜在菜地管护,到家除了吃饭,家务活基本不管,一心扑在种菜上。白天劳动,晚上学习,住地看护,责任心特别强。父亲是干一行爱一行,不仅钻研蔬菜种植技术,七十年代初就掌握了塑料大棚和日光温室蔬菜栽培技术,后来又到大队科研站担任站长。更值得称道的是,他经过多年琢磨研制出一台小型的白菜播种机,当时还获得了洛阳地区科技发明奖。白菜播种机在当时推广后不仅减轻劳动强度,还大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

父亲在村里算是个文化人,每年春节都给街坊邻居写写春联,平时谁家有红白事去写婚联、寿联、挽联,还要坐支应房帮助收礼记账,一家的事一次前后要忙好几天,起早贪黑,不计报酬。父亲帐头清,算盘打得好,字也写得好,加上人缘好、热情、辈分高,谁家有事都叫他。他的那些侄娃子,我的堂兄弟们戏称父亲是“老学究”,是“绅士”。说父亲是老学究还真是的,就父亲给我起的这个名字也值得一提,比较特殊,还有出处。留聚二字,两个动词,词义相近而不同。出自陆游一首诗的颔联:“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后来,我也学着为自己写了几十副嵌名联。如与廉政有关的,“留正气一身,便可整襟危坐;聚清风两袖,方能挥手长驱。”与孝道有关的,“父留一番话指路;母聚三春晖暖心”。留聚二字创作空间很大,随便想想就是一副嵌名联,如: “笔下留春色;胸中聚友声。” “留一片盛情,诚邀天下客;聚四方骚客,共踏雪中梅。” 2006年,我还邀请全国各地楹联艺术家为我撰嵌名联1万多副,精选6000多副出版了嵌名联集《留芳聚翠》。父亲九泉之下若知道因他为我起的这个名字还能出这样一本书,应该感到欣慰。

我的印象和感觉,父亲就是一棵大树,挡风遮雨,我们全家人都在这棵大树下避雨乘凉,安度时日;父亲又是子女最好的教师,他的一言一行、为人处事,时时都在教育感化着我们,言教养心,身教正德。他读过四书五经,经常用一些既通俗朴实又形象精警话语教育我们,用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等典故教育子女要孝敬父母,用古人“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学习精神教育我们要奋发学习。父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违法的事不能干,丢人的事不能干。”他一生不曾离开过书本,闲暇时不是看书,就是练书法,无形中我也受到了潜移默化。记忆中的父亲是严父,使我敬畏;记忆中父亲又是慈父,小时候我总爱偎依在他身边,听他娓娓动听地讲述神妙的童话故事。总之,父亲在我心中就是一座高大的丰碑,永远矗立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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