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半斤八两，都是低端人口

韩剧《请回答1988》其中第三集的名字叫，“有钱无罪，无钱有罪”，取自韩国历史上一起著名的案件，遭遇巨大不公的“低端人口”在自杀前曾高喊出这样一句话，控诉1988年的韩国社会。

人类常常有个幻觉，就是人类历史是往前进步的。事实上呢，并没有，前段时间，首善之区的北京，出租公寓突发大火，19人丧生，其中八个孩子。

一个善于诅咒的民族，总会翻着花样儿说出恶毒的话，比如“死一户口本”，但生活在我们这个地方，嘴上的恶毒常有变成现实的可能，看着死亡名单上一家人堆在一块儿，冷冰冰的老人和孩子的名字，很难不狠狠怀疑一下这个世道。

这两天时常会被深重的绝望笼罩。我入行的第一个独立操作的新闻，就是一场出租屋的大火，当时有关部门信誓旦旦地说治理，七年过去了，更大的火，烧死了更多的人。什么都没有改变。

“低端人口”四个字，饱含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魔幻色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人生而平等都是写在书本上骗人的鬼话，很多时候一出生就低端人口，一折腾就不稳定因素，然后龙生龙凤生凤，老鼠们的孩子就只配一氧化碳中毒的命。

但龙和凤的孩子们就安全吗？没过几天，幼儿园虐童的新闻炸了出来。“低端人口”在大火中丧生并没有多少刺痛中产阶级的神经，我想大部分的中国人都奉行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大火烧不进自家的防盗门，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现实无情地抽了所有人一个大嘴巴，出租屋里的流民没法好好活，中产们也没法好好活，安全感这种东西，它所依托的政治文明，简要地说，就是有关方面是否存在“把人当人”的基本理念，在我们这儿，从前直到现在，每个人心里都需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大兴大火之后，首都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治理行动，死的人没有给出什么说法，活的人已经在这座城市呆不下去了。这是一种怎样奇葩的治理逻辑，当弱者受到伤害，有关部门想的不是怎么尽量去保护更多的弱者，而是一直文书，把人都轰走了事。

同样的虐童事件，明明信息封锁会造成更大的舆论撕裂，只有情绪没有事实，只会让全社会都人心惶惶，但是又是不知道哪里的命令，不许悲哀不许讨论不许愤怒，捂住耳朵和眼睛，事情好像就不存在，权力要傲慢到何种程度，才能干出这样让人愤恨的勾当。

有句说烂了的话，一个国家如何对待弱者是考量其文明程度的标准，老人和孩子被烧死了，我们看到的是消息封锁，是满屏摔倒的模特儿，是几万受波及背井离乡在外打拼的人像羊群一样被赶出了这座处处刷着核心价值观大标语的城市。

幼儿园出了声明，把一切都推给了个别家长的别有用心。真相是什么？家长们不知道，不让媒体知道，公众想知道又看不到。

两件事摆在一起，有个很凄凉的事实。大家半斤八两，都是低端人口。

事情最终会怎么样呢？按照以往丰富的治理经验，所有愤怒都会不了了之。人都是健忘的，甚至被驯化出了卑劣，这不已经有家长在事实未明的情况下把孩子重新送回幼儿园了么。

很多我的同行都会在悲戚中怀念过去，至少几年前，旧宫大火，央视大火，721大暴雨，这些事件，记者还能去一线，还有消息出来。

经历了几年浩浩荡荡的治理，敢说话的一半进去了，一半不再过问江湖事。我们失去勇气，我们习以为常，我们来到了一个特别美好和快乐的年代，因为现在，连悲哀的机会，老大哥都懒得给你了。

- 闲言碎语 -

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最近陷入了一阵无法控制的忙碌

忙碌是麻痹心智的良药

我是一个标准的低端人口的孩子

大火中死去的那些人是我的来处

所以很难真的无动于衷

我庆幸我不必再经历那样的命运

但是他们，这个世界给他们的回答

真的只有一句活该吗？

“冷漠最终会吞噬每一个人”